农村最能表现四季。往年的春节,走在乡村的田野上,可望见油菜浓郁的绿、池塘边新柳的绿、小草复活后的绿,屋后桃树攒足了劲儿,只要阳光再明媚几天,吸过足够的雨水,一场花事就会浩浩荡荡地进行……
今年的正月已进尾声,去乡村的机会不止一次,田野上的植物普遍给人的感觉好象还在冬眠,迟迟不肯苏醒过来。面对满目的空旷,心里是又焦急又好象有一似盼望。风不清澈,水怎会朗润起来?水不朗润,花草怎会敞开心事?最要紧的是田地里的那些庄稼,若是错过了季节,农民的收成也就没什么希望。撇开农事的焦灼,气温升不起来,万物皆处在缓慢的行程之中,这样的形式给人还有降雪的感觉。若是去年冬天雪没成气候地肆虐,立春之后的小雪未尝不是吉祥的东西。
海海昨晚说边城正下着大雪。我说真是遗憾,我们这里下的不是雪,而是雨。他说下雨好啊,呜呼,雨中行,我喜欢的境界。我说,我还是喜欢下雪。他说雪是他的致爱。他在内蒙,应该可以经常见到雪,我在江南,江南的雨有名的多情,雪落的机会却不是很多,所以我还是轻易原谅了因冰雪造成的伤害。
尽管去冬连绵的雪带来的灾难尚未走远,但海海一提到雪,还是激起了我满腔的情绪。因为我喜欢寒冷,愿意在寒冷的天气中将自己想象成驰骋的野马,或插上翅膀,与雪花一同飞舞,或安上铁蹄。当“哒、哒”的马蹄上更为心动,远去的不是尘土,而是美丽的乡愁,忧郁的不是错误,而是阅历的时间太短。
在谈论他人雪事中留恋起去冬的冰雪,我想雪是知我心意的,要不,不会在我小小的心事抒敞中纷然而至。面对突然实现的小小心愿,我持以满腹的欣喜,一如初雪的降临,春花的盛开。
办公室走廊很长,装着明净的玻璃窗,我喜欢依窗仰望。办公室在四楼,楼层虽然不是很高,还是能见到平起的、矮下去的物体。姜红的瓦,青灰的瓦,在平日的窗子里并没有注意到它们也是一种风景。因为下雪,看雪刚落到上面就化了,禁不住想起很多。想着屋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在从事什么事情?他们是不是也与我一样隔窗远望?雪以轻柔的姿势证明着它的到来,不知道这次的雪在一夜之后能不能堆积起来,能不能覆盖那些有颜色的瓦。
看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澧县最高学府所在地了。那是我那么多年的向往,怕是要终生遗憾下去,惟有寄希望给儿子,那样的学习环境和学习氛围是很多人的理想。有些憾意的感觉——去年冬天的冰雪时期没能去那里走上一遭。
最喜欢的还是那宋时古迹洗墨池,因了范老先生的神气,那人工开凿的假山和湖水都灵动起来。只见过雨后的池子,还有阳光下的青草地,试想大雪覆盖的古迹,是不是又多了份古典的诗意?哎,为何在好时光拥有的时候没能想到极目之处的风景呢?为何要在错过之后才开始臆想中的梦呢?有的时候,人心就是那样的奇妙:愿意在遗憾中想象那份未曾经过的美丽,愿意在寒风中怀念曾经的春暖花开。
雪落得虽然欢快,却不是很大方。江南的冬天雪见得就不多,更何况在春天。我想,能在此时见到这样的雪就该知足了。雪落是一种心情,仿佛因为雪落可以原谅很多事情,也可以放宽心去大胆地梦想一回。这么说,我好似明白了自己为何这样喜欢下雪,这样的不顾冰雪之后的灾难而执意盼望雪落。
每逢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我就格外想念家乡。但是,每次抵达返回之后心中就更多一些怅然。都说时过境迁,原来我怀念的不一定是具体的某个人或者一间屋子。随着雪飘,我特别的想回到属于自己的青葱时光,不懂忧愁,不懂离别,不懂世事沧桑,不懂光阴易逝。
前天去老家看望留守的亲人。姨恋于打牌,并没有起身招呼我们的到来。婶尚在田间老作,八十高龄的奶奶给我做饭,其他的人都不在家,都出门打工去了。我忍住了眼泪。想去爷爷的坟墓看看,总是担心他躺在泥土之中很冷,尤其是在这落雪的天气。想到这个,欢喜雪的心情暗了些下去。如果今夜的雪将气候,爷爷的阴间的屋子会不会也落满了雪呢?活着的奶奶住在两层的楼房,即使雪覆盖了房顶,奶奶也难得看到。大概爷爷的灵魂会钻出泥土。飞向天空,扒走雪花,俯视着孤单的奶奶。
远在花城的清一定不知道家乡此刻正在飘着雪。那样小小白白的花,真希望一个睡眠之后,如春风拂园,千树万树的梨花都灿烂绽开。如花般的心情,清或许在他乡的劳碌中体会不到。不是没有思乡的情结,可能是不敢随意蒙生念家的心情。
腊月融雪的时候对清说:思念有的时候是一种澈心刺骨的疼,我不想让自己在无望的收获中等待什么。那刻清的目光是昏暗的。或许时间一长,清会逐渐淡忘了守在家乡的我,逐渐冷漠关于雪花与春花的相恋,逐渐放弃曾经藏在心底的那份默契与无奈。
他有多少年没见到过家乡的雪了呢?清什么时候再能回家家乡?或许要很长的时间,或许明日就回来了——他说,他实在厌倦了在外的奔波流。那么清,若雪花能传递我的信息,你听好了:若在今晚起程,你还来得及看见为你停留在屋顶上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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