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单位报名，填好个人学历和联系方式，领导问我带被褥了吗？我摇头没有，随即对他解释先干几天看适不适应工种再做决定。他点头好的，即刻吩咐小李带我去车间参观一下。

工作不算太费力，站立随便，来去自如，很适合我的个性。小李对我说长白班，八小时制，吃住免费，倒也适合我的境况。就是药味难闻，其他倒没什么大碍。我笑着说那就这样吧，等我安排好家里，最迟大后天来！

回到家天已朦胧黑，加上冷风飕飕，我的心真是冰冷苦涩到了极点！

橘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屋内暖烘烘的，女儿逗着猫狗笑看着电视，他则痴呆地坐在电脑前，听着uc房间的抒情歌曲。我几乎被家中这一幕祥和恬静的气氛感染，曾是几时，他在家这样安静地呆过，曾是几时，他卸下了全身的疲惫，卸下了他的心浮气躁，安然地沉思。

女儿看见我推门进来，乐巅地蹦跳着，接过我手中的零食袋子。他则纹丝未动，斜视我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他眼里的陌生，是那种对我极其陌生的陌生，陌生的令我难以置信！我一声不响，梳洗片刻后，开始整理起床上的衣物。

取出女儿的照片，取出我和他唯一的合影，摩挲着，久久不肯放入包内。十五年了，我们俩一直没有合影，除过结婚证的照片，这张合影是去年我过生日，我赖在影楼前不走，硬缠着他非照不可的。他一边照一边还嘟囔我浪漫给谁看，莫不是把自己当小姑娘？我当即追问他婚前对我的承诺，他嘿嘿傻笑，竟然笑着那是骗我到家为止！至于婚纱和婚纱照，这辈子擦肩而过，可能注定与我无缘了，看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是骗我进门算完！

我抚摸着这张珍贵的照片，思绪禁不住联翩起伏。照片上的他眉开眼笑，穿着大红的短袖。我一副小鸟依人的娇羞样，头靠在他宽大的臂弯里。他看着前方，我笑意正浓，我们遥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希望。可此刻的他，脸绷得紧紧的，表情木讷，内心也好似在排斥着我，和照片上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唯恐天气变化多端，我从衣柜找出了昨天才洗好的棉衣。这件棉衣是去年临近春节买的，前年和去年我病后，不但久治不愈，而且脱发，不规则的出血，身心严重的到了崩溃的边缘。几度伤心欲绝的我乞求他为我补一件大红的嫁衣，以此了却我今生的心愿。他甩给了我钱，却没有陪同我买。就在我叠好苦笑的瞬间，忽然发现他颤抖着手，点燃了烟！

他燃烟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会颤抖吗？不会了，他以前在我面前曾是那么的居高临下，傲气十足！我在田间地头盯着烈日锄草，我在厂里日以继夜，辛苦劳作时，他看着肮脏邋遢的我，眼神充满了何等的鄙视？他在麻将桌神采飞扬挥霍着大把的票子，而我几年舍不得缝制一件衣服，当左邻右舍讥笑我傻瓜加蠢货时，他则耀武扬威对别人说，世事就是这样，哄死人不偿命！我想我是彻底绝望了，我没有了昔日的欢笑，也没有了和他同舟共济的决心，我只是麻木不仁，任自己的灵魂游离在躯体之外！这刻的他又怎会良心发觉？他在哭吗？他哭了吗？他的眼角分明有泪滴落，这是一贯作风的他吗？

我不敢看他了，事实上是他触及了我的痛，我一直在伪装，我在拼命地伪装、逃避，这样至少我受的伤少。可他一次次揭开我的伤疤，又和颜悦色给我敷药，一次次在我的伤口撒盐，一次次又百般讨好我，尽可能地把我当孩童那样欺骗，迫使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数个不眠之日，我鼓足勇气，想对他说一句真心待我吧！又是多少个落寞长长的深夜，我辗转反侧，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对我？很想告诉他，再如此下去，我的心会叛逆！面对他与日俱增的白发，面对他额头几道印深的皱纹，我的心仿佛被针扎，我的心被针深深刺痛后，不知不觉渗透到了骨髓！

拉开抽屉了，那个火红精致的丝绒盒子曾放着金光闪闪的戒指，耳环，项链等饰物。那是他两夜之间输了3000元后，我咬牙切齿，气愤至极后怀揣一年所挣工资去首饰店购买的！他曾信誓旦旦说你会给我弥补，他曾赌咒发誓有钱后第一个善待我！我质问他时，他说我是那么的虚荣也罢了，还算计管辖我的经济账，不许我买这买那，一再刻薄我！我仰天大笑，笑自己的可怜也笑他的可悲，我可怜的是我自己为什么要装，他可悲的是不知我在装！戒指丢了，我没有去找，耳环给了妈妈，我心甘情愿，剩下的这条项链，我牢牢地系在脖子。谁都不晓得这条项链是别有用心的，项链的外围是九个实心，中间是一个空心。那个买项链的营业员对我说，无论对待谁，九颗心便多多有余，千万不要付出十颗真心，留一颗空心以防万一！

我的泪珠还是情不自禁向下淌，我不想虚度青春，也不想他貌合神离，我不想我们同床共枕却又同床异梦，我不想他道貌岸然，更不想我作茧自缚！可你不明白还是你故意？没有人想故意，告诉我，你不是故意，告诉我你只是无知，对吗？我想装到我们婚姻枯竭的那一天，我想装到我们的生命尽头，我更想装到天荒地老的那一时刻！可你低头在沉思什么呢？抬起头来，直视着我，放下你所谓的面子和尊严，面对我挚诚的双眸，告诉你错了，告诉我你只是一时迷茫，告诉我，我们亡羊补牢还不为晚！

没有，他没有！抽屉的里层有许多白色的药片，我在默数着，也在仔细辨认着，是安眠片！失去父亲，弟妹分散，母亲吊针的无望日子，你撇下我和孩子，怀抱人家的女儿，和别人的老婆说说笑笑，谈天论地！你总是说我不够坚强，你总指责我没有教养不够温柔，我学着挑水搬运煤块，我学着吞血咽泪，即使你沉沦，堕落，或是夜不归宿，我也要学着说是我不够体贴，不够理智，才逼走你走上了绝路！如果我的改变还换不回你的回心转意，那么上苍也是瞎了眼的家伙，助纣为虐！

记得那个黑色的夜晚，我准备吞噬过量的安眠片，以此求得解脱。你骂骂咧咧又是一阵子，最后甩门而去。我在静心思考，我究竟那里做错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满意？我在反省自己，我属于泼妇荡妇还是十恶不赦？都不是！我总是顾及颜面，不敢高声，不敢去娘家，不敢让左邻右舍知道，更不能狠下心来，远走高飞！我时常在黑暗无人的角落默默哭泣，哭泣一番，我又在暗暗祷告上苍，祷告上苍让我脱离这样的苦海，脱离和你婚姻的苦海！因为，我实在不知怎样才能讨好你的欢心！

岁月毫不留停催人走，你的面容变得越来越苍老，脑筋也变得越来越迟钝，而立之年的我却变得成熟，脑筋也愈来愈聪慧，我很想和以前一样，继续装傻瓜，可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你仍然是原来的你，没有丝毫的转变，烟，抽高档的，牌，一天不打手发痒，每隔几天还要出去兜风，不然你会说你窒息的得心脏病！

可我不会心甘情愿做曾经幼稚的我了，我在成长，我在进步，我的内心也需要成长进步。我到今才晓得，我是人，我是有思想的人，为什么要把婚姻，要把你视为我生命的天地呢？除了你，我有父母弟妹，我有孩子也有好友，我有自尊和事业心，我拥有的还有自由。就算我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我也不可能把一切希望寄托于你一个人身上！

这次我是真的离开，离开你，从头再来一次。连孩子都说我自由了，说我是自由飞翔的鸟儿了。我高声歌唱，我挥舞双手，扭动双脚，告诉自己前进的路无人可以阻挡。你是心知肚明的，我的歌声，曾是多么的美妙婉转，我的性格，曾是多么的柔情似水，我一切的一切都被你堂而皇之的借口所淹没！我们的婚姻为时已晚，可我的人生，我前面的路途不为晚！

米黄的家具，米黄的床，米黄的窗帘，米黄的沙发，在家呆了这么多年，我的梦也早已是米黄色的，可我心中的你为什么不是米黄色的呢？我在努力想着你的好，想着你对我的百般呵护，想着和你甜蜜幸福的日子，问及你时，你说你找不出，事实如此，我何曾能找出呢？不愿和你较劲了，那样我们只会两败俱伤，那怕我伤痕累累，也不愿你伤得体无完肤了。你的借口促使了我的成长我的醒悟，你的自私你的霸占完善了我残缺不全的心态！

十五个春去冬来，你从没想走进我的心，也走不进来。而我也在你的世界外徘徊，一徘徊就是几度。你是现实的，也是最浮躁的男人，而我则是生活在童话中的女人，恬静腼腆柔弱且逆来顺受。我在等待你的真情，我用我的炽热企图融化你，结果发现，我们不是一个领域的人，目的地又怎可能相同一致？你是备受大家欢迎的，无论在谁的眼里，你都是那么的健谈，幽默、风趣，可我喜欢静止不动。不想无事生非，不想参杂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我只想缩在我的世界里，静静地固守孩提时的童真，靠那点清纯的回忆活下去。

大概是我拖了你的后腿，抑或是你娶错了我，我们就这样南辕北辙，朝相反方向行走。好想问一句，你累了吗？你肯定累了，要不你的白发怎么越来越爬满头？我也累了，要不我的皱纹怎么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晰？我尝试着改变自己了，衣柜的毛衣，全是我一针一线给你织成的，为了赶织那件毛裤，触犯了颈椎病，我的食指也磨出了血泡！饭桌上的菜，红绿赤黄，也是精心为你搭配的，可你却说你在外面吃了，要不就是酸甜不适合你的口味。

袜子，裤头，我从不让你动手洗，你衣服的长短尺码，我也是了如指掌，每次都是我给你买，你的衣物放在那里，你从不去理会。到换洗的时日，不见我，你就打电话大声嚷嚷。你的生日，你生命中特殊的日子，也是我用心铭记。我不是要你报答，也不要你偿还，我要提醒你，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做到我的本份了，你是否也应该有点怜香惜玉？别的女人每过经期，都是老公洗啊，疼啊，怜啊，我没有奢望过。我躺在床上，你不搭理也罢，但希望你不要加重我的负担。你还带了你的牌友让我伺候吃喝！不失我嫌弃，是我怕极了你的得寸进尺，是我被你变本加厉的举动烦透到顶！

我的生日了，你不知道是哪天，我不埋怨你，也不怪罪你。三八妇女节了，你不送我礼物也能说得过去，但请你不要讥笑我无德无能枉活一世！还有我从不和别人攀比，要何等尊贵的生活，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扬言我不会过日子，还如怨妇诉苦我把你的日子过到了尽头！一直以来，我都在挣扎，死死地挣扎，很苦很苦，不知你可否明了？

大后天，我就要离开，我在想我还能不能留下来？给我一条留下来的理由，要特别充足的那种，有吗？快想想，我在等你，你为什么不雄赳赳，气昂昂说一句不许去，要是去就再也别回来！你要是那样了，说不定我会害怕，也许我还会因此而改变主意。习惯了，习惯了有你的日子，习惯了和你的婚姻。即使狂风暴雨，或是荆丛恶涛，我也习惯了和你相依相伴。

一万遍的呐喊，一万遍的质问，又是一万遍的自责，我的苦愁，我的楚痛你可否看见？终究，我选择了离开，我要找回昔日欢快的我，我要找回曾经的自信。我有健全的肢体，我的头脑还没有到痴呆的地步，我何不放下你也放下自己，给彼此一条生路？回想以前，看看现在，展望未来，我们的爱真是走到尽头，应了别人说的那句覆水难收？

香烟，随着你手指的抖动燃尽，我们的婚姻，也会随着燃尽的香烟魂飞魄散吗？不会的，你不是说婚姻的死活捏在我们手里，靠我们彼此的真诚，靠我们相互的理解和信任来感化的吗？这刻，你为什么默不作声，摇头叹息呢？

孩子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不知道。你抽烟的手垂了下来，我看见你双目紧闭，半倒在电脑椅子上，也许是找周公去了。音箱里，依旧传来李维的歌曲，刻骨铭心的岁月。外面，听不到呼呼的风声了，没有星月的夜，则少了几分绚丽和灿烂。凝望天空，凝望盆中那株芦荟新抽出的嫩叶，感叹着，又是一年春来到！你的春天在我身上，我的春天却在你心里，叩问上苍一句，我们的春天何日何时能身心归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