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拒绝再一次想那些往事的时候，又有些想了是么？

上一次是第几次？

一千，还是一万？　

2

这并非健康的回忆。毒藤在脑海中纠缠。

是一种堕落，是一种自虐，是一种放弃。

悲伤和忧郁，一开始是真实的。

当你偶然发现深深地沉浸在泫泣的泪花里，

竟然有难以名状的灼痛的快感，

便情不自禁，一次次品尝。

那个伤口从未愈合过，是你做的，

你阻止它愈合，你爱那痛苦的感觉。

3

就这样，你爱上了它。

你的残余的理智，

你的一丝永不泯灭的向往美好与光明的愿心，

不停地缝合伤口。

但你对它的爱情不允许这样，

你用回忆的刀子、盐，还有火，

悄悄破坏，

然后在黑暗里舔舐淤积的脓血。

4

道理，你明白。

光阴的水，覆流过坚石，

会把尖锐磨平，会把苦痛淡释，会把创伤弥合。

然而你在空虚之海中挣扎，

那一点点苦痛仿佛漂浮的稻草，只有紧攫，

才不致溺沉于怒涛的咆啸。

你是想对自己证明，

口鼻呼出的气体还是热的，

倾吐的话语还是热的，

血管里的液体还是热的，

灵魂中的激情还是热的，

你，还活着。

5

你拒绝再一次想那些往事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厌倦了？

你一边想着，一边问自己：

下一次会是第几次？

6

你对它的爱，苦痛带来的快感的火焰，

越来越微弱了。

回忆的天空越来越黯淡。

悲伤和忧郁的麻醉的气泡即将完全裸露和崩裂在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里。

你将以什么苦苦维系感性的生命呢？

将以怎样的执着沉睡在故去的黑夜里呢？

如果灵魂里值得珍惜的只是这些苦痛，

你将以什么代替那些从手指间隙流逝的无法挽留的真实呢？

7

你不知道谁在狠狠地抽打你。

你不知道，不知道。

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对。

你不知道它从哪里来，

即便在最投入最深切地剖开那个伤口，感受和爱那苦楚的时候。

那个声音在哭泣，在叹息，在挣扎，在婉言相劝。

它发出愈来愈剧烈轰隆的雷鸣，

愈来愈耀眼夺目的光芒。

你只是知道，

有一天它将会吞噬那些稻草，

把回忆的头颅套入绞索。

8

是的，一切还是热的，

你还活着。活在过去。

活在回忆那把刀深深扎入心脏的感觉里。

不同的是，你不愿承认和接受的希望，

你眼中的村庄头顶袅袅腾升的静谧恬淡的炊烟，

你鼻息里怒放于午夜的白玉兰的馨香，

你耳中轻轻呢喃的月色里情人的低语，

象创伤初生之前一样，不知不觉地，

孕育，成长。

9

你拒绝再一次想那些往事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决定永远拒绝？

无论上一次是第几次，

将不会有下一次。

10

黑夜不能占据白昼的领地。绝不能。

白，将从黑的手里接过权杖。

阳光不仅仅明媚着洁净的湖面，

也同样照耀了沼泽。

今天的光线陨灭在悲哀聚拢的阴霾里，

可是明天，

当蔷薇的苞蕾在微曦的晨光里唱起那首永恒的赞歌的时候，

谁又能阻挡，

她的花期？

11

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甚至在面颊蘸染笑容。

它不再凄绝地呜咽。

它在你心灵深处写下鼓励和期许。

你那份爱情，那份对于伤痛的爱情，

脚步越去越远，

而你竟感觉一分分暖意向心房回填。

你仿佛突然意识到，

哦，寒冬过后原来是春天。

12

你明白了，那一千次一万次的回忆，

一千次一万次的热着，活着，

是活在昨日，但将要死在明天。

你可以肯定，要永远拒绝。

将那把刀子，那个伤口，那些苦痛，

收藏在岁月精裱的相册。

每当翻开那一页，你要说，

我拒绝了你

把痛苦的根深扎于坚强的土壤，

然而绽开了向阳的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