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像是从梦里醒来一般,我忽然发现,一切已经完成了。
也许不该有这么文艺古典的题目,不过我终究还是写了——这个好像是怜儿的专利。
犹记得,怜儿有一篇文章:《相思与君绝》。
今此久断肠,断肠柔百结。独望红豆泪,守空诺相俟。
何用问遗君?何用相忘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何用问遗君?何用相忘君?
怜儿说,相思与君绝,静候,断念,解心结。
静候。
进入一个论坛,看见朋友回帖说,“等”这个字,实在是太过辛苦。
那么,好吧,还是不要等的好。当我说再见的时候,也许其实是想说,永不再见。
二
电话停机了,然而短信还在,已经积存了很多很多的广告,于是在深夜无聊之时,一条一条的删来。
蓦然间,有三个字跃入眼中……
再看那条信息的接收时间:一月二日。
那是什么日子?
去到一个很久不去的,或可称作江湖的地方,看见你用我才知道的方式留下的印记。
那印记上说:今天我是真的走了,祝福……
那日子,也是一月二日。
……
忍不住,请容我微笑,然后再大笑,这荒唐的,奇怪的年华。
三
那么,我便错过这一场送行了。
经过校园的林荫道,闻见梅花有细细的清香。
这是一种好花,她不需要绿叶相配。
谁也不要去衬托谁,谁也不要去希冀有另外的人来衬托你。
我喜欢了接近二十年的这样一种植物,我为之写了无数文字的这样一种植物,仿佛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和她,原本是一样的生物。
我说,什么新人老人,我最讨厌这一套。
我说,别老拿资格说事。
我说,你有你的长处,我也有我的。
我说,走吧,我不希罕。
梅花既然那样风华绝代地立于枝头,既然那样姿势决绝地与友辈诀离,既然那样自以为永恒地寂寞着,那么,她为什么要有香气?
为什么?
四
我原是一个如此卑微的人。
卑微得,一次又一次,努力地想要突破重围,带给你们,事实上并不存在的繁华。
常常有梦魇,意识清醒,但动弹不得,耳中想起魔鬼一般魅惑的诡异音乐。
我挣扎,然而无人知晓。
母亲从身旁走过,看着双眼紧闭的我,感叹一声:“睡得好熟。”然后帮我掖一下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我便继续艰难地挣扎。
如果有一日,这样的梦魇让我永远无法醒来,而你们却只以为我在熟睡,我应该怎么办?
你们每个人的心中眼中,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我。
有一个,我突破重围,想要展现给你们的我。
是不是,这样的我,以不变的坚持,凝固一辈子,这一生,便算得上是完美了呢?
五
歌德在很多年后,再次遇见他曾经为之辗转反侧不能自拔的那个女子,在一个决然想不到的场合。
怔住,呆立,数秒之后,落荒而逃。
那个叫绿蒂的,曾经被写入《少年维特之烦恼》中供千万人遥想膜拜的女子,这时候不过是一个身子发福的普通中年妇女罢了。
那个窈窕的身影,就那样在岁月的风霜中一点一点地膨胀起来。
就像一个没有实现的梦,随着时间的推移,扩大到无法预料的地步,然后再让自己也为之惊惶失措。
所以说离别是一个好东西——只要离别之后不再相见。
惟愿你,芳颜永驻,青春长存。
这是一句多么不负责任而又多么居心叵测的话。
也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发言者已经在想着几十年后你的影像。
又或者,在想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六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黄,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见,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干头。
栏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西洲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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