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女儿岚岚,我的内心总会生起油然的骄傲和感动。
岚岚出生在文革那不堪回首的的年代。在她不满一岁的时候,我被打成“反革命”,被捕入狱,后来判了刑。在我劫后余生返回故里与家人悲喜相逢的时候,岚岚已经六岁。作为父爱,我亏欠女儿实在太多。
在家境非常艰难的情况下,岚岚度过了她的童年。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她从小就非常懂事,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
我回家的第二年,第二个孩子小越降生了,是个男孩。全家三代六口,主要靠我的教师工资维持。岚岚的学生时代有多拮据,可以想见。记得女儿上初中的时候,由于家距学校远,不得已要在学校搭一顿伙。家里除了按月让她交点粮食以外,每天只给了一毛钱的菜钱。靠一毛钱一天,她度过了三年艰苦的初中时代。岚岚从不向我们要零花钱。也从不乱花钱。
也由于家境的原因吧,我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上过幼儿园。一个没经过早期学前教育的孩子,在上小学以后,比同学的基础应该要差一些。的确,岚岚在一二年级时成绩比较一般,但老师还是很喜欢她,夸她是上进懂事的孩子。聪明在于勤奋,智慧在于积累。我的女儿在小学四年级时开始成为三好学生优秀干部,而且一直保持着这种态势,直到完成大学学业。
也由于家境的原因吧,我女儿的成长道路比一般的孩子要曲折一些。为了尽早参加工作,帮助家庭摆脱困境,让弟弟的学习条件更好些,初中毕业以后,岚岚毅然选读了中师。她十七岁时以全优的成绩毕业于高县师范学校,回到家乡整整教了六年书。在此期间,函授完成中文专科。一九九一年专科毕业。就学期间,年年被评为优秀学员。一九九三年考入四川省教育学院中文系。在校期间,被选举为校学生会副主[xi],担任过校广播站编委等社会工作。
我为养育了我的女儿由衷的骄傲自豪。说说我的女儿在家乡工作的情况吧。我是一个曾长期背负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罪名的教书匠。在那个血统论还象幽灵一样的年代,一个有剥削阶级家庭背景的青年,她的业绩恐怕只能靠实打实的去打拼。我的女儿曾和我同在县城近郊一所学校的带帽初中部工作。其间,她担任过班主任,语文、数学等学科教员,还负责校团委的工作。一个初出茅庐的中师生,在担负足额工作的同时,还要努力自学完成大专学业。其辛苦可想而知。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岚岚,总是起早贪黑,每晚,她卧室里的灯光总是最后熄灭。记得有一次,他刚从县城函授完毕就骑着自行车急着赶回学校去给学生上课。在飞车赶回的途中,不幸被一辆迎面而来的车撞倒,岚岚连人带车翻进路沟里,手、脸和膝盖都受了伤。岚岚却忍着疼痛,直到把课上完,才去医院上药。还记得岚岚从小就有点流鼻血。由于那几年工作学习特紧张辛苦,她流鼻血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一次课前,她又流鼻血了,流得还很凶,在场的领导和同事们都劝她别去上课了。可她还是塞紧鼻孔,吃了一点药,毅然走上了岗位。他的勤奋和敬业精神深深感动了所有的老师和同学。他的工作也获得了突出的成绩。一九九零年夏,她任教的第一个初中毕业班数学科的毕业汇考平均成绩夺取了全县第二名。她担任的学校团的工作被评为县的先进集体。由于她的出色表现,她曾被选拔为县团委委员、县政协委员,出席了四川省第四届团代会。
一九九五年秋,岚岚随丈夫陪读去了美国。在异国生活和求学之路也很是艰辛。由于在国内没有上过高中,英语的基础实在是很差,所以出国以后首先要过的就是语言关了。她读了一年的语言学校,顽强的学习英语,逐步克服语言障碍。随后考入纽约城市大学特师系,后来又改学经济。其间,得一边打工一边求学。交学费,过生活,不工作怎么活下来?她去中餐馆做过招待,洗过碗盘。守过电话,做过看护。最好的,做过一位心理医生的助手。总之,为了生活和继续学习,有什么活能挣钱就干什么活。
在国外,对于女人来说,求学之路更为艰辛。由于生孩子,岚岚不得已办了休学。二零零零年,丈夫受聘于香港中文大学,全家迁移香港。随即怀了第二个孩子。为了家庭和孩子,女儿的学业耽误了很多。但是,即使有了两个孩子的拖累,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消磨女儿的志趣。她再次选择了函授,经过两年多刻苦学习,终于获得了会计学硕士学位。令人欣慰的是,和我女儿一同上学的香港同学,大多上过正规大学,有些还去英国留过学,可我女儿的学习成绩还常常在他们的前列呢。
使我们父母更感欣慰的是我们的女儿很孝顺,对我们对家人很有爱心和责任心。记得岚岚在家乡工作的那几年,每月领了工资回家,她总是首先给爷爷一些钱,然后把余下的全数交给我们,每次都由我们把零用钱返回给她。只要她在家,爷爷生了病,她总是急着要陪爷爷上医院。一九九二年秋,我患病住进了医院。女儿急着为我办住院手续。去我的单位借了五百元钱(当时的工资不高,我大概每月也只有两百多元),在赶去医院的途中钱包不慎丢失。为了不让我着急,岚岚悄悄向朋友借钱交了药费,然后以后又自己悄悄省钱慢慢还了债。多好的女儿啊!想起这些事,我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后来岚岚随夫去了美国,有五年间父女不能见面。这五年也是我们家庭深刻变化的年代。我病退了。儿子小越上了大学。经济的压力更大了。女儿总是寄钱回家,每次不多,五百到一千美圆,但总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还略有节余。我们的家境也渐次好转。女儿常有电话问候,总是耽心这耽心那,但我们问及她的情况却总是一切均好。她从未向我们透露过她的一点难处。五年后女儿生孩子,我们受邀前往美国探亲。父女才得以团聚。悲喜交集之余,我们慢慢知道了一些岚岚身处异国它乡的情况。比如打工吧,女孩子和男工一起搬重物,女儿体力不支常遭老板臭骂,不知哭过多少回!为了省点钱寄回家,小夫妻俩曾长期租用最廉价的地下室……想想,这不和国内进城打工的农民一样辛酸吗?
了解了这些情况,我们真是感慨万千。多孝顺的女儿啊!我们有这么好的女儿,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父母。
我今天写下这些事,实在是还想告诉那些为人父母还有点重男轻女的人们:谁说女儿不如男呢?
2007年11月1日初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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