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君拿着化验单,跑到医院外的池塘边,看着这一片清澈的鱼塘,游鱼嬉戏于莲叶下面,莲叶不断晃动,水中还有一片湛蓝的天空,蓝天上飘着好多白云,也跟着晃动起来,等到水平静下来,那片白云也沉淀了。
子君蹲下来,并非为了观看游鱼,她妒忌鱼们的生命的鲜活。她要看的是沉淀在水中的那片白云,因为这白云的命运就如同她的命运,在蓝天上光彩夺目,在水中配上水的点染更是显得耀眼生辉。但是过后呢?一时的光亮带来的却是永久的沉寂。
子君站起来,在趔趔趄趄中回到了家。
倒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单,脑袋一片嗡嗡作响,像有一大群苍蝇飞舞在耳鼓。子君用手拂了拂没用,她闭着眼睛,任其泪水滚落在脸颊,一会儿脖子有点凉,她用手摸了摸,哎,一大片全是湿的。
子君回忆着自己的荒唐,拿出日记本,瞅着上面爬满的名字,今天这个还没见面的网友序号是第65,她准备凑上一百这个整数后就收手的,可是如今的艾滋病报告单已使她在这六十五个序号前犹豫了。
忽然子君不甘心起来,她不相信自己得了这种病,因每次同网友做爱,自己是何等小心,尽量要对方戴着安全套,一来防止被种下种子发芽,最关键的就是防止这至今无人能医治的烂病,在子君的心里,她一直管这种病是烂病。
她左思右想,很少有破例的,怎么这种病就缠上了自己呢。她又想到医院,详细问问医生,是否搞错了。
是啊,这是市级医院,她也知道搞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她还是支撑着来到医院的大门。看到绿化得如同公园般幽静恬淡的环境里,那假山,池沼,花园里美丽的花草,道旁鲜活的大树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径直冲上三楼,找到专家,刚给她看病的医生,这是个专家,听说在艾滋病防治上还出过专著。
“医生,”子君的脸有点红,气微喘,虽是仲春,但她的心好似有点凉,外热里凉,她有点害怕,但这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这个看起来有点疲惫的医生,希望他能说自己的病有可能是误诊。她虚弱的说:“医生,我的单子不会是把名字填错了?”
她紧紧盯住医生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双慈祥的双目,里面含满同情与怜悯,但又是肯定的目光“这不可能!因为今天并不拥挤,化验室里。何况我们医院还没有填错姓名的情况出现过。”医生好像故意用着倒装句。
不用再问了,没等医生将话说完,子君冲下了楼,最后的一线希望已是彻底破灭。她跑到旁边的公园里,望着一排橡皮树,宽大的叶子,厚厚的叶片,上面的水滴一闪一闪的,显得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阳刚与跳跃。
一阵微风吹来,橡皮树的叶子岿然不动,那些袅娜的树叶与花草早就随风摆舞了,可是这些叶子,却也那般迟钝。她有些妒忌,妒忌它们的不合时宜,妒忌她们的生命的强壮,于是伸手摘了一片,在手心里搓揉了半天,直至手心有些刺痛,才将这树叶扔在地下,用脚使劲儿的踩了踩,心说:“我要你们活!”好像这些厚厚的叶片俨然是那些同她睡觉做爱的男人。此时,他恨死了这些现在在她心里如同禽兽般的男人们。
没有办法,她重新回到了那个只有自己一人的冷清的家。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他们都在三年前离开了自己。因为爱,因为自己对他的等待,对一个网友的等待,不惜离了婚,抛弃儿子与丈夫,在这冷清的屋子里孤苦伶仃的等待了三年。
三年来只有一面镜子可以对着自己说说话,很多时候子君的苦恼与幸福都是对着这面镶在客厅墙上的镜子来受用的。这面镜子原本用来给人错觉使客厅显得宽大用的,谁知现在成了她的伙伴,成了分享她痛苦与欢乐的密友。
镜子对面是沙发,坐在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子君发现原来被很多人称赞的自己是如此的丑陋不堪。因为镜中的子君已不再那么光鲜夺目。
她拿起桌上的日记本,一页页的翻看,每一个名字后都有一段对这个人以及自己荒唐行为的描述,也有自己的心理描述。
“趁着现在还能翻动这日记,要好好翻翻。”子君心里这样想,“别那天连这个都翻不动了,连骂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才惨呢。”子君仇恨的想着,她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让自己就这样毁在这网络上。
(二)
蜷缩在沙发上的子君,用颤抖的双手搜寻着第一本日记,这里记载的是她幸福的开端,也是她灾难的第一步。
她盯着这第一本日记,这本日记的封面显得有点破旧,在封面上好似还沾满了油污,这大概是一边做饭或吃饭时手上有油时翻看搞的。日记的边缘都有些破损,子君已记不清,对这本日记翻看过多少次。这三年来,就是这本日记陪伴着自己度过了不知多少时日。每当工作缠身,或不能脱身时,她就抱出这本本子,一字一句的读着,回忆当时的情景,回忆着这个人的样子,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的样子。
子君是个小镇上的公务员,修长的身段,瓜子脸,一双丹凤眼,标准的三围,即使有点罗圈腿,可整个不动时看上去还是个大美人。虽在三年前就已过了四十岁,但因为肤色的缘故,身段的缘故,加上爱进美容院,所以现在快奔五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三十多岁。
她原来的丈夫是她的同学,在一个国企当车间主任,因为人挺老实,所以他的部下一个又一个的往上调,只有他还原地踏步。子君有点瞧不起自己的丈夫,看着人家的老公个个都有出息,心里很是煎熬般地难受。
但她老公还是个挺护家的男人,用自己省下的钱买了套房子,这之前已有单位福利房,还装了台电脑,让子君有地方玩,
他知道她是闲不住的人。
经朋友的介绍,也是因为好奇,子君进了uc这种可以在一个房间容纳几百人的聊天室。因为自己独特的音乐天赋,在这网络里很受注视。她还同时兼作几个聊天室的管理,每天要与不同的网友见面,当然这种见面只是视屏相见,同后来的现实见面是两回事儿。加上人又长得满是风采,所以很受网友们的青睐。也就是这供人游玩的网络演绎了她三年来人生的光彩与凄凉。
抚着日记的手慢慢翻开日记的封面,第一页上面贴的是他的照片。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四方形的脸,有棱有角,宽阔的前额,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宽大的肩膀可以给人以停靠喘息。子君用有些枯瘦的手抹着这张相片的脸,泪水再一次泻在上面,由于陈旧,这眼泪好像在相片上生了根,滚不动了。
良久,她的眼睛虽有些睁不开,但手还是往前动着第一篇日记。
3月8日晴
今天,阳光明媚,因为三八妇女节,单位组织我们来到郊外。满眼的黄,一大片,望不到头,让人有点目眩。我们在这黄色中拍照,嬉戏,都是女同胞,我们说着笑着无所顾忌,一些小姑娘还摘掉菜花戴在别的姑娘头上。
我看着她们的青春与活力,心中不免有些妒忌,不过想想自己也曾年轻过,也就坦然。下午是我的主麦,我没有陪他们郊游到底就回家了。
因为天气晴好,我们玩得开心,加上我薄施脂粉,往镜前一站,镜子里突然阳光普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我整个人都在太阳的包围之中。心想今天用这样的好心情主持节目肯定成功。
我打开视屏,立马迎来了鲜花与掌声,我布置着今天我主麦的议程,我一看麦序,后面排得满满的,这是个征婚征友时间。等到有个叫枫的网友上来征友时点名要我陪着互动,没法,我是主持,只好答应。
他用甜美的歌声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掌声与鲜花,我伴舞,我们很是默契。结束了,他加了我,等我的时间到了,交了班,他还没走,要求同我视屏聊天,我们聊得很是投机。
在聊天中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是个大公司老总,今天没事,在网上玩儿玩儿。
本在互动时他就让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这单独的聊天,在这高清晰的画面上,看到他不俗的谈吐,伟岸的外表,英俊的面颊,我好似很沉浸,沉浸在以往没有的幸福中。慢慢的,深夜了,他好像没有要下线的想法,当然我也不想他下线,这是个很不错的聊友,不粗俗,不像有的聊友,一开始就提出要同你激情。
我们用的是视屏加语音,他的带磁性的声音,好像一块磁铁深深的吸引着我,我想从这声音的包围中走出来,但挣扎了几次都无济于事,这时我相信了一见钟情之说。看来我是迷上这个家伙了。
我们聊了很多,他的阅历很丰富,知识面也广,他出过国,刚从国外回来,特别爱好音乐,喜欢古今中外的名曲名歌,这在我们又有了共同的爱好。当听说我也爱好音乐时,我们就更是有了共同的语言,他还开玩笑的说,已粘上我了,要我今后做他的音乐老师。我心里窃喜,想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最后要道别了,他邀我明晚见,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喃喃细语。我有些晕眩,多希望他别走,多陪我会儿,可是他好像走得很毅然,头也不回。
我马上失落起来,难道我爱上了他,我自问。
躺在床上,我有些睡意,但一闭上眼全是他的音容笑貌,爽朗的笑声,呢喃的细语,深情的大眼,阔大的嘴唇,挺拔的鼻子······
(三)
看完第一篇日记,子君拿了一张面巾纸,往脸上贴一贴,还算厚实的纸没剩一点干燥的地方。对面的镜子已是一片模糊,有的只是反射过来的橙色的灯光。
子君头有点疼,按惯例是要服头痛粉的,她懒得动身,就任其痛。
接着要看的是第二篇日记,这正是子君真正堕落的记载,她的牙有点酸,可能是有点恨意的缘故。
她爱恨,经常头疼,这时的子君已经有点难以自持,但她还是继续翻开第二篇日记。
3月9日阴
我今天推掉了朋友的约会,扔掉了我最喜好的活动——打麻将,早早的来到电脑前进入房间,搜寻着面板上的好友,没有他的名字。这时的我如坐针毡,我心好像失落了最贵重的东西,这是我好多年来没有过的感觉。
今天怎么了,我有点奇怪,难道我爱上他了?怎么可能呢,虽然我有点轻信他人,但这么快就爱上个只说不到三个小时话的男人,说来也太好笑了吧。
我双眼盯着面板上他的网名,等着他的头像由灰色变成红色。
该我主持节目,我打开视屏,拿起麦显得有点语无伦次,言不达意,连要我互动的聊友我也冷落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个小时,我推掉了其他房间的工作,坐在电脑前望着面板上的他。
在我心潮的澎湃中,在我失望的等待中他来了。我的眼前一亮,如同走夜路的人看到了一片亮光。
我的矜持让我观望着,我不能先发出信息,那样会透露我的心事,会让他瞧我不起,我等着他的出击,按我对男人的初步了解,心里这样想着。对自己喜欢的猎物,男人会毫不吝啬他们的甜言蜜语的。
他好像不急,故意在考验我,要我先发,我虽然喜欢他,但没有按他的思想去做,我也稳住阵脚。
我在等待,等待他的问候,等待他的视屏。他发话了,看来是沉不住气了。先是问候我好,再是说昨晚没有睡好觉:因我的美丽让他心动,我的温柔让他失眠,他还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美丽的女人,也没遇到我这么温柔的女子。
尽管我知道这是那些有经验的男人在得到猎物前的表演,但我还是好感动,本就对他有感觉,这时听了他的话,我简直就如同妃子得到皇帝的宠幸。
我继续装着矜持的样子,不冷不热的回答着,只是一些“嗯”,“哦”之类。
“宝贝,”他突然说。
“我要你每天在我身边,我要搂着你,让你幸福,来弥补你人生的不足,我要每天照顾你,让你体验做女人的幸福,让你来生还想做女人,我要用我全部的热情燃烧你,”我的心好感动,但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如强磁场般的甜言的吸引。
我心又好似在抽紧,有点出不了气,“宝贝,我要每天抚摸你,抚摸你全身,从头到脚,同嘴唇舔,舔你最敏感的部位,。”我感觉好受用,我的yu火也好像在被他一点点的点燃,心里好似撞击着一只小鹿,不,是奔腾着一群小鹿。
“宝贝,你不要同你丈夫做爱好吗,答应我!”我在晕眩中“嗯”了一声。
“那你是答应了,我是太爱你了,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人,我要独占你,让我每天陪伴你,我要让你想尽世间荣华,我要你有皇妃般的待遇。”我的眼睛开始潮湿,这时的我已经顾不上他言语的真伪,只是感到很是受用,我要的就是这些。
我没有享受过太多的爱“看来我遇到爱神了”,我心里想着,像这种两情相悦的事,除了在书上看过外,对我来说如同天方夜谭般的陌生,特别是他的信誓旦旦,更使我晕眩得好像快支撑不住,马上就会扑倒在电脑前。
我的眼睛甚至还有点潮湿,好想哭,我虽然有其美丽的外表,但像这样的魅力语言还是第一次感受。在男人面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吃亏的,今天遇到这么个嘴像蜜一样的男人,我才有了小女人般的感觉,我继续应和着他,这个我现在爱如骨髓的男人。
“下月我去看你宝贝。”我要他明天就来,可他说““不成宝贝,现在我有事脱不了身。”我感到好失望,心同时也冷了下来,头脑好像开始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内心的躁动开始平复。
“宝贝,让我看看你优美的酮体。”我刚开始平复的心又被这句话撩拨得痒痒的,但我并无反响。
“脱去装饰的外衣并不比包裹着的躯体好看。”我搪塞着,虽然我心里受用,但就我来说还是谨慎点好,因为这时我还是守着我做人的底线。
“来吧宝贝,我好难受。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求你了。”他显得有点低声下气,我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可怜。
在这uc里,虽然一开视屏就露生殖器的男人并非少见,可我对这些毫无感觉,还很生厌,但眼前这个我爱的男人却让我在感受着他的难受。
不过我还是隐藏着自己,继续说“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隐秘,清晰的东西并不神秘,不神秘的东西就没有引力,没引力的东西很少有人再去探究。”我口若悬河很是为自己的口才自豪。
“来吧宝贝,我要你,今晚我就要你,救救我吧宝贝,我难受死了,你就救我一次吧。”当我沉浸在自己的口若悬河中,还以为他有所收敛的时候,他更显得可怜的说。
看着他扭曲的脸,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的本就有点动摇的心开始往天平的另一端倾斜着。我的底线开始摇曳,这时的我好似来到大海的风口浪尖上,本就有点细弱的人生底线实在是经不起这些海风海浪的拍打,线断了。
我到卫生间脱去了外衣与长裤,只穿着一条裤衩与文胸,在我看来已是赤luo裸的了。
我听话地站在他的面前,他还要我旋转,将全身展现在他的面前。我像机器人般被他摆弄着。
他的眼睛瞪得好大:“凝脂似的皮肤,魔鬼般的身材,你真是天生尤物·”他唏嘘着说,最后又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快,宝贝,全脱了,我要看你的全身,我难受死了,你一定要救我!”他的语气急促,呼吸困难。
这次我的大脑有点不听他的使唤。
“不!”我告诫着自己,我一定不能听他的摆布。
“你倘若真的爱我,就让我保留一份自尊,给你留下想象的空间吧。”这时我看到了他好生的失望。
“你是个不听话的女人,”他有些泄气地说。
“那好吧,我让着你。”他叹了口气,显得无可奈何。
我心里窃喜,有种战场上凯旋的感觉。
今天,我们就这样不还而了。
(四)
子君带着遗憾的表情死死盯着这则日记,她用左手再次往前翻,又看了这则日记一眼。眼里的泪花没法被驱走,只是一股劲儿往日记本上滴,她无意间望了一眼对面的玻璃镜,满是点点滴滴的水花,像满天星星,她努力看清自己,可是努力无用,她用纸巾再拭了拭,还是看不清,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要看清自己什么。
在朦胧中,子君索性走动一下,她想看看电视,她弯下腰,打开电视,映入眼帘的是一组动慢,刚好是一对热恋的情人正在接吻。
这时的子君恰好是风中摇曳的柳枝,她重新坐下来脚有点肿痛,手背上的水泡有个好像破皮还渗出了黄色的液体,她拿了一根棉签往水泡上蘸了蘸,她看着棉签上的黄水,牙咬得咯咯响。
想到自己残存的生命,想到被自己抛弃至今未娶仍旧一人带着儿子过日子的丈夫,她好像更恨这个她为之付出真爱的男人。
今晚是她主麦,但被这张报告单搞得什么都忘了
她很疲倦,但仍旧坚持着翻开第三则日记,为的是在生命残存的时刻能阅览自己的荒唐,这时的子君已是一副懊恼的样子。
3月28日大晴
到三天前为止,我已是等了他十六天了。
可他既不打声招呼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道这就是网络爱情?没有一丝保险系数?我开始怀疑他的誓言的真假。
我有他的电话,但我坚持着不打这第一个,我想过要将他从我的记忆中抹掉,有好多次,我已将他拖入了黑名单,但没隔一晚又将其拖了回来。
这十六天的我,像过了十六年,我深刻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的真正内涵。
这么多天的煎熬,我几近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心,吃饭,上课,走路,睡觉全是他的影子,时而高大,时而渺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接近,时而邈远。
25日清晨8点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告知我他已将机票买好要来看我,是下午两点的机票四点钟到达,要我找好住处,再去接机。
我有些慌乱,慌乱得不知所措。
我抓紧时间洗面,洗头,什么都流梭般的进行着。
我慌乱着,我不知所措着,他的到来将我快要沉静的心搅得翻江倒海。
我要走了,我要迈出这关键的一步。这是人所不齿的一步,但我要装着正人君子样,尤其是在儿子面前,我不能露出我的本性。所以我慌称我要到学校住几天,该我值班。
在领导那儿,我谎称家里有事儿。为了不被人知道,不被人打搅,我换了卡,关掉了原来的号。一切妥当,我雇了辆车,到了机场。
下午四点他从飞机上下来,我站在出口处接人的地方,高举着我们事先约好的暗号,还互相打着电话。
当我看到他的一刹那,脑袋一片空白,眼前高大英俊的他使我不知看什么地方,好像什么地方都是那么的受看。
他一步跨了上来好像四周就我们两人似的,拥住了我,他捧着我的脸,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我顾不了打量与审视,只是感到眼前雪亮,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连那些白色垃圾都好似一朵朵鲜花,每一辆轿车都成了带给我幸福的天使。
那一晚我们尽情的缠绵。我的丈夫与儿子,我的朋友与亲人,我的廉耻与自命不凡,都好像在我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过。
这夜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在宾馆里足不出户了两天,我们尽情的做爱,他好像一个从未见过女人的鳏夫,我呢像个守寡多年的寡妇,我们是干柴与烈火,我们享受这人生的极致,尽情地过着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生活,他的能耐让我受用无比,我在陶醉之余剩下的除了满足还是满足。
待我头脑有些清醒时,我的家人,儿子与丈夫突然又回到了我的心中,不,应该是像影子般的飘到我的眼前,虽遥远但还清晰。他看出我的心思,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提出要我只能属于他一人。
第三天,我们吃了早饭,他提出要陪我上街买衣服,我高兴得像穷人家的小孩等待父母买衣服般的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吻着他的脸,表示我接受他的提议,不再想家里的事。
在我一个爱美且虚荣十足的女人,买高档衣服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无奈经济不允许。
我想象着提着小包大包的衣服,像电视电影里那些小蜜被大款宠爱的样,我有些飘飘然起来,我是向小姑娘般的跳跃着同枫下楼的。
他确实出手阔绰,一买就是一万多块钱的东西,从头到脚,试穿,旋转给他看,我在他面前尽显风流。
每试穿一件他就要售货小姐包好,我全身是汗,但我看出他的高兴。我们选的全是高档的商品。我提着几个袋子,很沉,很沉,我的虚荣得到了满足,我长久的愿望终于实现,这时的我,完全被陶醉在购衣的甜蜜里。
我真的有些眼花缭乱,被她爱得不知所措,我幸福得不知从什么地方出门,是枫拉着我的手,才没有迷失出门的路。
三天很快过去了,他要我等他再来,但不许我结交其他人,也不许我同丈夫做爱。
我本是个心口如一的人。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心想这事我肯定能办到,对于生活中的男人,我本就有点高傲,对于丈夫我早就厌倦。
第三天清晨,他走了,他将自己留在了我的心里,却将我带到了遥远的他乡。
(五)
子君合上日记本,一手一面的捧着它,回味着与枫相处的甜蜜,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最幸福的三天,虽然有离别的痛苦,但这快乐却远胜那份离愁。
枫的潇洒英俊,风流倜傥,温柔细腻都是子君回味的个体。她认真舔噬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像咀嚼柠檬般慢慢地品尝着。她开始破涕为笑,幸福的甘泉取代着辛酸的眼泪。
无意间,子君又看到了对面镜中的自己,还是这张昨日黄花,如今如同落花般的面庞。眼睛像核桃,脸色蜡黄,头发蓬乱,隐约还看到脸颊上新长出来的几颗斑点。
这张不忍卒看的脸使子君那份甘甜只在心里流注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她又回到了孤独的现实中。
自己的改变是如此之大,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
今天前的子君都还是春风得意之人,网络里的她,标准的普通话,姣好的身姿,俊俏的模样,天籁般的歌喉,优美的舞姿,浓浓的亲和力,都使她在网络上游刃有余。
子君细数着网络上自己的所得,她的悲伤暂时有了平复,但当她的手在无意间翻开第四篇日记的时候那种刺痛又噩梦般袭来。
4月30日阴
自那天走后他就杳无音讯,如同蒸发在地球的顶级。打他的手机,停机,网络上看不到他的踪迹,每天我都在网上等着他的到来,睁大眼睛看着我的面板,希望有哪天他的头像与网名由灰色变成红色。
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很多天就在我的眼巴巴的盼望中过去了,当电话刚响第一声,我就紧紧攥在手上,看看是否他的号,当短信铃声响起的第一声,我也赶快抓在手上看看是否他来的消息。可是每次希望后伴随着的都是失望,这一扬一抑的滋味使我犹如一个在大海里沉浮的人即将沉到海底般的无奈。
这一个多月来,我谨守着对他许下的诺言。拒绝丈夫的多次请求,连他的抚摸都被我拒之千里,还时不时的使脸色给他看。他莫名其妙,问我到底怎么了,我哪能以实相告呢,只好推说人不舒服。
他几次三番的要我看医生,我假装没听见。他开始怀疑,问我衣服从哪来,谁买的,他知道我平时不乱花钱,我谎称单位发奖金,我买了很多衣服。丈夫将信将疑,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反正只要我不高兴他就很紧张,我抓住他这个弱点,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多的是。
在这个我呆了近二十年的家中,我开始厌倦,厌倦丈夫的土气,厌倦丈夫的喋喋不休。我索性搬到了单位,每周回去一次,为此我又专门买了台电脑。
在单位里,我同我的同事们隔得远远的,原本同我关系较好的同事我都远离了他们。他们都很奇怪我的变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深怕被他们笑话,没事就往寝室里钻,在网络中度过我的每一分钟。
这天他又来了电话,称自己近段出国了,没来得及同我打招呼。
接到电话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我泣不成声,他吓了一跳,不知我到底怎么了。
我说想他,他说:“傻瓜,我不在吗,”
好像我对他的念想就那么一钱不值,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傻瓜,我不是在吗”就将我打发了。
我有点气恼,但不敢发作,他是很霸道的男人,我不想自讨没趣,主要还是怕他不理我了。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爱得是多么的可怜。
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可怜,但在我心里他还是我的最爱。
以前我不理解人在什么时候的爱才最深刻,现在我明白,爱没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固定的地点,只有感觉,是一种心理感受,很难控制的一重心理感受。
在很多方面,人可以自我控制,比如今天什么可以做,什么可以不做,可以强迫,可以勉强,唯有这个爱字无法控制,无法勉强。
我要他来看我,他说很忙,我要他上网,他说没时间。我的心好难受,并非想同他怎样,只是一心的想着他,想看到他,想我们能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什么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我这时候的要求已经很低,低得很是可怜,我很为自己的可怜痛心。
我们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全是他如何爱我之类的话,我又一次感动着,而且已是热泪盈眶,我要他好好保重,他要我为他守节。
因为爱,我并未把这句话看作是他自私和霸道,而是看做他对我的爱的程度之深。
我们就这么分开了,在电话里分开了,我好不舍,但没法,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晚上,夜已是很深了,我从网络里回到了现实,丈夫要同我温存。这时候的丈夫在我眼里好像小丑般的难看,我突然萌发要同他离婚的念头。
睡下后我盘算着怎样开这个口,当想到他的无辜时,我有点不舍,但想到自己的堕落,又有点果敢。就这样矛盾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我好不容易眯了会儿眼。
(六)
看完这则日记的子君,眼里的泪水哗哗,像山泉般往下淌,这时候她是为自己的荒唐在自责,丈夫没有错却让自己在婚姻上判了他的绞刑。
她回味着那夜后,不管丈夫的哀求,不管儿子的自杀,也不管亲人的劝阻,自己像着了魔,一心想着的是离婚,这离婚除了对枫的爱,对给枫的誓言的承诺与警守,还有一份对丈夫的负责,他觉得丈夫太纯洁,太高尚,如今的自己已不配有丈夫这样的好人做伴。
她觉得自己太肮脏,太不堪,因为丈夫是个只为了工作,为了这个家没有其他念想的好男。这会儿她看到了丈夫的优点,但已为时太晚,不能够回头,不能够改正自己的错误。
想到这儿,子君的心里好像有点累,口里有点酸,胸口像堵着块砖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头痛欲裂,她跑到凳子上找来了头痛粉和丹参片,这两样药是子君近三年来一直坚持服用的。
她拿了一块坐垫放在后背,尽量让头舒适点儿,望望对面镜中的自己,在她看来脸色越发的难看,她用双手搓了把脸好像想洗去脸上的疲惫。
丈夫的影子在这一搓中出现在面前,一个高瘦的背有点微驼,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走路像旋风,脾性有点急的男人。但在自己面前却是慢条斯理得没有一点脾性,每次激怒了他,只看到他嘴唇嘟囔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丈夫的工作勤勤恳恳,待人老实厚道。但时运不济,他的下属,往上爬的,往其他单位调升的,都走了,可他还是个老车间主任。子君常常埋怨丈夫太老实,无能,结婚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而他的丈夫则说:”那有什么呢,我这不是很好吗,家里有个漂亮太太,还有个懂事的儿子,不缺吃不少穿,每天心安理得的过平静的日子,这比什么都强。”
如今想来,丈夫虽然平庸,但他的话,他的想法才是生活的本质。是阿,一个平头百姓,要那么多辉煌干什么。但如今丈夫的这点小小的满足都被自己击得粉碎。由于自己的荒唐,一家三口,被自己搞得如同五马奔尸。将自己绑在道德的十字架上被世人被自己审判,将丈夫推向寒气袭人的冰窖里,冷冻他原来的很可怜的那点心安理得,将儿子赶往没有母爱的荒漠,还要在幼童的心里栽上带毒的满天星·
这时的子君懊恼极了。她捶打着胸部,痛不不欲生,满眼都是丈夫对她失望又希望的目光,满眼都是儿子仇恨又伤心的目光,还有亲人,朋友鄙视的眼神,三年来,今天是感受最深的一瞬。
6月14日
今天是我们一家三口分开的日子,为了枫,为了对他遵守承诺,也为了不让我老公背负屈辱,我们离婚了。
丈夫将新房子给了我,说我的朋友多,别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他们父子搬到了原来的福利房。我心里感激,可是为了让他死心,我装着愤怒,还污言秽语的说了他一通。
我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走到大街上,看着人们的目光,我没有害怕。我知道,自己该让人鄙视,我给自己壮胆:他们是一群不懂感情的动物,没必要同这些人计较。这样想着,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现在,我一人在家里,没有人打搅,也不怕接电话时被老公听到。
我很庆幸自己的聪明,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这婚姻的累赘。
我在镜子面前旋转着,看到自己优美的舞姿,看到自己姣好的身材,我欣赏着自己。心里说只有枫这样的男人才配拥有我这样的女子。虽然抛弃了我的丈夫,但让他享受了近二十年,已是够对得起他的了。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原本的不安,这时候全然消退。
我打电话给枫,告诉了他这大好的消息。枫并没有我想象的高兴,或者说没有我这般高兴。好半天才“哦”了一声。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觉着有点不安,但我又转念一想,是他要我只属于他一人的,他是那么的爱我,是如此大方的施舍着他的感情与金钱,还有什么能证明他感情的呢?在我们的眼里,在世人的眼里,除了钱能证明一个人的取舍,还有什么呢?我自我安慰着,他现在肯定是有事忙不过来,等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一定会比我还高兴的。
我要枫来见我,我说我想他,他说最近太忙,没空。我好生的失望,但我不敢过分的要求什么,因为我在他面前完全没有了在丈夫面前的霸气,只是个小女人。很多话我想说但不敢说,只有默默的记在心底,我要将自己包裹,就像他买很多衣服将我包裹一般,将自己从一个有个性的霸道的女人包裹成一个没有个性的,唯男人是从的温柔可人的小人儿。
我笑了,笑自己的急转弯。
为了一个还不完全了解的男人,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不了解他的家庭,不了解他的个性,品德。他的精神世界在我的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是看着他伟岸,只是感觉着他的爱,我也不知道这爱到底有多深,只是自己感觉情深似海。
就这样凭感觉,感觉着他的一切。为这样的一个男人,我居然抛夫弃子,投奔到他的怀抱,我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刚回到家时的兴奋完全这时候完全被这疑问给搅得一蹋糊涂。我哭了,这是我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也是我懂事以来哭得最难堪的一次。
我为自己没有保险系数的爱情哭泣,我也为儿子与丈夫的离去哭泣,当然还为今后没有的尊严而哭泣。我觉得自己丢失太多,今后一个人前路漫漫,我何去何从,我不得而知。
枫呢,也没有在我孤独无助时多安慰我几句,而是说自己忙,没谈上五分钟的话就关掉了电话。
我这时有点恨意,这是我第一次对他的恨,虽然淡淡的,但是有点不祥的预兆。
(七)
在泪眼模糊中这则日记看完了,顶着眼泪望着屋顶上丈夫设计的简单大方的装饰,四周淡蓝色的日光灯,加上四围的孔灯显得华丽而素朴,很象丈夫的个性。
低下头,子君又是下意思的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心绪不宁。她掏出一支烟点燃,在烟雾缭绕中,子君看到的是朦胧的自己,只有个大体的轮廓。这时的自己是很完美的,高挺的鼻梁,圆而大的眼睛,虽然缺少点神采,但她没有去计较这些,好像昔日的自己又回到今晚。
子君站了起来,在镜前旋转着,做自我陶醉样。这时的她暂时忘记了那张今晚搅得他鸡犬不宁的化验单。她爱自我欣赏,尤其在晚上,夜深人静之时特别是在为枫守节时。没有丈夫,没有男人的陪伴,在自己的欣赏中入睡,在自我的陶醉中醒来。很多时候她都做着同女人性爱的梦,这在心理学上叫做意思的梦境反映。
也许因为太爱自己的缘故,她将自己交给了个她认为般配的男人,而且做好了同他浪漫一生的准备。可如今,“唉”想到这里她的牙又狠狠的咬开了,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这三年来的喜怒哀乐全是他造成的,她没有检查自己,全将责任推给了枫。
这时她已顾不了许多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太冤,人家一家人依然如故,但自己一家却东西飘零。若不是枫,既不会有这几十个性伙伴的存在,也不会有这个烂病。
当然她也为自己的鲁莽而心痛,为自己的虚荣而愧疚过,但这些都只一瞬即逝。
她想起了自己的日记,重行翻开,现在该看第六则了吧,她的脑子有些迷糊,到底怎么了,她想不起。
九月十四日晴
今天很清朗,天色湛蓝,朝阳从东边爬上来,照在背后,初秋的天气虽然挺热。但我的心里却透过一丝冰凉,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吵嚷声,这些以前听惯了的声音这段时间都好像离我而去,只有枫在我脑海里盘踞着。
从听说我离婚后枫只给我来过三次电话,每次谈话不到五分钟。每次都推说时间紧公司业务忙,没办法来看我,我想去看他,他说要出国。最后就干脆不接电话,到后来干脆就停了机,那个电话号码也就再也无法打通。
我每天要打给他十来个电话,后来,当我拿起电话,手都发抖,心理发慌,生怕又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我做着傻女人做的梦,也做着傻女人做的事,我到uc一个房间一个房间里找,希望他虽然改名换姓,但能找出他来,我也知道这如同大海捞针,不,比大海捞针还难。
有好多次,我想在网上发帖,寻觅我的爱人,也想过到电视台刊登寻人启事。
我想去找他,可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上班,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儿,更可笑的是,我还不知道他告诉我的姓名是真还是假。那时我相信他的话,比相信自己还更胜一筹。
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天无心吃饭,无心睡觉,无心上课,连走路都变得无心起来。
我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每走一步我都要念上他的名字好多遍,我经常在心里对这他说:“枫阿,我倒为你守节到今天,可是你是如何对待我的呢?你的誓言呢?你对我的许诺呢?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你就是这样让我幸福?你就这样来弥补我人生的不足?就这样每天照顾我,让我体验做女人的幸福?就这样让我来生还想做女人?
唉,我的心好生疲惫,这清晨,露珠儿还没退去的时候,我已是不想再想他了,我已是精疲力竭。
我想到用什么来忘掉他了。
我有点为自己不值,我开始觉得为这样的男人守节真的是太不划算,得到我了,才玩几次就厌恶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爱?这就算电视小说里歌颂的爱情?我看这爱还是滚蛋去吧!我算是看清男人的嘴脸了。
路上一块小石子,我用尽气力踢飞了他,同时我也踢飞了这经历了不到三个月的爱。
想想自从有他后我拒绝了多少男人的爱阿,网络里的,离婚后现实里的,都是些应英俊潇洒的年轻才俊。
看来我得找个地方疗伤了,这代价也太昂贵了吧。我嘲笑着自己,我发誓再也不想这份只有因没有果的爱。因为我的代价太昂贵,我只要一触及,我的眼泪就有点不听话使唤,我不想让路人看到我的眼泪。我加快了脚步,进了政府的大门。
(八)
读完这则日记,子君浪笑着。
艾滋病给她带来的伤痛这时已经麻木,墙上嘀嗒的钟声从日记里唤回了子君。她仰着头,那挂钟刚好二十一点。
“还早”,她心里这样想着,动手再从面前的茶几上拿了一支烟,可她没有急着要抽,而是用拇指与食指尖拿着烟的顾虑嘴那头,在手上旋转着,一边旋转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手上的烟·
她继续着自己的笑,看到这被旋转着的烟,就好似看到了那些被自己玩弄于掌心的男人们。
“女人本是水做的骨肉,可男人们却非要让女人们变成香烟做的骨肉,让你们这些自认为了不起的臭男人们慢慢的消受吧,这怪不得女人。”子君心里恶狠狠的想着,哈哈哈哈……··等笑够了站起来,又在镜前旋转着,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又是大笑不止,正在前仰后合中,一股辛酸又涌上心头,她一脚跷在沙发上,扔掉手中的烟,又拿起那本日记,继续着这长途跋涉般的阅读。
11月5日晴
为了忘掉枫,我选择了放浪形骸。
在网络里,在uc里,我什么人都加,只要是男人,要视屏的我来者不拒。
这些男人都是为了寻找刺激,还美其名曰工作太累,到这里来放松的。我迎合着他们,用我听来的,看来的,学来的调情的语言尽情的同他们调侃。
他们说什么我都接受,他们要我看他们的那玩意,我说“好,看你有多大”,他们要我脱衣服,我说“好,你先脱,”他们真像个听话的孩子,还真就一件一件的往下剐。
有时候我也毫不客气地说:“怎么你穷得连叫鸡的钱都没有了,有本事打个会飞的来!”他们呢,嬉皮笑脸又美其名曰,现在外面性病太多,还有在生活中自己是如何如何受尊重,如何如何要保持光辉形象。
我骇然,男人原来这么不堪的,他们在现实中保持形象,在网络中就可以不要形象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网络中的人是互不相识的,在不相识的人的面前是无所谓形象与否的。我心里觉着好笑,但我更多的是觉着男人的可怜,我可怜他们胜过可怜我自己,因为他们犯了个错,就像有句贬人的话“既要当b*子又要立贞节牌坊。”
在男人面前,我展示着我最美丽的一面,很多男人为我而倾倒,但我借鉴着第一次的教训,不让自己跌进感情的深潭。当然遇到憨厚的那类,我还是好言相劝,劝他们好好上班,好好干自己的事业,不要沉迷于网络,更不要沉迷于网络激情,还告诫他们这种尝试的后果不堪设想,如吸食鸦片。陷得浅的同我成了很好的哥们儿,陷得深的死缠烂打被我调戏一通后打入黑名单。
同他们胡侃,我尝到了作弄人的滋味,我的心,我这颗疲惫的心得到了舒展。每当我下线后就用回味网上的聊天来打发着那无聊的时日。很多时候是笑得自己前仰后合,特别坐在网前,看到这些不堪的男人,心里就有一种厌恶油然而生。
他们的嘴脸一个个在我的面前扭曲着,不成比例,其实敢同我视屏的男人还是蛮帅的,可是在我的眼里,他们已经不再有人的面目。
因为我的伤痛,我恨死了男人们,但我仅有的一点良知又使我调戏他们后感到不安。但没法,谁叫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呢?我给自己解脱着,我要报复,报复这类想玩女人的家伙,我定好了计划,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想这样下去,不是便宜了这些男人们?而我的岁月却在不断的蹉跎,那我更是耗费了光阴,作践了自己,最后却得不偿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报复的计划。
今天就有个网友要同我激情,我说你有本事就拿着钱来同我睡觉。
他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你看老娘能值多少钱?”
他笑着,不说话,我说:“这样吧,我到你那的飞机票你出,去了以后你好要好好款待我,我陪你一晚上,你给我两千,”他不怀好意的笑着答应了我。
我那时其实是开玩笑,但看他却有点迫不及待。
“真的?”他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你来,我包吃包喝,包你满意。”
当时我只当作一句笑话,谁知他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晚上还真给我打来电话,问我:“白天说话算数不?”
我说:“怎不算,我可是一言九鼎的哦。”
他还高兴得像孩子般,其实直到这时我还是只当笑话听。
我现在真得调整我的计划了。”我想,“我看你们男人到底有多少用不完的钱,老娘就是要亲眼看看你们这些家伙。”
(九)
这则日记读完后,子君有点得意洋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因为她的嘴唇有点燥,但几秒钟后,这舔噬并未解决问题,她索性拿起唇膏往嘴唇上厚厚的抹了一层,抹得很用力,好像要盖住被男人亲吻了几百次的嘴唇。
她重新拿起那支被自己揉捏了半天旋转了半天的烟,看到烟的主体部分已是被揉得很难看,皱巴巴的,像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寿。
这时的子君已经没有了揉捏那香烟前的得意,她看着那揉皱的香烟,心里一阵凄凉,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想到自己的病,想到自己才如同那香烟的样子,被男人揉捏,揉捏得人老珠黄,她又是一阵恨。
她又想到枫的可恶,但在仇恨背后的子君还是有一丝甜蜜,因为这众多的网友中最打动自己的还是枫,虽然现在没有了他的下落。
三年了,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希翼枫能重新出现,虽然连她自己也想到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做着妄想的梦。每天都在回味着自己同枫在一起的甜美,她是个重感情的人,一旦爱上是很难放下的家伙。
三年来只要在自己家中,她就会晚上带着枫进入梦乡,早晨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枫的影子。她同枫的相处虽然短暂,但如同老夫老妻样的那般熟悉,枫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枫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子君都记得一清二楚,好像被深深刻在心里,比一尊雕塑还清晰,她无奈的笑了笑。
看着翻开的第七则日记,她的仇恨又袭上心头。
11月9日雨
昨天我开始了我的报复行动的第一步。
就是那个要我去见他的家伙,每天都打电话要问我怎么说话不算数,问我何时动身,问到底有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我呢,本也还在考虑我的计划能否实施。
说实话,虽然想着要报复这些男人们,但真正要迈出第一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得考虑是否性虐待狂,是否遇到人贩子,是否被人先奸后杀,然后抛诸荒野。有很多的顾虑,我不得不谨小慎微,别到头来报复不成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在我经过一翻思考再三,在我经过对这个家伙的一翻严密的审问之后,在我确定这家伙还不至于有这种智谋的时候,我决定去会他。我要他给我住高级宾馆,吃最好的东西,买最好的衣服,他都满口答应。
我真的坐飞机到了他居住的城市。他在机场接我,看到我的到来,他的两眼像放光的黑宝石,里面好像装着火药,一点就会燃烧爆炸般。他奔上两步要来抱我,我后退一步,因为我看着他那五短身材,有点臃肿的身体,还有点浮肿的面庞,我有一阵恶心的感觉,我将脸扭到了一边,做着呕吐状,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晕机。”
他好像很有钱,开着一辆大奔,将我拉到了一家高级宾馆,来到个双人房间,还在门口,没来得及开门就迫不及待的要吻我。一口臭味冲过来,直冲我的脑门,我心里发慌,想退,无奈他张开双手抵到墙上,头快要勾下来,我心里厌恶极了,正想着如何脱身,服务小姐出现在面前,我一急,从他手臂下面钻出来,站在他的背后。他装着大度的样子没有同我计较,用卡打开了房门,将我连拥带推的弄到屋里。
那时我真是后悔不已,我为什么要答应他?在屏上看到的人同他真是判若两人,我不敢相信这种反差,我想顿足,我想逃跑,看到他的迫不及待我就翻肠倒肚。
他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说“你别忙,我太累,你让我休息休息。”他不答应,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勉强忍着。
我又说:“你总得让我洗个澡吧,不然浑身脏兮兮的你做着也不舒服啊。”
他不得已说:“好吧”。
我两步跨到洗手间,将门插上,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我慢慢的整个身子往下趴,真想有道暗门逃出去,我坐在墙角的地上,无力地寻找着,头往左右扭动,明知无用,但还是努力着。
他等不及了,在门外拍着,叫道:“宝贝,还没洗完阿,我都快流出来了。”
我呢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只知道在外面不停地的嚎叫着:“宝贝,我的好宝贝,快点阿!”
我爬起来,使劲扭着水龙头,泡在水池里,赤luo着全身,心里直发毛:“就要同一个与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满嘴冒着烟臭味的男人,还是个看不顺眼的男人做爱了,我这算什么?难道我即将成为人所不齿的荡妇?天哪,我的头哪根筋出问题了?”我闭着眼睛,反复问自己。
这时,他可能是实在等不及了的缘故,也不再作儒雅状,而是将门拍得咚咚响,要我赶快,我一边答应,一边磨蹭,我想提出反悔,但想到是远在他乡,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呢?
我只好慢慢从洗手间走出来,他看到我沐浴后的样子更是迫不急待得饿狼般的往我这边扑,我努力地闭着双眼不看到他,我还努力摒住呼吸不嗅到他身体的臭味。
完事了,他像死猪般睡在我身边,喉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我闭着双眼,不忍卒看,我悄悄爬起来走到窗前,想逃离这个鬼地方,想到他醒来后还有的一番乃至几番的蹂躏,我的浑身就起着鸡皮疙瘩。
我悄悄地穿上衣服,拿着我的旅行箱,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他喊“宝贝,我要。”
我骇了一跳,看到他反转身来,睁开眼睛,我赶快推过箱子跑到他面前将箱子顺手一放,推到了柜子后面,他拉着我的手,自然又是一番的作践。
就这样我逃不掉了,他好似很警觉,假装开玩笑说:“宝贝,你别想逃,我看着你呢,我是假装睡觉哦”。
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这时都凝固了,看来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来。
第二天,他要我再陪他两天,我哪肯,就说:“咱们不说好了是一天吗?再说我回家还有事呢?“
就这样,我完事,他走人。我呢拿着这事先约定好的卖身钱,像逃犯般的离开了他——我第一个没有感情的让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生厌的男人。
(十)
子君将日记本往沙发上一扔,骂了句粗话:“去你妈的!”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她挺直着身子,头靠在扶手上,眼望楼顶,心里恨恨的回味着去会那个让自己的心备受折磨的家伙
她极力搜索着记忆,想从那次的报复中找出一点儿快感,可搜寻了半天,一点结果都没有,满腹的是厌倦。她抛开了这个男人,不去想了,她想着自己后来走过的道路,再次惊异于自己的所为。
打那以后,她对男人的要求就越来越低,无论是瘸子,还是歪嘴,无论是麻子还是满脸的疤痕,无论是有妻的还是光棍的她都会去应征。当然对男人地位的要求是她坚持的原则,在这六十多个性伙伴中,她还没有破例找过一个无权无钱无势力的三五板块的男人。
原来对男人还有一点外表的要求,还有一点感情的要求,现在都没有了,这其中有不乏对她真心实意的,可是她都当玩伴玩。
有朋友谴责他,她说“你没有本事就别妒忌,你别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还说是酸的吧?”气得朋友已不再同她做朋友了。有特要好的朋友因为怕她长此下去自己吃亏,要她别玩火,她没好气地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啊?”
她的朋友们将她看作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觉得她既可怜又惹人烦,因为她每出去一次,回家后还要滔滔不绝的向朋友讲起自己的经历,谁是如何的棒,谁又是如何的难看,自己是如何的消遣人家,别人又给了自己好多钱,买了多少衣服。
到最后害得朋友给她开玩笑公然骂她是“高级军妓”,是“慰安妇”,因为在她的性伙伴中不乏教授,高官,生意场上的佼佼者。她呢,也不生气,还嘿嘿的笑个不停,居然没有了廉耻,没有了自尊。
再是在她的潜意思中还是埋藏着对枫的爱,她想,即使有这六十多个性伙伴,我也还是忘不掉他,每做一次,她就对枫诅咒一次。“都是他给自己造成的结果。”她认为。“我为什么要爱他?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你这不负责任的男人,既然不负责任为何要来招惹我?”她不断的问枫又不断地问自己。
原本想报复男人,现在看来多半为了忘却,这段感情原本很美好的,但是枫的杳无音信,到现在不知他是生还是死,很多时候她在心里想着肯定是枫不知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他不会不理我的。今晚,她同样这样想着。
是啊,既然爱得那么深还有理由作三天夫妻就拜拜的道理么?
她越想越幸福,觉得枫肯定是有什么事,或者出了车祸,或者老婆管得太严,或者破产,什么理由都能成立。她给他找了几十个理由,几十个让自己兴奋而且更加爱他的理由,尽管这些理由不知能否用到枫的身上,比如被小偷砍了数十刀,住院不幸去世的理由,还比如去登山不幸摔死的理由等等等等。
她想,“要不然他没有理由抛下我不管,因为凭他对我的爱,凭他的财力物力,凭他对人的真诚,她都管得起!”她又继续想“除非他死了,在死之前没有办法通知我,”
她还想象着枫在弥留之际是如何喊着自己的名字,如何想见自己一面。
想到这里,子君好像真看到枫在死前喊着自己的名字,向自己诉说着相思之苦。
她不禁号啕大哭,哭时还好像自己扑在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摇着她的最爱,边哭边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枫阿,你可不要抛弃我,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这生就靠你了。你走了,我的感情依托在何方呢?枫阿,我的最爱,你不能抛弃我不管!你知道我等了你两年多的,这两年多来,我历尽艰辛,我寻找着你,我满世界的寻找,每个同我睡觉的男人居住的地方,我都想找到你的踪迹,我向好多人打听你的名字,都说不知道,只要你城市的网友我都想同他们见面,我见面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你,我还在网上四处打听你的名字,都没有人听说过,我好无奈又好无助啊,枫!”
子君哭得可谓肝肠衬断,她扑在沙发的靠背上,双手抱着靠垫,将靠垫紧紧挨着自己的脸,如同挨着这个将死之人的脸。
子君直哭得昏天黑地,头晕晕的,睡着了。
睡梦中,枫的病好转了。在医院里子君同枫拥在一起,互诉着衷肠,他听到枫对自己说如何的想她,现在只是走不开,等以后好点了,一定坐着飞机去看她,还要给子君买好多的新衣服,要给买套别墅在枫的城市,要子君不再教书,到他的城市去同他一起生活。
梦中的子君激动得不断亲吻着枫的脸颊,心里对枫长久的恨意全然消失。口里不断的喊着枫的名字,她又一次在梦中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她的感情,对枫的无比的爱又一次在梦中得到了宣泄。
她心情无比激荡,如同大海的波涛,如同那撞在礁石上的浪花。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将自己整个人压在枫的整个身体上,看着枫病怏怏的脸,她含着眼泪吻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吻着,直到吻得看到枫好像死去了,她一惊,心里一痛,醒了。
子君的头脑现在清醒了许多,但她浑身是汗,被枫的离世吓得魂飞魄散,他抓紧枫,但看到抓紧的是沙发的扶手靠背,还有个垫子,她心有余悸,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她望望镜中被泪水泡得红肿的双眼,挂满泪痕的脸颊,她还想哭,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梦好像太真实了,难道枫真的是遇到了不测i?难道我冤枉了他?
(十一)
“难道我冤枉了他?”子君盯着镜中的自己,又一次问道。
“不会吧,”她又宽慰自己“这么多年来,倘若他还记得我,倘若他还爱着我,那他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来找我的。”这时的子君好似清醒了许多。
是阿,只要是正常的思维都不会认为枫还记着她。因为现在的有钱人,还怕找不到好女人么?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就像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一样,在我们辽阔的国土上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女人,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何况你子君已是年龄一大把,一个人老珠黄,半老徐娘之人,有谁还会那么认真的来爱你呢?
这时的子君已是恢复到了正常的推理状态。她刚才那梦想也只在那一瞬间像肥皂泡般的破灭了。
她已不再奢望,她现在要想的是还有那么多日记没有读,怎么办呢,干脆不读了吧,都是些让人恶心的家伙,有什么读头,不过她的手还是不停的翻看后面的还没有看完的六十几个人,他们的名字,照片,做爱的地址,宾馆,她都一一记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索性合上本子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中枫的影子又闪烁在她的脑海,她又竭力的回忆同枫分手后走过的一步步。
她想得心痛了,也想得疲惫极了,她好像感到有一丝凉风从窗户外边吹了进来,她来到窗前,看着远处的灯火,近处的房檐,她双手支撑着栏杆,任凭这仲春的风吹拂着发涨的大脑,这时的她无奈到只有让思绪随风飞扬,她已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而且她也还是不想控制。
子君一直以为,充分利用网络来认识男人结交朋友,不断的玩弄男人就一定能够忘掉枫,谁知自己却是大错特错。因为在这两年多看来虽然短暂,但因为对枫的思念,这时间也过得犹如度日如年。两年多如同过了两个多世纪。每同网友的一次约会,就勾起她对枫的思念的加深。直至后来她都不想做了,但这种种想法只是在头脑中如同萤火虫般的一闪,最后涌上心头的还是对枫的无奈的思念。
在这种无奈下,她为了寻找自己的爱人,又不得不答应别人的请求。这种网上的邀请,在她看来是一种请求,乃至看作乞求。
每一次有人乞求后她都要大笑一通,在镜前旋转着,很多时候还要倒上一杯红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举着酒杯庆贺一番,庆贺自己的成功,庆贺自己的得意。在那一瞬间她好似尝到了女人在情场成功的滋味,也为自己对男人的报复高兴不已,得意非常。
她那失落的爱,这时候就会悄悄的躲起来,让位到一边休息,像行船在海上遇到激流赶快躲开大浪避开礁石,找个安静的港湾避避风浪;又如背着东西走累了的行人,要找个树阴乘乘凉,歇歇脚一般。
当有网友提出要见她的时候,她想到的是报复,报复枫的背叛,报复男人的轻狂,报复男人的忘恩负义,还要报复枫那句“你是我一人的,你不许同其他男人好,更不许同其他男人做爱,你只能属于我一人的”那句现在想来既甜蜜又痛苦的话。
这句话像一块磐石横梗在她的心中,至今没有谁能搬开,也无法搬开的一块生了根的石头。
她想:“谁叫你要抛弃我呢?我本是属于你一人的,我本不是那么荒诞的女人,可是现在因为你,我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自己,我变成了千夫所耻,连我自己也瞧不上自己了。”报复在她的脑中看似扎下了根,而且有点盘根错节,连她自己一直认为这些行动完全是为了报复男人报复枫,每每有网友要她飞抵某处做爱的那一瞬间想到的是这两个字,一路乘机,乘车想到的还是这两个字,就是在看到这些人时,他的心里还是恶狠狠的想到的也是这两个字。
但是可悲的是:在她即使被人拥入怀抱,即使在他人的身子下,她就都是闭着眼睛,憧憬着这是枫。即使在很丑的男人面前,即使多么不想看这个人,即使几度的差点儿翻肠倒肚,都还是枫让她挺过了一次次的恶心与呕吐,是他给了她力量,战胜男人的力量。
其实有时候,她一见这样的男人就是从表面看来她好似变了,变得都快不记得枫了,但她的骨子里,她整个心中,却忘不掉他,这是她有生以来感触最深,爱得最切,爱得心直发痛的一个人,她不可能丢掉,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两年多以来,六十几个性伙伴,几百次的四处飞抵,几百次与不同的男人做爱,她并未享受到爱的甘甜,没有享受到性的滋润,更没有享受到也有那么几个男人对她的真正的怜惜。
虽然挣了不少钱,虽然物资享受多了,虽然身上戴的是很多女人羡慕的,有的女人甚至一辈子也无法能得到的东西,虽然买的衣服完全可以开一个时装店,但她没有快感,因为枫在她心底盘踞着,就像自己终年离不开这屋子一样的离不开枫。
今晚,独坐在这自己蜗居了三年的大屋,一人日夜守候的两百多平米的屋子,她感慨万千。她本想继续寻找,寻找她牵挂在每一个细胞里的枫,但是不能了。
因为这可恶的病不会允许自己再用这种荒唐的方式做这种毫无结果的寻找。因为寻找,自己不知何时患上这种难以启齿又难治的烂病,她最怕得的那人见人怕的艾滋病。
现在她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上网,后悔自己的虚荣,后悔自己看中男人的外表,更是后悔自己原本拥有个忠厚老实,成天围着自己和这家转的丈夫不去珍惜,偏偏要羡慕人家的富有,羡慕什么感情的激荡,追求什么爱的纯真,女人活着的时髦。
她使劲在头上拍了一巴掌,自言自语道:“你怎么那么混啊,以前一家人,虽然清贫,但三口之家,每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丈夫虽然不太能干,但是自己也没有操心的机会,一切都是丈夫在承办,即使买菜这种女人办的事丈夫也不让我劳心,其实除了上班外没有什么事儿干,逍遥得很的家伙。”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办法,还有脸去见丈夫么?你难道还想将自己这种烂病传给丈夫么?即使不得病,也没了脸的,何况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病呢。”她找不到出路,以前的荒唐她已不想再去回首,快要天亮了,怎么去见同事,见亲人,见朋友?
(十二)
快要天亮了,子君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启明星,她这一夜只合过一眼,这一眼都是为枫合的。明天就要见同事了,亲人可以迟一点见,同事呢,要上班啊,不上班,请假吗?那更不行,这样人家更要怀疑了,她本就是个被人每天谈论的话题,现在不想再让人说了。
她无计可施,打开保险柜,子君找到了自己的存折,上面近五十万的存款赫然出现在她的眼里。这些钱是子君这两年多来用不完的钱,她使劲的用但还是有这一大笔数目,她这时不是高兴这些钱的存在,倘若要治这烂病这点钱够么?不治呢?有点不甘心,还是治吧,她反复的权衡着。
这几年自己花钱如同流水,没有当钱在花,只看作是肮脏的东西,每每出去一次,回家必请客·,原来是自己要请,后来他们都知道她在干什么,就提出要她请客,子君呢是个大方至极之人,只要有人要吃饭,买单时一定是她跑在最前面争着给钱。
她用钱的阔绰,使这群人,这个圈子里的人瞠目结舌。按他们平常的习惯,一定是只吃些家常菜饭,但只要有子君,那一定是佳馐珍肴,而且每顿下来不少于两三百。
虽然朋友也好,同事也罢都不齿于子君的行径,但帮子君花起钱来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钱不该用,或者没有人能觉得这钱的肮脏,恐怕只有子君自己觉着这钱的质量。
一听说子君要上街,她的亲戚朋友一定是笑逐颜开的跟在后面或者牵着子君的手,这时的子君不再是一个人,自少在子君的心里不再是她一人。他们的脸都会笑得同向日葵般的灿烂,没有一点犹豫,还显得毕恭毕敬,这些笑脸对于子君来说犹如冬日里的太阳,虽有寒风的夹杂,但那融融的暖意还是挺舒适的。
子君也可怜,没有请客时,或吃过饭后,她是孤独的,而且极端的孤独。没有人用正眼瞧她,好像这里的人除子君外都是正人君子,唯子君是荡妇。
只要她不在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话题就一定同她有关。
“真不要脸,骚货!”一次她正好到办公室去取点东西,那时刚走到离办公室门外不到两步,她听得很清楚,是个女同事,他们的关系在平时还算不错。
子君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很想冲上前去,同她理论,但想想也是自己不对,“谁叫自己这么贱呢?”她想想也就算了“不过想到这些人才吃了自己的请,吃饭时为何不说呢,那时怎么不说自己的钱肮脏呢?”她有点想不通,但没有办法,就让人家说去吧。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子君很使她的同事朋友们开心了一把。无论是吃饭还是闲聊,子君都是他们谈话的材料,有时候她的同事们转弯抹角的都要将子君这个人物牵进来,好像只有她这个名字才让人们高兴得起来。
“今晚你老婆走了,去找她啊。那么高级的女子我们自己不享受,让外地人享受,你们不觉得可惜吗?哈哈哈哈”子君刚从办公室里跨出门,后面就传来了一阵浪笑,是个女同事,同一男同事开玩笑。
子君心里滴着血,不过她走出办公室后将头抬得挺高,腰也挺得很直,她有点破罐破摔的架势。
同事越是这样议论她,她越是同他们套近乎,她就越请他们吃喝。
她变得不怕一切,有次单位开会,宣传对艾滋病的预防,有同事开玩笑说,“你在外面不注意,不怕得艾滋病阿?”
她说:“得了又怎样,你有本事也得点来看看,这是有本事的体现,难道你还有这本事?”直呛得这同事哑口无言,其他同事大笑不已,当然撇嘴的不乏其人。
子君也是个怪人,自己悄悄的出去不就得了,还要大张旗鼓的告诉她的同事朋友,害得她们要她带这个,带那个的。
每次子君一回家,准是几大包拎着,累得她气喘吁吁。可是这些人心里羡慕,嘴里却不服气,一但子君不在,她们又都是拿子君当话柄,有时候还笑得肚子疼。
子君想到这里直觉得人没有意思,她这时候不想治病了,因为她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就让人们说去吧,谁没有个错,等到他们犯错的时候,让他们自己想想就够了。
在这一晚上,在子君的脑海里,蒙太奇般的叠现着枫—网友—朋友—亲人—同事。她觉得看够了这人类,有时候人真的连低等动物都不如。
她不敢想象当她圈子里的人得知自己患上艾滋病后是如何的反应,但是她可以粗略的估计,肯定又是一大通的议论,大笑,大骂,然后是躲避,恐怕想请他们吃顿饭都难了。
她想到那至今未娶的丈夫,告诉他吧,他一定不会嫌弃自己,但她觉得无颜,没有资格。
近来子君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同丈夫讲话了,连同他打声招呼的勇气都已失去。虽然她知道丈夫仍旧不娶是在等她,虽然丈夫每天都要打电话来虚寒问暖,虽然丈夫要她考虑一家人搬到一起,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她这时想到的是她要让丈夫用这笔钱给儿子上大学用,她要让儿子出国留学,尽管这钱不够,但她还是有这个奢望。对于死,她这时已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她想要给丈夫与儿子留下点想头,她想选择悄悄离开这个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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