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回乡下老家龙潭镇 ,在县城换乘长途汽车,我不由得想起下车后那18里地的乡路,心里委实有点发怵哩。
那是怎么样一条路啊!逶迤一条黄沙,滚滚满地乱石,走起来,步步沙窝,一蹬一陷;遇到水就一蹦一跳,踩着石头过。就这样,清早离家,一直不歇脚,正午才能走到沟口小镇。儿时,我便熟悉了这样的歌谣:“龙潭镇,山弯弯,18里地走半天!”
童年,我常常做这样一个梦:山里修了平坦的公路,汽车、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我把梦讲给爷爷听,爷爷呵呵一笑说:“ 做梦心里都在想啊,咱山里自古不修路!”
不料,在我上中学那年,我的梦却差一点儿变成现实。那时,公社新调来一位陆书记,高高的个子,脸上总是乐呵呵的。他翻山越岭挨村挨户宣传修路,谁知刚刚点起人们心头的希望之火,却遇上“文化大革命”。他丢官罢职,被贬到油麻洞五七干校抬石头去了。
就这样,直到我考上大学,还是爷爷背上背篓,沿着祖祖辈辈 走过来的这条弯弯曲曲的乡路,把我送到龙潭镇……
如今,我又踏上了家乡的土地,爷爷已经在汽车站口等我。他黑红的脸,短短的白胡子,精神矍铄;那衣着打扮,一看就是过舒坦日子的模样。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打量我一阵,才兴奋地说,他是搭嫂子秋菊的东风牌汽车来的,等她在镇上装完货,我们就坐车回家。
我十分诧异。爷爷仰着头,笑绽了满脸皱纹说:“电话里没有告诉你,咱这山沟沟也修上公路啦!”
秋菊开着东风牌汽车来了。那原来的河滩上,一侧成了淙淙流水的河床,一侧是石头铺砌、水泥灌浆的公路。一路上,爷爷和秋菊争着告诉我,当年的陆书记又回来了,路是他领着大伙修的。开始也有人说:“山中自古不修路,世世代代不也这样过来了?”老陆就背着背篓,跟村民们一起到镇上去背化肥、背水泥,一路背一路算,先算背一吨化肥要花费多少工,又算没有路有多少土特产运不出去……算着,算着,一下子村民们便开了窍。
接着爷爷和秋菊便说起了修公路后的巨大变化。爷爷掐着指头算给我听,村里有多少家买了彩电,有多少家买了汽车、摩托,有多少家装了电话、配了手机……正说着,一群姑娘小伙子,个个骑着崭新的摩托,载着一路笑声,迎面飞驰而来,纷纷跟爷爷和秋菊打招呼。秋菊对我说,他们都是村里“现代农业科研中心”的技术员,是到镇上农科所去上课的。说着,秋菊忍不住笑起来:“公路才修了一年多,人们又编了新歌谣:‘龙潭镇,山弯弯,18里地一支烟’!”爷爷扬声大笑,秋菊笑得更响。两代人开怀的笑声,在山山岭岭回荡。
在亲人的笑声中,我忆起了童年的梦境,看到美好的现实,又想到家乡灿烂的明天……
本文已被编辑[林秋菊]于2008-2-22 23:30:4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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