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元宵佳节和朋友聚会，可是等我早晨刚起来，县委就通知开会，地点在县委的常委会议室。按照我的理解，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了。因为那个个地方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去的的。再说了，元宵节可是个团圆的日子，按说今天单位一般都是少有安排事情的。看来县上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我早饭也没有顾得上吃，等到会场的时候，大家已经来的不少了。书记正坐中央，一脸的严肃，一点也看不出过年带来的喜悦。因为会议室很小，我去的又迟，最后只好坐在了最见面的圆桌前。我问身边的人是什么重要会议，他说是昨天新到任的市委书记来我们县了，在底下走了一圈，放表了不少的指示，今天开会就是落实市委书记的这些指示的。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县上那里出了事故死了人呢。要不怎么这样风里风火的。会议开始了，就是那些内容，不过最后书记说从现在起我们要根据新的市委意见调整工作思路，确立新的主导思想。好家伙，我们辛辛苦苦干了几年，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太明确的主导思想，现在又让重新确立主导思想，一下子我就觉得自己有些雾里云里的。

我们县是个苹果大县，这些年在大家的共同奋斗下，在全国多少还是有些名气的。虽说现在已经有些落伍，赶不上临近的县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架势总还是在的。前些年，为了家乡的苹果能走出山门，我也曾经走南闯北，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过新闻发布会。在上海开过记者招待会，在广州深圳开过苹果产品推介会。总之，那些年，为了家乡的苹果，我也是贡献了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后来领导一届一届的换过来了，可是家乡的苹果似乎总还是停留在过去的那个阶段，虽说我们还是整天喊着它是家乡的主导产业，喊着集约科技，但是苹果的质量似乎总还是多少给人们留下点遗憾。其实从心底里讲，我知道这也怪不得具体的谁，因为社会发展到今天，大家的心思已经和过去大相径庭了。

先是由人传达了市委新来的书记在我们县所做的各种各样的指示，当时我就觉得这次好像和往日的不一样。说市委书记到了农民家里，出门的时候说，应该让农民在家门口种点蔬菜，栽植一些经济树林。也许市委书记说的就是自己的一种当时的感觉，可是现在我们却把这些当成了指示，在这里，马上就要求有关的部门拿出规划，看到底应该怎么样来落实。

还有城建的，还有水利的，环保的，反正是包罗万象。等到传达完了市委书记的指示精神，下来就要求每个部门进行表态，说说结合市委书记的思路怎么样来确定我们各行各业的目标规划。其实去年各级换届已经制定了五年规划，现在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我看大家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所以我也就一直低着头。因为我知道，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方式来讨论县域经济的发展蓝图，多少有些玩笑的意思。

开始大家都在表决心，都说听了市委书记的指示很受鼓舞，这样今后的工作就一定会大有希望了。等到我发言了，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都该说些什么。按照大家的意思去说吧，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良心过不去，不照着大家的意思去说，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样去说。憋了好半天，最后我只能说自己还没有想好说什么。

大家笑了，我不知道大家笑的意思是什么，不过我觉得在这样的时候，用这样的笑声似乎多少也都能诠释点什么。我当时也陪着大家笑了笑，就这样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不过既然能在元宵节把大家叫来，恐怕就这一关还是不行的。最后书记要求大家按照市委书记的思路说说今后自己工作中的思路。看来这次我是跑不了了。

本来我是不想说话的，可是既然逃不脱，那就不能说假话了。我觉得说点思路还是可以的，但是五年的目标既然一定定下来了，不能因为换上个书记就改变，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有点改朝换代的意思了。我听了对市委书记讲话精神的传达，有这样一个体会，觉得这位新来的书记还是比较务实的，只是在这些务实的过程中，总是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我说了一通，尽管我也算是认真，可是书记似乎并不太满意。最后散会了，特意把我留下来，说是谈心，其实就是对我进行再教育。不过这时因为没有了会议的那种形式，所以说起话来就随意了许多。我一直在坚持，觉得不能因为换了领导，就让自己的一切都发生动摇。书记到底是书记，他笑吟吟的说，理论是理论，现实就是现实，不能因为我们为了照顾理论的周全性，而放弃对现实的认可。

那我们所从事的事业到底应该是面对谁呢？不是我要这样问，其实我知道提出这样的问题多少对书记有些不尊重，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最后书记说我不成熟，不和我讨论这个问题了，最后他用书记的口吻很严肃的对我说，既然新的市委书记喜欢这样工作，我们就要无条件的去跟随。

既然书记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这时我也学着书记的样子，笑吟吟的没有在回答什么。等到我走出书记的办公室，没想到好多部门的领导都已经在楼道里等着。我问他们干着什么？他们几乎是同样的回答，问书记到底怎么样来制定五年的目标规划。看来大家还是很认真的，因为毕竟是新来的市委书记的指示。不过这时候我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觉得世界既然有世界的法则，又何必在意人世间的故事呢。

回到家，我开始联系朋友开始聚会。原说是一起吃饭喝酒，可是让这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会议打搅了，最后只好通知大家去喝茶。说好了时间，约好了地点，我们就开始集中。没用多长时间，我们就凑到了一块。不过因为今天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大家改变了行程，所以开场白总得我来说。

当我把原因说给大家的时候，大家竟然是同口一声的说神经病。我不知道朋友们是在说谁是神经病，不过当今的社会，如果没有一点神经病的精神和思维方式，还就真的没有办法来规定自己的行为。当我说是在落实新来的市委书记的讲话精神，有一位已经提前退居二线的朋友说了一句话，差点没让大家把喝进嘴里的新茶给吐了出来。

朋友说：“历史的衔接总是要推翻点什么，今天的社会进步难道总是在一种变换中进行落实吗？”

有意思，本来早已不闻窗外事的朋友，竟然也能说出这么精辟的话来。我想要是当时他在场，也许今天的抓落实会议就会变成一场人间喜剧，或者是政治闹剧。可是我们这些政治中的小丑却总是认为自己在时刻表演着一场人间正剧呢。

这时候一位朋友说起了秦始皇，说他伟大的没有边际，当时就是一个小小的秦国，竟然想着能把中华给统一了，而且最后竟然还就是统一了。说他是傻帽，他也真是傻到了没有边际。他怎么会想着让自己的江山万代相传呢。其实秦始皇本来就没有处在历史的最初端，他本来就是从别人那里接到了江山，怎么可能江山在他这里就停留住了呢。

我不知道朋友干嘛在这个时候说起秦始皇来。不过历史总是要变化的，不管是前进还是倒退，变化看来是永恒的。就说伟大的秦始皇不也是在二世就被别人夺取了天下。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是谁夺取了天下，对于中华民族来说，无疑都是一种进步。没有崇祯吊死在歪脖子树上，怎么会来的清朝的康乾盛世呢？没有溥仪最后的无能，哪里来的中山先生民国之举呢。也许历史就是这样，就是在一种否定之否定中完成肯定。

我们大家喝着福建名茶大红袍，不知道怎么有人突然说能不能换点黄山云雾。当时我就不明白，这么冷的天，怎么想起喝黄山云雾呢。一位朋友说话了，就你刚才讲的那些东西，已经都让大家上火了，要不栽败点火，说不定会烈火攻心，最后乱了心绪的。

难怪大家都没有好气，其实想来也就是那么回事情，不就是换着个市委书记，不就是市委书记来检查了一回工作。可是我们就觉得不得了了，说什么新来的市委书记第一站先来我们县，这是多大的荣誉呀。再说了，要给市委书记留点好印象，也许后边还能遇上点什么好事情呢。

我看大家总是逮着这个话题不松口，觉得再这样下去似乎也没有多少意思，说不定会把市委书记来我们县的举动给重复演绎一遍，那恐怕倒成了我们无聊没趣了。于是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要不然一会儿谁又该说换点苦丁什么的了，要知道，今天我可是用薪水在请大家喝茶呢，别把心中的不快都撒在我的身上。咱也当不了市委书记，咱也成不了市委书记，再说了，市委书记也就是来看看我们县，至于说对我们县有什么好处，恐怕这会儿只有天知道了。

我刚好不容易把大家的情绪控制住，不料办公室又来电话，问我把今年的工作思路准备好了没有？因为是办公室的一般同志，所以我也就公事公办说，不是春节前已经报送过了吗？怎么现在还要？可是电话那头说了，是新市委书记来了以后的打算。要新的。当时我就笑了了，怎么过一个年前面的就成了旧的了？我看……

“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苦人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你就把原先的改上几个字也可以呀，反正就是交差嘛。”

“那好。”我这时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总理年前专门来西安看猪肉，结果他走了，猪肉还是和全国一样，疯长不停。原来奥妙全在这个交差上：“好了，我马上派人送去。”为了不影响大家喝茶的雅兴，我给单位办公室人打了个电话，让他随便把年前的工作目标改上一改，送去交差。看来办公室的同志比我强，一听说是交差，马上答应，并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我们还在喝茶，外边的一切大概也在运行。听说市委书记又去外县视察了，不知道那里会怎么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