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始驶进那条熟悉的小路。司机有些抱怨，早就是奔小康的时代，居然还有这样的公路。坐在司机的后面，我没有说话。因为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低矮的小屋升起鹅黄的炊烟，水牛在院外无精打采地咀嚼着青草，天空有些阴暗，略有微风。“就在这里停吧，前面没有路。”我告诉司机。走出车门我感觉有些寒冷，我竖了竖宽大的衣领，独自走进了“培村”。

记得那是三年前一次偶然的相遇。我因出差要去贵阳，同行的有公司工程部的技术人员和分管贵州地区的项目经理。由于顺路，我决定回趟我中学时代的母校。临行之前计算了时间，应该提前三个小时出发，才能及时赶到目的地。当时的司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男子，在速度的把握上非常到位，车开得平稳。一路上我们议论着工程的进展以及如何将工程推进并确保工程质量和工期，不知不觉中窗外呈现出让我感觉亲切而又陌生的画面，“前面往右转再有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我对司机说。项目经理建议就在附近找个小店吃饭，并分析这些地方一定会有我们难得一见的“绿色食品”。于是，汽车停在了一个不太起眼的“美味餐厅”门前。店主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并动作麻利地推荐起他们认为不错的菜肴。我在往杯子中续水的时候，发现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背着一筐的青草围着汽车慢慢的转来转去。我走进他，“小朋友，还不回家？”男孩有些黝黑，可能是刚打完青草，手十分的脏并相当粗糙。“我就是看看”，男孩有些腼腆，但长得极为端庄，“我离车好远”。我笑了起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放下背篓吧，这样看起来也不至于太累。”我觉得这个孩子挺有意思。“没关系，这是我家水牛的粮食，我想给它喂好点，明天爸爸要把它卖了。”男孩好像没有把话说完，他眼角出有一丝忧郁，“真想坐回汽车，到外面去看看。”男孩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和无奈。“好好努力，会有这样一天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让男孩眼泪止不住涌出。店主赶紧出来，“壮壮，赶紧回家吧。免得你老子担心。”也就是这简单的对话，让我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在询问店主之后，我知道这是一个可爱的却让人心痛的男孩。“他母亲早故，同父亲还有一个哥哥居住在距这里有十来华里的培村。两个孩子十分争气，可是家境贫寒。哥哥因学费问题放弃升学高中，当时成绩在培村第二。而壮壮今年也是被县中录取，估计也是学费的问题才会卖掉水牛。”店主一边讲一边叹气，“壮壮父亲有病，主要劳力就是水牛了。”这时项目经理插了一句：“他哥呢？他可是个大小伙子？”店主解释道，“早年为治母亲的病已经是负债累累，造孽啊。”

我决定让壮壮坐回汽车，并去培村看看。

一切如同店主的介绍，只是壮壮的父亲比我们想象中更为虚弱。我当时没有考虑，也来不及考虑就对正在烧水的壮壮父亲说：“大叔，这里是1000元。让孩子上学吧。”大叔眼睛开始红润，“谢谢你，不能这样。我自己会想办法，明天卖了这头牛就成。”“卖了牛地怎么种？”工程部的赵工看出了缘由，“你就接受吧，我们没有同情的意思。”这时，壮壮的哥哥也回来了。简短的了解之后，他望着父亲和弟弟，“让我给他们一起去打工吧。只是要辛苦爹了。”看得出哥哥已经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一年后我们又可以买牛。”项目经理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让哥哥跟我们去工地每月总有点收入，这样弟弟也可以上学。但是，问题还是出现了。哥哥打工，弟弟上学。地就只有大叔种了，按照他的身体，这牛还是不能卖。最后，我们买了大叔的牛，前提是让大叔代养……我没有再去母校，汽车在中途加油的时候，项目经理说干脆我们在遵义休息，明天再上路也来得及。我看见一路沉默的壮壮哥哥，“今晚必须到，早一天到工地，壮壮就离希望更近。”夜晚，我们平安到达。

我知道壮壮的哥哥已经开始熟悉了工地的生活，并在两年后成为公司的一线标兵。壮壮也考上了大学，并去了遥远的外省。这次重回培村，我就是想以朋友的身份看看大叔，顺便看看我寄养在大叔家的那头水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