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桃花村的桃林是远近闻名的。春天一来,那一片桃林就吐露生机,如火焰一般喷出一股火红的春色。微风拂来,桃林便像天女散花一般把红彤彤的花瓣撒向大地,大地倾刻间就穿上了一件粉红的花衣。
中午,桃林是少有人去的,也只有此时桃林才显得静谧。可就在中午有人到桃林去了,谁?何宛萍!
何宛萍向桃林走去,心情忧郁,象有什么心事。她低着头,满头的秀发披在后肩,额前的刘海儿随着胸前的红色围巾在春风中飘动。青春年华有何忧愁?她是去观赏桃花吗?
何宛萍在一棵桃树下坐了下来,她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托起了几张纸,这已不是第一次展开这几张纸:
“萍,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上了前沿阵地。或许,我将不在人世了!但,这不是我所害怕的,因为我是为正义而死的,为国土不受侵犯而死的!萍,你不要伤心,假如我真的牺牲了,你应该为此而骄傲!
给你写的这封信也许是最后的一封了。其实,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我们相处的日日夜夜是那样的情真意切,我入伍后,你常寄信鼓励我,你的真情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萍,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桃花或许开了吧!还记得桃林里也有我们种的一棵桃树吗?相信你是忘不了的,因为你在信中常提起它,那是我们亲手合种的爱情之树呀!”
宛萍读到这儿,眼泪就像出膛的炮弹似的落到了信纸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桃花也不甘示弱,一片一片象雪花一般落了下来……
就像这彤红的桃花一样,宛萍开始了火红的回忆……
细雨绵绵,大地当春,植树节到了。
放学路上,两把雨伞越靠越近。
“涛哥,我们种什么树更好?”宛萍问何海涛。
“嗯……,还是种桃树吧!就种到家乡的桃园去,好不好?”
“好!”宛萍几乎跳起来了,“一定要带我去,啊?”
海涛弄来几棵桃树苗,早上起来,他约上宛萍来到了桃林。
“涛哥,快来,这里土更肥!”
何海涛闻声提锄赶去……
于是他们选定了这块沃土,在一棵大桃树的旁边,他们种下了几棵桃树苗。
从此,他们种下了希望。他们希望桃树快快长大,快快开花,快快结果……
桃苗逐渐长大,他们也随树而长。然而不久,桃树接连死了几棵,宛萍为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他们种的桃树只成活了一棵,可就这一棵桃树却把他们的心系得更紧了!
……
从桃园回来,宛萍就上床睡了。她做了一个梦,朦胧中她好象看见涛哥被越匪的地雷炸死。正当她处于极度惊恐时,一阵熟悉的声音把她唤醒了。
“萍儿,起来吃饭。”是妈妈站到了床前。
“妈,你们吃吧,我不饿。”昏昏欲睡中宛萍转过头来,脸上却沾着晶莹的泪珠。
“萍儿,你怎么哭了?”母亲惊讶万丈。
“妈!……”宛萍从床上坐了起来,头伏在母亲的肩上便叫了这一声。此后即是一阵咽泣,宛萍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泪水却如泻闸的潮水淌满脸颊。
“萍儿,别哭了,我知道你又在生你爸的气,可你爸不是向你认错了,答应了你和海涛的婚事吗!”
“不,妈妈,我不生爸爸的气。海涛哥……他……上前线去了!”后半句,宛萍是断断续续从心里捏出来的。
“萍儿,我全知道了,海涛是个勇敢的好青年,妈为你而高兴。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难道你会扯他的后腿叫他不要上前线吗?”
“妈,不,我不扯他的后腿,我只是怕……”宛萍没有把话说完,她会说下去吗?那是十分可怕的字眼啊!虽然宛萍为他担忧,有时甚至梦见他牺牲,但她的心里却在默默地为海涛祈祷。
“他会死吗?”宛萍在心里反问自己。
宛萍清楚地知道在枪林弹雨中赴汤蹈火,牺牲是难以避免的。
“萍儿,别难过,走,吃饭去,你爸爸和妹妹都在等着你呢!”说完,宛萍妈不容分说便拉着宛萍向厨房走去。
一家四口入席了,父亲默不作声,而母亲和妹妹却不停地往宛萍碗里夹菜,可宛萍又怎能吃得下去呢?
“萍儿,”缄默的父亲终于开口了,“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你很伤心。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阻止你们的婚事,如今,我同意你们结婚,只要海涛福大命大能活着回来。”
父亲的眼圈红了。这位饱经风霜的老汉一向刚毅,如今,却在妻儿面前落泪了。
看到父亲落泪,宛萍自然也是声泪俱下:“爸爸,我的好爸爸!”
一家人都跟着流泪,香喷喷的饭菜不久都凉了……
又是深夜,万籁俱寂,繁星闪烁,新月象弯镰刀似的悬挂在暮色里。宛萍怎么也睡不着,她托腮坐在窗前的桌旁,凝神望着窗外夜空中的繁星皓月,心里蓦地涌上几丝甜滋滋的感觉。
宛萍觉得自己正是一位军人的妻子,然而,她的未婚夫却在遥远的老山前线,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一首歌,不由得轻声地哼唱起来: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你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当她唱到“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时,脸颊蓦然爬上几丝红晕,她为此倍感幸福和甜蜜。
夜深了,挂钟的嘀嗒声好象越来越响,宛萍循声望去,十二点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2
本想考上大学,可天不遂人愿。
在高考落榜的日子里,海涛和宛萍曾一度悲观过。
夏夜,天焖热得没有一丝风。
吃罢晚饭,海涛正欲往外走,嫂子叫住了他:“海涛,今晚晒场上放电影,你去看吗?别再闷闷不乐了,去看场电影松松心吧!”
嫂子待海涛也真是周到,海涛从心里感激嫂子。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是哥嫂供他上完高中的,如今没有考上大学,嫂子怕他想不开,又不厌其烦地开导他,照顾他,尽量使他开心。
“嫂子,我有一点事,今晚不看电影了。”海涛笑着说,“你看,我哪儿不高兴!”
嫂子看了他一眼,发现海涛俊气的脸上真的爬上了笑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吧,去办你的事吧,快去快回。”
海涛哼着曲儿飞也似的出去了,响朗的歌声却一直在屋子里回荡。
海涛约宛萍来桃园,到底有什么事呢?宛萍有些纳闷。以前,宛萍和海涛也常常相约到桃园来讨论一些学习方面的问题,但高考落榜后,两人就没有再到桃园来了。可今天……
宛萍先到了桃园,在他们种的那棵桃树下坐了下来。
在焦急地等待了许久之后,宛萍终于听到了欢快的歌声,海涛总算来了。
“宛萍,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海涛一眼望到了宛萍。
“海涛哥,别兜圈子了,找我有什么事?这些天我都快闷死了!”宛萍着急地说道。
“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聊聊!”海涛轻松地说道。
“有什么可聊的,高考落榜够难受的了!”
“宛萍,我们也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海涛变得严肃起来。
“打算什么?难道要我在农村过一辈子吗?”
“宛萍,家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宛萍,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吗?”海涛凑到宛萍耳边小声地说道。
一听说和她商量,宛萍来劲了:“涛哥,什么事?快说呀!”
“嗯……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宛萍,我说的事,你不能提反对意见,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一定,一定!”宛萍连声应诺。
“好,那我就说。”海涛再次凑到宛萍耳边,“咱们办一个碾米站,好不好?家乡人碾米都要到外村去,太不方便了!”
宛萍沉默了一阵子,与其碌碌无为地过日子倒不如为家乡百姓做点实事。自离校以来,宛萍都是在空虚中晃忽度过的,她多想过一种充实而快乐的生活呀!如今,海涛提出这样一条妙策,让她觉得前景复又光明了。
“涛哥,太好了!什么时候办?”宛萍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嗯……你呀,也太着急了!”
“涛哥,我们明天就办吧,我真的很着急呢!”
“现在,资金不到位,怎么个办呢?唉,宛萍,你去问问你爸,我们到银行贷款买碾米机,不知你爸同意不同意?”
“我爸肯定同意!”宛萍自信地说。
“那好吧,如果你爸同意了,我们马上就去贷款,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宛萍深情地望着海涛:”涛哥,你真好!“
说完,宛萍顺势倒在了海涛宽阔的怀里。
桃园恢复了平静,一双身影紧倚着走出了桃园。
经过宛萍的努力争取,她的父亲总算同意这两个年轻人办碾米厂。不久,他们在家人的帮助下终于买回了崭新的碾米设备。
碾米机就安装在原先生产队的谷仓里。他们请人在仓库的两边各装上一个大的窗户,黑暗的仓库立即就变得亮堂起来。
海涛写了一张告示,宛萍把告示贴在村前大榕树的主干上。贴后不久,村里的人便奔走相告,榕树旁很快就围上了许多人。
“各位乡亲:
本碾米站于十月二十三日隆重开业,望乡村父老惠顾。这是我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碾米站,我站决定,开业的前三天免费为众乡亲碾米。顾客就是上帝,我站热忱欢迎您指出缺点,提出建议……”
人们欢呼雀跃,海涛和宛萍办碾米厂的事竟成了村里的头条新闻,倾该间就传遍了全村。
碾米机开动了,机器的轰鸣声顿时使这个一贯平静的村庄热闹起来。碾米厂门口一担担的谷子排成了长蛇阵,生意好不兴隆!
3
冬去春来,转眼碾米站就开办一年多了。一年来,碾米站给他们带来了可观的收入,他们成了村里人羡慕的致富能手。
海涛和宛萍热情周到的服务态度深得乡亲们的赞誉。看着形影不离,配合默契的海涛和宛萍,许多热心的群众无不夸奖他们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更有甚者,有人干脆就把他们的碾米站叫做”夫妻碾米站”!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善意的玩笑让海涛和宛萍甜蜜不已。
在海涛和宛萍读书的时候,多少个雨天,是海涛背着宛萍趟过暴涨的河流;多少次有人欺负宛萍,是海涛挺身而出;多少次,多少次……如今,他们在碾米站齐心携手的劳动中,感情又怎能不升华呢?
零言碎语传到了宛萍父亲的耳中,令他惊恐万丈:“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啊!”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一向以兄妹相称的海涛和宛萍竟会谈起恋爱来!他好象看到许多人指着他的眼睛在骂他乱了纲常,大逆不道。想到何家的荣誉将因此一败涂地,宛萍的父亲敝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是夜,海涛和宛萍又一次相约桃园。
他们计划把碾米站的规模扩大,再办一个大型的榨油厂……
然而,当他们谈到越南侵略军在我国南疆大势轰炸时,他们气愤极了!想到边疆百姓将在炮火中生灵涂炭,两位热血青年沉默了许久……
月光泻照桃园,桃树在大地上投下个个树影。海涛注视着这一排排伫立整齐的桃树,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不象荷枪披月的哨兵在哨卡守卫着祖国的南疆吗?蓦地,海涛心底涌上一种想法,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宛萍,”海涛打破缄默的僵局,“我想去参军!”
“你,你去参军?”宛萍疑惑不解,如果海涛去参军,那碾米站怎么办?刚才还说要办一个榨油厂,海涛走了又该怎么办?再说,她每时每刻都不想离开海涛呀!
可是当她想到侵略者在我国的南疆耀武扬威,想到英雄的法卡山上那么多不畏牺牲的战士正在与敌人殊死搏斗时,每位中国人所特有的威严国尊又使她不得不回答:“我……同……意……!”
“你同意啦,我太幸福了!”海涛高兴得抱起宛萍在桃园里旋转起来。
宛萍却在这时流泪了,泪珠在月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萍,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我们应该高兴啊!瞧,月亮多圆啊,它在笑你哭呢!”海涛欲把话题引开。
宛萍拭干热泪,皓月照在她娟秀的脸庞上,格外的楚楚动人。宛萍把头靠在海涛的肩上,海涛紧紧地拥住了她。
“涛哥,我们结婚吧!”宛萍凝望着明月深情地说。
“萍,如果我真能参军,那就等我凯旋归来的时候结婚,好吗?”
“涛哥,好吧,我等你!”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为了你的景色更加美好,我愿驻守在风雪的边疆……”
海涛和宛萍携手相依走出桃园,又唱起了那首他们经常唱起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从桃园回来,宛萍发现父亲坐在厅堂的茶桌上独自喝闷茶。
宛萍轻轻地走进厅堂,轻声地对父亲说:“爸,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宛萍正欲去整理茶桌,父亲却仰起脸严肃地说:“慢,你坐下来,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宛萍疑惑地坐了下来,父亲呷了一口茶,质问道:“萍儿,刚才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爸,刚才我和海涛哥出去了。”
“萍儿,你也二十多岁了,处事不能那么随便啦。你和海涛虽然以兄妹相称,但男女有别啊!以后注意点,别整天形影不离的,让人家说闲话!我看,你们的那个碾米站也别办了……“
宛萍未从想到父亲找她竟是说这种事,她只好低头不语。
父亲看她默不作声,以为她想通了,因此说话的口气变得轻缓了许多:“萍儿,听人说,你和海涛在谈恋爱,有那么回事吗?”
“爸,让他们说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歪!”
“萍儿,别顶嘴,如果你真的和海涛谈什么恋爱要赶快停止,不然,我砸断你的腿!”父亲真的发怒了。
“爸,海涛不好吗?以前,你不是常夸他聪明吗?”
“这……”父亲语塞了,“海涛是个好青年,但你不能和他结婚!”
“为什么?”宛萍反问道。
“为什么?因为你们都姓何!”
“爸,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一套!”
“我信这一套!你这逆子,尽为家里添丑,我非砸断你的腿不可!”
“爸,你打吧!反正,我要嫁给海涛!”
“你!”父亲怒火中烧,他随手从墙角拿起一根木棒正欲往宛萍身上砸去,可看见泪流满面的宛萍,心却软了,木棒也脱手而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隔壁房间的门也“吱嘎”响了一声,随后便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宛萍紧绷的神经此时也舒缓开来,因为她知道,是母亲来了,救星来了!
看到父女俩僵持着,母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他爸,到底为啥呀!”
“为啥,还不是为她和海涛的事,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尽为家里添麻烦!”
母亲朝宛萍走去,宛萍扑入母亲的怀抱,母女俩抽泣着。
“孩子他爸啊,萍儿和海涛的事咱们甭管了,由着他们吧。”母亲心疼地抚摸着女儿恳求道。
“由着他们?别人不戳着我脊梁骨才怪呢!我看,宛萍从明天起就别去碾米站做事了,以免别人说闲话。”父亲斩钉截铁。
“爸,你别说了。如果不让我和海涛在一起,我也不到这个家了,我到海涛家去,法律会保护我们的,我不怕!我和海涛哥没有血缘关系,是可以结婚的!我生是海涛的妻,死也是海涛的妻!”宛萍坚决地说。
“孩子他爸,别说了,父女俩深夜吵吵闹闹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宛萍的父亲气恼极了,想不到往日乖巧的女儿今天竟如此的不听话。
是夜,宛萍和父母谁也没有睡着!
翌日,宛萍和海涛又相约在桃园。
“萍,爸不同意我们的事,那是他还没有想通,我们应该理解他的处境,别惹他生气,我想过一段时间他能想通的。”海涛安慰着宛萍。
“涛哥,我也这样想,可……”
“萍,我们想想办法引导他,到时他一定能想通的。”
“但愿是这样。”宛萍躺在海涛怀里轻轻地说。
宁静的夜,只听见风吹桃树的唰唰声……
4
海涛真的参军了!
那天海涛从县里体检回来,是宛萍在村口等他的。
“涛哥,体检结果怎么样?”宛萍接过海涛的行李急切地问道。
“完全合格!”海涛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两人慢慢地向村里走去,想到海涛就要离开她了,宛萍突然默不作声。海涛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穿上军装的海涛更显得气宇轩昂!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海涛和宛萍又一次来到他们合种的那棵桃树下。
桃果熟了,细长的桃叶已遮不住那胖乎乎的果实。饱满的金桃拽着长长的树枝低垂下来,整个桃园洋溢着桃果的酥香气味。
“萍,明天我就要走了,碾米站你就和我哥嫂去打理吧!”
“涛哥,你到了那儿要常写信回来,啊!”宛萍伏在海涛肩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萍,别哭,我知道,爸还不同意我们的事,你要耐心地开导他,总有一天,爸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涛哥,你看,多大的桃子啊!”只见宛萍双手托着一个低垂到肩的硕大桃子。
“噢,真大啊!”海涛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抱一个比它还大的胜利桃回来!”
海涛那惊讶的样子和那风趣的言语早把宛萍逗笑了,静静的桃园顿时响荡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有些困倦的宛萍躺在海涛的怀中继续看着那一个个低垂的硕果,嘴里喃喃地数着:“一、二、三、四……”
突然宛萍惊叫道:“涛哥,你看!”
海涛一惊,顺着宛萍指的方向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没什么呀,你搞什么鬼哟,这么神秘兮兮的!”
“看,这边有两个桃子!”
海涛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桃子,却不解其意:“宛萍,两个桃子就叫你如此惊奇呀!”
宛萍拍了一下海涛的胸:“傻瓜,你看那两个桃象什么?”
“象什么……嗯……”海涛搪塞着,一脸的疑惑,这个谜难猜啊!
见海涛一脸的讷木,宛萍再一次用手指了一下海涛的前胸:“海涛,你怎么这么笨哟!”
这一指让海涛茅塞顿开,当他凝神再看这两个桃时才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
“你真的猜着了!”宛萍问道。
“我们……心连心……”海涛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心连心,心连心……”宛萍也喃喃地念着。
四目对视,那深情早融入了眸中。透过心灵的窗口,此刻他们已感觉到对方赤诚火热的心在激烈地搏动着,就像汹涌的巨浪在拍打着耸出海面的礁石,一浪高过一浪。
“萍,你真好!”海涛一把将宛萍紧紧地揽入怀中,他内心原始的骚动再也遏止不住了,他几乎是粗鲁地,靠近、靠近……
5
自海涛上前线后,宛萍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往日笑呵呵爱唱歌跳舞的宛萍现在却一脸的忧郁。
夏季的正午是很少有人出来活动的,而宛萍却偏偏在这时到河边洗衣服去了。
宛萍卷起裤管,挽起衫袖,从桶中取出一件衣服摊开在一块扁平而宽大的石板上,涂上皂沫,便拿起棒槌在衣服上专心致志地捶了起来。不一会儿,宽大的石板上就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皂泡,在烈日的照射下,皂泡散射着耀眼的光环。
河水清清,缓缓流淌。两岸的柳树把一条条长长的“辫子”低垂在水中,有的柳枝还垂绦般被风吹到了宛萍的身上。那细嫩的柳叶随枝落到了她乌黑的发鬓上,黑中缀绿的头发显得更加秀丽。
就在宛萍洗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对岸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铃”声。宛萍抬头一看,原来是维修电器的刘骏骐从集上回来了。
汗流夹背的刘骏骐放稳车子,开始挽裤管:“宛萍,天气这么热还出来洗衣服啊!”
宛萍反问道:“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咳,你还不知道吧,小鹤、路云他们叫我早一点回来教他们跳迪斯科呢!”刘骏骐边说边扭了两下屁股,然后推着自行车向对岸趟去。
河中传来“哗哗”的趟水声,宛萍并不理会,只是低头洗她的衣服。随着一声“哐当”之后,刘骏骐上岸了。他并未马上骑车离去,而是转过身来正对着宛萍,然后悠闲地点燃一支香烟,吐完一串烟圈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宛萍,今晚小鹤、路云还有大虎他们在我家举行‘迪斯科’舞会,你来吗?”
刘骏骐跨上自行车,走时还抛来一句话:“今晚一定要来哟,不见不散,拜拜!”
刘骏骐的身影远去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远处的小巷中。
刘骏骐也是宛萍的同学,和他们一同毕业的还有何鹤,就是小鹤,一个天真活泼的姑娘。高考中他们也落榜了,刘骏骐却自学了电器维修知识,在集市上开了一间家用电器维修店。
她的同学中数刘骏骐最为乐观,全村的青年人都喜欢到刘骏骐家去学什么流行舞啊,听他讲外面的新鲜事啊什么的。每到晚上,他家都热闹非凡,歌声不断,笑声不息。
晚饭后,宛萍正在洗碗,门前却传来几声狗吠声,接着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宛萍,出来,我有事找你。”
母亲走到宛萍身边:“萍儿,小鹤在外面叫你呢,快去吧,我来洗碗。”
宛萍来到门外:“小鹤,找我有什么事?”
“宛萍,大伙叫你去参加‘迪斯科’舞会呢!”
“我,我还有事。”宛萍吱唔着。
“唉,宛萍,你就别找那么多岔儿了,今晚,你一定得去!”性急的何鹤拉起宛萍就走。
宛萍被何鹤强拉着走了一大段路,宛萍却挣扎着:“小鹤,你听我说吗?”
小鹤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仍旧使劲拽着宛萍向刘骏骐家走去。一会儿便听见了刘骏骐家传来喧闹的人声和欢乐的歌声。
“喂,宛萍来啦!大家快来欢迎我们的舞蹈皇后啊!”
何鹤突然大叫起来,她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屋子里立即涌出一大堆人都齐刷刷地向她俩走来。
宛萍就这样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这间快乐的屋子。
“下面,我们有请著名歌星何宛萍小姐为大家演唱一首,怎么样!”
刘骏骐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而宛萍却推辞着:“近来嗓子欠佳,请大家原谅。”
然而,掌声依旧热烈,宛萍的声音已被不息的掌声淹没了。
刘骏骐向大家挥了挥手:“朋友们,既然密斯特何嗓子欠佳,我们就饶她这一次吧,不过,下不为例。”
随即,刘骏骐按了一下录音机的键钮,快节奏的迪斯科舞曲就“砰嚓嚓”地响了起来。伴着音乐,何鹤、大虎、路云他们便扭起了迪斯科。
“宛萍,刚才叫你唱歌,你说嗓子哑,现在总该跳舞了吧,跳舞是不用嗓子的哟!”
“宛萍,跳吧!”
“来吧,宛萍!”
一声声呼唤,一次次邀请敲击着宛萍紧闲的心扉。看着大家期盼的目光,宛萍心一横,果断地踏入了舞动的人群。
“啊里,啊里巴巴,啊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摇吧,跳吧,唱吧,摇出欢乐,跳去烦忧,唱来幸福。
一曲终了,大伙停下来歇息。因为天气热,大家干脆端凳子到外面的坪地上聊天。
“我说宛萍,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在想你的白马王子海涛哟,嗨,谁人知我相思苦哟……”
大虎的话逗得大伙一阵欢笑。宛萍走到大虎跟前,挥起拳头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背。
“大虎,你真讨厌,你真坏……”
“宛萍,你可别打我噢!难道不是吗?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人家海涛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死在越南佬手里的。他小时候从树上跌下来,不是没死吗?而且还健壮得像头牛呢!”
大虎幽默的话又激起了一阵欢乐的涟漪……
夏夜,群星闪烁,皓月如盘。在这美好的夜晚,宛萍愁郁的脸庞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6
刘骏骐和伙伴们都竭力想把宛萍从重重的愁雾中拉出来,可总有那么一些愁绪萦绕在宛萍的心头,挥之不去。
午后,宛萍坐在书桌边像往常一样阅读着今天的报纸。看着、看着,竟发现这份报纸已被人剪开了一个方形大洞。是谁剪的呢?会不会是妹妹宛琳?以前,宛琳也曾经从报刊上剪下过插图,但宛萍说过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了,现在,会不会是宛琳干的呢?
宛萍看报是比较细心的,海涛参军后,宛萍几乎天天看报,既便是劳累一天,疲惫无力的时候,宛萍也从未间断过,她是想注意南疆前线的一些情况。
宛萍来到妹妹的房间,想找到那片被剪下的报纸。
在宛琳的书桌上找了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
“咦,今天的报纸是谁剪的呢?”宛萍掀起了妹妹的席子,终于,在席子底下,她找到了那一片报纸,正好稳合。
宛萍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阅读那一小片报纸:
“某部三连班长何海涛,在攻取三五九战地时,为了排除前面的地雷,给主力军开辟道路,他毅然带领排雷战士踏入了雷区。他们十分英勇,但在排除最后一段雷区时,何海涛不幸踩上了地雷。一声巨响之后,何海涛失去了知觉……经过治疗,这位英勇的班长挣脱了死神的怀抱,但他的身体却受到了惨重的伤害:双目失明、双腿炸断、全身大部分都有残存的弹片……军区授予他一等功……”
宛萍看到了亲人熟悉的名字,热泪夺眶而出,她高喊着:“是海涛,是海涛!”
宛萍回想着报上的描述:“一声巨响……双目失明……双腿炸断……”就好似有把利刃在剜她的心,啊,太惨忍了!
“海涛失去了双腿,海涛双目失明……”宛萍默默地低语着,“要是我的眼睛能换回海涛的眼睛,要是我的双腿能换回海涛的双腿,我宁可失去!”
但这一切都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命运真会捉弄人哟!
唯一让她自慰的是,海涛毕竟没有离她而去。
只要海涛能活着回来,就和他结婚,即使他变成了残疾人,也不能变心!她曾经这样想过,可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她会畏怯吗?
“不,我要侍俸海涛一辈子!涛哥,你回来吧!我们立即结婚!”
然而,某军区医院里,海涛头缠纱布躺在病床上。病房内一片雪白:盖在身上的被子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医生、护士的衣服和海涛身上的纱布一样也是白色的……好一个白色的世界,可是海涛却看不到了。他想挪动一下双腿,却感觉被子底下空荡荡的。
海涛的内心又一次涨潮了!
生死离别之际,他想到的是宛萍,如今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他的嘴里仍喃喃地念叨着宛萍。
“我残废了!”海涛心里想到,“不,我不应该连累宛萍,她那么年轻、漂亮,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护士曾对他说过,医院正在与他的家属联系,几天后,家属就会来医院的。海涛曾经想尽快听到宛萍银铃般的笑声,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他倒希望宛萍别来医院!
护士小张给海涛换药。
“小张,他们来了吗?”
“还没有,如果下午未到,明天就一定会到的!”小张拆着纱布笑着说,“是不是想尽快见到你的宛萍啊!”
“不,不是的……我不想她来了。”
“嘿嘿,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
“那,你怎么不让人家来呀!”
“我……”海涛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7
海涛“不想”见宛萍,可宛萍最终还是来了!和宛萍一起来看海涛的还有刘骏骐、何鹤,海涛的哥哥与嫂子。
房间内,嫂子流着泪对海涛说:“海涛,以后大哥和嫂子养活你。”
“嫂子,别难过,失去了双腿,可我还有两只手呀!”
嫂子一阵沉默,海涛问道:“宛萍在家好吗?”
“海涛,宛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呀!刚才刘骏骐没对你说吗?”
“什么,宛萍来了!她在哪里?”海涛惊讶不已。
“她就在门外,刚才,她还滴着泪为你泡了一杯麦乳精呢!”
海涛这才回忆起刚才接那杯麦乳精时,摸到的这双滚烫的手是如此的熟悉。他突然叫道:“哎呀!我真傻!刚才我怎么没有想到是宛萍呀!”
此刻,站在门外的宛萍再也忍不住了,她冲进病房,握住海涛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
“涛哥!”
“宛萍!”
随着这两声不约而同的呼唤之后,两人又沉默了。宛萍依旧不停地抚摸着海涛的手,想到纱布底下涛哥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她的心颤抖着,这一双有神的眼睛曾给予她多少鼓励和爱抚呀!
善解人意的嫂子站起身来,柔声说道:“海涛、宛萍,你们慢慢谈吧,我出去买点东西。”
嫂子走了,那间小小的病房内只剩下宛萍和海涛。
“涛哥,终于见到你了!”宛萍抚摸着海涛头上的纱布,“痛吗?”
“不痛!”
“宛萍,刚才你为什么不进来?”
“我,想跟你捉个迷藏呗,嘻嘻……”
“萍,碾米站怎么样了?”
“我和嫂子办得可好啦!”宛萍自豪地说道,“以后我们俩会办得更好!”
“不,我不是原来的海涛了,我是个残废人!”
“不,你不是残废人,你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涛哥,我们结婚吧,我们牵手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宛萍脸上泛起了红晕,“噢,海涛,差点忘了,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爱的东西。”
说着,宛萍拉开桌上的包,从包中取出一个大纸盒来,并把纸盒送到了海涛的胸前。
“涛哥,你猜是什么?”
海涛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已知道那是什么,可就是不想把答案说出来,因为他的心中又涨潮了。
海涛头缠纱布,只露出鼻子和嘴,他脸部表情的变化,宛萍是看不出来的,她哪里知道海涛的心里已翻倒了五味瓶,酸咸苦涩就像汹涌的潮水涌遍全身。
“涛哥,你猜啊,到底是什么?”说着,宛萍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束用礼品纸包裹着的桃花来。
宛萍剥掉外层的包装纸,把桃花郑重地递到海涛手中:“涛哥,你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海涛的手一触到那束桃花,一股久违的热流顿时在他的血管中奔涌、翻腾……
“宛萍,是不是刚从桃林中剪来的!”海涛手握桃花的手不停地颤动着,继而,他把桃花凑近自己的脸庞,象一个顽皮的孩童似的尽情地闻着桃花的馨香。
“是,是从我们种的那棵桃树上剪下来的,现在,桃林中的花全开啦!我们种的桃树今年开的花更多、更艳……”
宛萍极力地描绘着桃林的春色,海涛屏住声息认真地聆听着。桃林中那一片热情的火焰曾给他们带来了多少欢乐、多少甜蜜哟!而如今,他再也不能看见那火红的桃花和宛萍那张桃花般灿烂的笑脸了!
忽然,海涛的心头掠过一丝阴影,他心里念道:“不,我不应该拖累她,她还有她的事业、她的追求!”
“宛萍,你真打算和我结婚吗?我可是个废人呀!”海涛语重心长地说道。
“涛哥,你为什么说这种话呢?我早说过,即便你残废了我也不变心……是,我不变心,我是真心爱你的……”
宛萍哭了,哭得好伤心哟!
“不,宛萍,我再也承担不起丈夫的职责了,我不想拖累我心爱的人!宛萍,就让那份爱永驻我们的心底吧!”
“你……你,你不是说过战争胜利就回来结婚吗?”
“过去说的话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不想结婚了,以后也不想结婚!”
“涛哥,别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不怕受连累,和你在一起是我永生的期盼和毕生的幸福!”
海涛不再说话,又是一阵没默!
只听见宛萍轻轻地抽泣声,她不敢大声哭,怕隔壁房间里的人知道,她又不能不哭,她想让海涛听见。
在宛萍伤心的抽泣声中,海涛开始说话了,又是语重心长的。
“宛萍,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呀!我真的不想连累任何人!宛萍……我觉得……还有一个人……相对我来说,更能让你幸福!”
“谁?”
“刘骏骐!”
“不,我爱的是你!再说,刘骏骐早已有意中人了!”
“谁?”海涛问道。
“何鹤!”
海涛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他一声不吭、静静地躺在床上。
宛萍也默默地立在床前,好像在等待海涛的回声,然而,“固执”的海涛此时竟一言不发,任宛萍伤心的泪滴夺眶而出……
一分钟、两分钟……宛萍仿佛已站了几万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甩头,便嚎哭着冲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海涛撕心的呼唤:“宛萍,你回来,你回来……”
伤心的宛萍却一直没有回头……
8
海涛回家了,桃花村沸腾了!
几天来,乡里、县里、市里来慰问的人络绎不绝。海涛毕竟是带着勋章回家的,他成了村民心中永远的骄傲!
那天戴着墨镜的海涛为村小学做完报告回来,已是傍晚。护送的人刚把轮椅推到海涛家门口,嫂子便深情地对海涛说:“海涛,快进来,骏骐在房里等你很久了!”
嫂子话音刚落,骏骐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海涛,我想和你谈谈心,不介意吧!”
“好吧。”
两人进了房间,护送的人便回去了。
“海涛,我问你,你想和宛萍结婚吗?”
“我……我……我不想……”
“为什么?”
“我是个残废人!”
“海涛,别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内心是深深地爱着宛萍的,为何却找出些莫须有的借口去拒绝宛萍的真爱呢?你就忍心让宛萍伤心一辈子吗?”
海涛一张一翕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声来,面对刘骏骐的发问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只听刘骏骐继续说道:“海涛,真正的爱情是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何况你只是身体上受到一点损伤!”
海涛摸索着端起茶壶给骏骐倒满一杯茶。刘骏骐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在你参军的日子里,宛萍天天为你祝福,在你奔赴前线后,宛萍又天天为你牵肠挂肚,盼你能凯旋而归,如今,你回来了,却这样让她伤心……”
海涛被说得无言以对,他这才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傻事。
“海涛,我看你们还是结婚吧!宛萍等了你这么久,你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海涛流泪了,为自己做的傻事而痛心!
“海涛,今晚,我送你到桃园去,宛萍在那里等你,你去吗?”
“我——我去!”海涛终于握紧了拳头。
“这就对了吗!另外我想告诉你,今年冬季,我——也想去参军!”
晚饭后,骏骐推着海涛缓缓地向桃园驶去,海涛不平静的心又激起了阵阵涟漪。
轮椅辗着开春的芳土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骏骐,到了吗?”海涛闻到了桃花的芳香。
“不远了,我把你推到那棵桃树下,宛萍约好在那里等你的。”
春临桃园,满树挂着桃花,满地铺着桃花,这幽静的桃林处处散发着浓郁的馨香。
“海涛,快到了,我看到了宛萍,她就在那棵树下!”
轮椅越来越近,站在桃树下的宛萍蓦地转过身来面对着缓缓驶来的轮椅。突然,她飞也似的向轮椅奔去……
宛萍从骏骐手里轻轻地接过推把,轮椅继续前进……
1989年写于赣州师范学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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