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沉寂多年的魔教突然发难，仅一个多月，昆仑，空峒，神剑门，华山，嵩山……各大门派纷纷沦陷，武当，少林竟闭门不出，显出一副不问江湖世事的模样。就这样，各大正派近百年明争暗斗反复争夺的一统江湖，竟在一个月里让魔教实现了。魔教新主，楚江云，名声大振。

凡是第一次见到楚江云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白衣素冠的书生就是声名显赫的魔教教主楚江云，而见过楚江云的人却无法将他和传说中的楚江云联系在一起。只有在见过楚江云出手之后的人，那一瞬间的恐惧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楚江云，可惜，见过他出手的人除了他亲自收服的八大护法之外，其余的都死了……于是魔教教主楚江云的武功在武林中成为了一个神话。所以，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这样描述他：脸上永远会有淡淡的微笑，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白衣，手中总是会有一本诗词……

但是除了他最亲近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左手袖中，永远藏着一把八寸的剑，离火剑。

十年后，魔教教主楚江云神秘失踪，离火剑却留了下来，教中总坛的中盖起了一座阁楼，离火剑被置于其中，如同一个神话一般被后世的教徒膜拜，和离火剑一起被放进这阁楼中的，还有一把刀，同样也是八寸，刀身却全然不同于离火剑那样艳烈的火红，而是如同春水一般碧绿而凛冽。

“离火剑……春水刀……”江南第一铸剑师慕容铸长叹道：“我以为这两样兵器只存于传说之中……没想到却是真的存在……性分水火却是同炉而铸，堪称绝世神兵……可惜煞气太盛，终究是害主之物……”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或在白天，或在深夜，所有人都曾听见置放刀剑的阁楼之中，传出刀剑尖利的长鸣，和撕裂空气如同巨龙一般的怒吼……“这是那些神兵渴望鲜血的长吟啊……它们在渴望杀戮……”人们畏惧的张望着阁楼的方向说道。

入夜，阁楼中又传出如同巨龙一般的咆哮，忽然“当”一声兵刃相交的巨响，阁楼中顿时安静下来，阁楼的守卫警觉的查看着阁楼中的情况，似乎没事，刀和剑仍立在横案上，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守卫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踢我？！”他大叫道。

“你打鼾声音就不能小点？跟猪吼似的……人家又在把什么嗜血嗜杀的名声往咱们身上安呢……你没看见这两天这么多人来拜祭咱们？！安静点！”我训他。

我就是那把离火剑，而刚才那位被我踹的飞起的，就是春水刀。（大男人叫这个名字真恶心）。

“省省吧，不要自恋好不好……谁来拜你啊，他们是来拜小楚的……”

“小楚都不在了他们还拜什么……也不带点东西来……没诚意……”小水（本来我叫他小春春，被他严辞拒绝，于是改称小水）撇了撇嘴。

“小楚还在！”我纠正道。

“可他们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我们知道啊！”我得意的说。

“我们知道有个屁用？！难道我们跑去告诉他们小楚在哪？看到刀子开口说话他们不疯才怪！”

沉默许久。　

“其实……他们拜祭的……也不一定是小楚吧……”我忽然说道。

“嗯？不拜小楚拜谁？你真以为他们在拜你？！哇靠不是吧，你自恋到这个地步了？！来人哪～～～！”

我瞪了他一眼：“我的是说，他们只是在拜他们心中的那个像神一样的小楚，那个统一武林的小楚……你这个神经大条的白痴！”

“嗯……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在拜祭他们心中的那个神话小楚……而不是那个真正的小楚？”

“是啊……”我轻轻笑到，“一统江湖，天下俯首……小楚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神……他们觉得只要我们还在，小楚就会回来，或者，会有他的传承者，继续带领他们统治这个江湖……他们在拜的，不过是个梦吧……”

沉默。

“阿离……你觉得小楚做的，是对的吗？”

“嗯？你是指的什么？离开？”

“不……我是说，统一这个江湖……”

“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一个统一的武林，也许是好的……至少大家不用再每天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的。”

“可是……还是死了很多人啊……光是死在小楚手下的有多少？”

我苦笑：“我杀了不下两百……”

“两百么……”小水叹道：“我怕是也已经杀了不止两百了……”

“八大护法杀的只怕更多……哪次灭一个门派不是血流成河？”

我们再一次陷入沉默，看不到阳光，我们听见时间的声音在流淌。过了许久，小水问我：“你喜欢杀人吗?”

我摇头：“不喜欢！我很讨厌杀人！一剑划过去，那个人的脖子就开了个口，血泊泊的往外流，还会沾到我身上，很恶心。”我问他：“你呢？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喜欢杀人吗？”

他淡淡的一笑：“刚开始很好奇，也觉得有点意思，后来觉得很无聊——没仇没怨的，却一刀就把人杀了。后来我一直想，这么杀人到底好还是不好？但是一直没想出来，我又想，也许杀了这些人，以后就可以少死一些人了。于是我继续杀人。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杀人。小楚也是。”

“我知道……小楚虽然杀的人多，但是他也未必喜欢杀人……其实，他也不知道杀人到底好不好，他只是想统一江湖，然后江湖中便可以不再有杀戮。”

“可惜江湖虽然统一了，杀戮还是止不住的……有野心的人总会找机会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杀戮，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而这种人是永远也杀不尽的……”小水长叹道。

“小楚也是因为这样才走的吧……”我低声说道。

“是啊，他倒自在了，一走了之，却把咱哥俩扔下，不够意思……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要接受一群白痴的朝拜，睡觉打鼾还要被人踹……”他感慨。

我飞起一脚把他踹开。

他慢慢爬了上来：“说实话，我倒很希望过田园的生活，耕地种菜什么的，比杀人和关在这里有意思。或者去切西瓜也不错！上次小楚拿我砍了一个西瓜，好甜啊！！！可惜后来他功力越来越高，都是直接用手划开了，再没切过瓜了……唉……要是有机会我落到水果小贩手里多好……”

“你？”我斜了他一眼，“别害人了……你落到谁手里别人都要来抢的……又是一场你死我活……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

“说的也是……”他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注视着虚无缥缈的黑暗，眼神空洞，我们回想着从前的一切，我想我们可能会没有未来。也许我们剩下的一生就是在这个黑屋子里待着，然后接受屋外虔诚的教徒的膜拜……然后我们在空气中腐朽，破碎，最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我有点困……想睡觉……”小水忽然说。

“我也是……一起睡吧……”

“去死……恶心的家伙……”

我又踹了他一脚，他真是百踹不死不死……

“别闹了，睡吧，你希望做一个什么梦？”他问。

“什么梦？不知道……我只希望我醒来可以看到小楚……或者阳光……”

“我也是……”他低低地回答。

我们沉沉睡去，神兵阁恢复寂静，然后再次响起龙一般的咆哮，黑暗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