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整个假期都陶醉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开学在即，晚餐后想到江畔散散步。连阴数日，恰好今天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际。踏着夕阳的余晖我踱着方步，走向那花巨资装点松花江畔。钱花到了，景致到是上档次，有点园林的味道。可是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如几十年前的两岸自然景观看了舒服。行至那用人民币装点的江滨清水绿带时，已是华灯初上，玉兔东升。彩虹桥旁露天舞场方向专来节奏清晰的舞曲。这曲子很熟悉，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经典舞曲“路灯下的小姑娘”。音乐是最有时代感的，这跳动音符把我的思绪带回那苞米面的岁月。　

少时，食欲旺盛。晚餐后常常到江边消化那一肚子苞米面。那年月，江两岸的堤坝还都是土筑的，有汛期时，江水常常从堤坝的缺口处涌入沿江而居的低矮的贫民区。本城改变这一现状的还是一位改革开放之初肯与民众居住在一起的市长，虽然他所住的楼是当时本市地点与建筑格局都最好的，可是能够与平民百姓居住在一起已属难得。市长大人的楼房恰邻沿江贫民区“较好”的一角，因此得以在汛期与阴雨天常常目睹市民们昼夜从住宅里往外淘水的情景。这让他在全国都还在观望时，率先开发了本市第一个居民小区——永强小区。落后的塞北小城，当年盖一栋楼都是个风景。一下子盖起了几十栋楼，对没有见过市面的本城居民来说，用是空前的盛事。许多老百姓从远处走几个小时来看施工。被拆迁的居民，更是数着一层层砌起来的砖期盼着新居。那位市长大人因为率先吃了西红柿，遭到守旧势力的排挤，一路明升实降，直至最后妥协才得以爬上省委书记兼省长的宝座。这位出淤泥而尽染的新领导干部自此多少年后，都压制本市。以泄他当年在本市所受的冤气。可是官员之争，殃及池鱼，老百姓跟着遭殃了。人治的年代，本城人盼了几十年，总算把这位大人盼下台了。然而，后来者更是院内积薪。　

百姓是草，草民么！物以类聚，我从小就对草木有感情。当年去江畔，远远地还没有看到江水就能闻到青草的味道。晴朗的夜晚，我经常到江边那绿茸茸的草地上躺上个把小时，欣赏如洗的夜空，找寻那奶奶讲进我记忆里的北斗星。沿着北斗星去找书上说的北极星、长庚星。儿时的我还曾经常在夜幕降临后，躺在后院收割后的苞米地里的玉米秸上，按图索骥，凭着从十万个为什么的天文卷上描下来的星图寻找那些故事里的星座。然而成年后，留在记忆里的却只有北斗星与北极星、长庚星。　

在那个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观念下，我有幸遇到一个开明的父亲。父亲从小就带我到江边游泳。那时的松花江畔是我儿时的乐园。我在那抓蜻蜓，捞蝌蚪，摸泥鳅。走到江边，隔着水就能闻到水草的青香。浅水中捞出来的水草的青香沁人心脾。那时江边的植被都是天然的，没有假山石，有的只是被江水冲去棱角的鹅卵石与半埋在泥沙里的表面被江水冲蚀得光光的大石头。躺在光滑的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大石头上，抽筋的腿都会很快停止疼痛。草地也不见白色垃圾，大概因为纸张紧缺的缘故，在江畔走多远都见不到一张纸垃圾。晚春至秋举目望去一片葱绿。虽然没有今天舞曲声，却有草丛中昆虫怡人的合奏。　

改革开放的春风，打破了大自然的宁静。宽广的公路取代了纵横交错的胡同，拔地而起的高楼渐渐取代了低矮的平房，节奏分明的舞曲取代了昆虫的合奏。封闭了几千年的国人还有点不太适应时代文明之风，摇滚乐被视为流氓音乐，迪斯科舞蹈被看作是下流的动作。学校竟然当众把学生的喇叭裤给撕裂到腿根部。烫发出现在一律平头的国人发式中，老师开始给烫发的学生剃阴阳头来阻止学生烫发。我亲眼目睹了这社会变革的时代，虽然不反对跳迪斯科也不反对穿喇叭裤、烫头，可是从国学书堆里爬出来的我仍不愿亲身体验这异域文明。尽管后来调查表明，喇叭裤是出口返销的，是我们中国唐朝时的装束，可能让我接受的仍只有新生事物所代表的潮流。　

很快国人被层出不穷的新生事物麻木了抵制的神经，不再作困兽犹斗了。传统的价值观，仅仅就十来年的功夫就崩溃了。那时我正在师范求学，当时交谊舞风行校园。不会交谊舞的被视作另类。长期性压抑下的青年，迸发出人性的光辉。喇叭裤、烫发没有影响到我，可是看到同学们成群结对地去跳舞，我再也耐不住寂寞，终于走进了那即陌生又充满希冀的灯光里。即使在当年刚刚步入舞场时也并非完全是性的诱惑。那是我人生观成熟的表现。人类世界就是由男性与女性组成的。对于女性的陌生是一个男人最大的缺失。而我恰恰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校园里生活了十一年，男女同学见面都不敢对视。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能够清楚。对现在三十多岁的人说这种现象，肯定会被视为天方夜谭。因此跳舞不过是我欲消除在女人面前的怯懦与自悲的一个程序。我在挑战自己的心理极限。终于在一次次被拒绝，在一次次嘲讽下，我挺起了胸膛。我的精神经历了炼狱，达到了涅磐境界。　

一曲王强的《秋天不回来》传过来，望着远处舞场里攒动的人头，我好象又看到了自己年青的身影。可是随即感受到了脚下的步履沉重。踯躅在秋风习习的松花江畔，仰望当空的一轮明月，让想起张若虚的两句诗“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无情的现实告诉我，秋天真的不能再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