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去上班，刚坐到办公室，电话铃声就响了，是同学打来的，说是要给我送前几日我们同学在一起聚会时的照片和录像碟片。我自然是满心欢喜，说我就在办公室里等，过了没有几分钟他们就来了，好像就是在我的楼下打的电话。

我们这次同学聚会是三十年后的第一次，说实在的，那天同学聚会的时候，许多同学在岁月的冲刷下已经都让人人不出来了。要不是叙叙旧情，说说在学校里那些记忆犹新的事情，还真的在脑海中把什么都淡漠了。

我们高中时一个班级有六十多名同学，可是到聚会的的时候只来了四十多名同学，听组织的同学讲，为了联系同学，他们从去年夏天就开始收集资料了。想想看，三十年了，对于人生来讲，也许过去的不光是岁月，恐怕还有生命的留恋。

同学来到我的办公室里，看到我的办公室里到处是一片狼藉，就开玩笑说，过年了，也该有个好气象，怎么在我这里感受不到呢。既然同学是在玩笑，我也就跟着玩笑了一把。岁月是走过去了，可是我的心灵还留在昨天。不知道到为什么，自从和同学们聚会以后，我的心灵就再也容纳不下眼前的一切，难道说蹉跎岁月冲走的不是光阴；难道说人生走过的是烟云，留下的才是永恒。

几位同学给我留下照片和影碟，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说这次同学聚会多亏了我慷慨相助，要不然农村来的许多同学也许就为了那区区的一百元也会伤脑筋的。其实几十年了，走过了人生许多感悟，到了今天我终于才明白，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忘不了的同学情谊。

那天同学聚会我去的很早，当时除了几个组织的同学外，大部分同学还没有来。听组织的同学说，为了这次聚会，每个人准备收取一百块钱作为经费。按说这也没有什么，几十年不见了，谁还在乎多少钱呢，大家不就是为了一个心情吗。我按照规定交了钱，就和先来的同学开始回忆过去。

十点钟刚过，就开始有同学前来了。就在大厅的休息处，我突然看到了一位老同学，当年她就坐在我的前排，尽管人显得老了许多，可是大的模样还在，我一眼还是认出了她。我叫着她的名字，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也许岁月就是这样的公平，我也已经在她的记忆中淡漠了许多。

“你是……认出来了，你可是发福多了。”她终于还是认出我来了，三步并着两步走到我跟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说：“三十年没有看见你了，不过我还是经常听同学们说起你，因为你是咱们同学中事业有成的几位中最好的一位了。”

“有什么成？”我想笑，可是终究没有笑出来：“今天我们不说事业，就说同学情谊。对了，你现在过的好吗？”

“我……凑合吧，生活就是这样，说不好吧，我还活着；说好吧，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平衡。”老同学看来是有意在回避话题：“听说要交费呢，我去交费，一会儿咱们好好聊。”

看着老同学走到缴费的地方，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把小面额的钞票，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数着；看她的样子，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凑够了一百块钱。就在她要交给筹会的同学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被深深的刺痛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灵动，赶忙走上前去说：“你不用交了，今天农村来的同学一律不缴费。”

“那怎么可以呢。”老同学看来知道我的心思：“大家今天能见面就是天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缴费呢。再说了，大家都是这样，谁又能比谁好到哪里去呢。”

“不是的，是开始就定好的。”我说完就给筹会的同学说：“今天照相和录像的费用我出了，不要农村的同学再交费了。”

就这样，我们的这次同学聚会，我总共交了两千六百多元。刚才来的同学说的就是这个。其实我觉得这算得了什么呢。年前自己不小心走进股市，让舆论吹嘘的天花乱坠的中国股票小小的玩了一把，好几万就让不认识的庄家给骗走了。这些年，从来没有过同学来找我办过什么事情。这次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我自己补点心事。

同学走了，办公室里就留下了我一个人；大家在书记的带领下正在学习文件，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样，说是春训，其实在我觉来，倒不如说是大家对自我一年来的沉思和回顾。如今的社会，已经让人们不是怎么去面对未来，而是怎么去反思刚刚走过的路。

我看着同学们的合影，尽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三十年前的记忆。说来也怪，那天看到的那位同学照相的时候正好就站在我的前面。记得上学的时候她个子很矮，属于于那种小巧玲珑型的，不过现在看她，个头还是那样，不过人看去没有那么紧凑了；过去很朝气的样子现在在她的身上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在学校的时候，她学习很好，经常为了我做作业，为了这个我可是没有少让班主任批评。不过那个时候好像和现在不一样，学习在我的心里简直就是为了父母，为了老师。那天我和她一起坐在班主任的身边，班主任也真是好记性，第一句话就说：“我一直弄不明白，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都很少说话，你是怎么能让小红给你做作业的呢。”

“嘿嘿，这个老师不应该问我，应该问她才是呀。”我说：“小红，你就给老师好好说说，也好让老师解了心里头的这个疙瘩。”

“有什么好说的呢。”小红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开始有了上高中时候的一些影子：“老师你让我说实话吗？”

“当然是实话了。”老师笑吟吟的，看来老师今天也是心情不错。说来也是的，一辈教书育人，到了今天，不就是为了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吗。

“是他恐吓的。”我没有想到小红会这样说，这可一点也不像当初的她。当初活泼可爱，但还是程式的，今天怎么当着老师的面说起假话来了。

“什么？我恐吓的。”我说：“老师，你相信吗？我那个时候虽说不是个好学生，但是至少也是个比较本分的学生呀，让她这么说，我不成了当时的黑社会老大了。”

“你就是黑社会老大。”小红也是笑呵呵的说：“本来就是你给老师说的，让我说，我就只能这么说了。”原来是这样呀。老师只能所有的故事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说也罢，不说也好，留下的也只能是记忆了。

老师让别的同学拉走了，大厅的角上就留下了我和她：“几十年了，什么时候学会了说假话呢。”既然是同学聚会，主题也就一个，那就是交流诉说，所以我没有等她回答，就开始问了：“这些年你过的好吗？我感觉沧桑在你的身上留下的印迹重了一些。是不是……”

“看来你不愧是搞文字的。”小红这时也收起了笑容：“我没有老公，现在就和两个孩子生活，所以日子艰苦一些，不过我也想开了，这样活着自我，心里踏实。”

“你这是……他……”我没有敢接着往下问，因为我不知道在她的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说他了，一个令人失望的男人，当年选择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开始我们的日子还算平静，可是后来改革了，开放了，他去做生意了，几年下来，生意没做成什么，倒是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而且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怎么可以把那姑娘带回家呢？”我说这些，多少还带了一点男人的自私；因为用当今社会的伦理道德来说，男人似乎总是要和这些事情挂上钩的。有时候我在想，现在走在仕途上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犯氺，死了就是什么伟大的战士，优秀的什么员；可是出问题了，总是和女人有关系。我不知道今天的社会是不是就是因为有了昨天的基础，才让这个世界变成了今天这样的乌七八糟。

“他和我说想让那女人和我们一起生活。你说我怎么能忍受呢。不就是有几个钱吗，难道说这个世界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信！”小红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愤怒。

“那你后来一直就和孩子们在一起生活？”我问。

“是的，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当今的社会真的是很难很难的。儿子大学毕业了，回到县上，按照政策应该给安排工作的，可是过了好几年也没有动静，于是我就去找，可是人家说让我联系单位。你说，我一个女人家，能认识谁呢？不过孩子学的有专业，于是我就去找了一个单位，没想到……”

“怎么，人家拒绝了？”

“不是，人家先是说了一大堆困难，最后竟然说如果我愿意付出也可以。”小红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开始我还以为是要我送礼，后来才知道是要我上床。”

“你说的是谁？”我一下子心里像是燃起了大火，烤的我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不要问了，已经过去了的事情，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小红说：“孩子的工作总算有了着落，可是我……”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说。

“开始想来找你的，可是……我不能让自己的不洁之身玷污了我们的同学情分。也许社会就是这样，今天我也想开了。不过就那一次我就觉得自己的生命有意义的部分已经渡完了。所以你说我老了，其实老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好。”

“你现在怎么生活呢？”

“搞了个小卖铺，也就养家糊口吧。”

“有什么困难就告诉老同学，也许……”

“不用！我这辈子就后悔了一件事情，就是给你写作业没有坚持下来，如果要能坚持一辈子，也许我的人生就不是今天这样子了。你说呢？”

“我……我能说什么呢。”我没有想到小红三十年了，还把高中时候的玩笑留到了今天，难道说这就是一种情分，一种永恒！

“你们俩干什么呢？谈恋爱呀！大家都在唱歌，你们也来段吧。”当年的老班长走过来把我们给提溜起来，推进了热闹的同学之中……

我唱了刘欢的《从头再来》，她唱了李娜的《好人一生平安》。我给她鼓掌，她给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