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见我时,我正在和一群乞丐争抢一个馒头。他们人多,我终于还是败了。失败的后果不仅是挨饿,还要挨打。尽管不是什么彪形大汉,可那么多的拳脚打在身上还是和很疼的。我没有求饶,不愿,亦不会。
他便是在这时出现的,喝退了殴打我的乞丐,弯下身来轻轻拭去我嘴角淌下的血。我怔怔地望向他,他对我微笑,不是嘲讽的,而是那种最纯洁温和的笑容,美丽不可方物。他很美,应该说是俊逸吧,白净的脸上透露出逼人的英气,星眉剑目,优雅而洒脱。我看傻了,自记事起就终日与别人争抢的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对自己露出这样善意的微笑。那一瞬间我的心都温暖起来,许久未曾流泪的我哭了,哭着跟他走了。那一年,我十岁,而他二十岁。
他的宅院很大,院中有园,门后藏窗,处处显露出贵气。我跟随着侍婢进入了一处别苑,她说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不是很大,却极具清幽之气。拱门上的匾额题有字,那时的我不认得,后来才知道,是居尘苑三个字。
当已经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的我立于他面前时,他再次露出了那出尘的绝美笑容,“想不到洗净之后的这张脸竟这般清秀,将来一定是个俏人儿。”嗓音温润,“你可有名字?”他问。我摇头,名字?小乞丐,要饭的,这些算吗?
“从今以后你叫路漫,沈路漫,可好?”他思忖了一会儿,又问。我点头,路漫,很美的名字。
“你同府中其他人一样唤我王爷吧。”
我惊诧地抬头,面前这个收留我的人竟是王爷。对于我的诧异,他不以为意,只回以一个淡然的笑,起身离去。
我在王府中过得很安逸,身边有婢女侍候,府中人唤我小姐。他还为我请博学的师傅教我琴棋书画,甚至武功,我也需学习。我从未奢望过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眼中的幸福不过是能吃一顿饱饭,老天垂怜,竟赐予我这么多。
他每日总会抽空查验我的功课,做得好,他会笑着轻抚我的头,做得不好,他也会厉声斥责。为了那个温和的笑和那轻柔的抚摸,我努力将一切做好,不论多么辛苦,为了那些奖赏,都是值得的。
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出落成了柔美的少女,他当时的那句话得以印证。我不仅是个俏人儿,而且拥有倾城之姿,肤若凝脂,双目似水,眉如弯柳,樱唇不点而红。这别人看来求之不得的容貌,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不知自何时起,见到他,我便会双颊似火,心如鹿撞,一心只望他能多瞧我几眼。而他依旧那般云淡风轻,给予的不过是无谓的夸赞,似乎我于他来说就是个无关痛痒的人,永远也走不进他的生活,那么,纵然有倾国之容,又意义何存呢?
他没有王妃,也从不招惹女人,我惊叹世上竟有这种无欲无求的人。他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他也常和大臣在府中议事。他是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忙一些,自是应该的。
那日,一位身着官服的老人到府中拜访,与他进了书房。听管家说那人便是当朝宰相。我端了茶准备为他们送去,刚至书房门口,不巧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府中并未娶进王妃,王爷您正直壮年,身边总要有个贴己的女人伺候着才好。”是那宰相的声音。
“本王独居惯了,纳妃之事并不急。”那嗓音一听便知是他的。
偷听本不是什么光明之举,可听到这里,我却移不动脚步。
“王爷说笑了,圣上的大皇子今已九岁,王爷也不过比圣上年少一岁,怎会不急。”
“不知宰相大人是何意?”
“那老臣就直说了,老臣的女儿今年刚好二九年华,倒也生得端庄秀丽,不知王爷是否看得入眼呢?此事老臣也与皇上商议过,皇上也乐见其成。王爷意下如何?”
那宰相的话传入我耳中,惊雷一般,我的双手一抖,茶杯翻落在地上,“铛”的一声。他从书房走出,看到了门口伫立的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我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无言,蹲下身去捡破碎的瓷片。
“不要捡了,让下人去做就是,莫伤了手。”他没有责备,只是劝阻。
我没有听命,执拗地伸手,眼中已蒙了一层氤氲的水汽。尖锐的碎片刺入手指,渗出了鲜血。我却浑然不觉地又向另一片伸手。手腕猛地被他抓住,人也被带了起来。
“我说了不要捡了,让下人去做,听不懂吗?”他怒斥。
我仰起头,目光直逼向他,“下人?我不是吗?我亦不过是你捡回来的乞丐,恬不知耻的留在府中,怕是连下人都不如吧!”眼中的泪终于滴落下来。
他愣住了,向来温婉的我第一次这般无礼地大呼小叫,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调整了神态,松开了我的手,无奈道:“闹够了就快去包扎。”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
我握紧双拳,一步步挪动。他要纳妃了,皇上都钦定了。宰相的女儿,真是般配!我呢?我算什么?我该怎么办?心中一片茫然。
我没有用晚膳,独自坐于窗前,望着院中的修竹发呆。他悄然进来,我不是未觉,只是不知该怎样面对。
“为什么不用膳?在和谁赌气?”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委屈得又想落泪。赌气?我没有那个资格。我是堵心,堵得厉害。
“王爷要纳妃了吗?”我轻问,心中害怕,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半晌,他才开口:“怎么想起问这个?”
“只是想知道。”
“还没有定论,要看皇兄的旨意。”
我心中一紧,“在王爷眼中,我是什么呢?”我依旧背对着他,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
“路漫,我不知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但你要清楚,不论我纳不纳妃,你都是你,你大可安然过你的日子。我依旧会像兄长般待你,断不会亏待了你。”
我倏地站起身,踱到他面前,吼道:“我不要,不要当你妹妹,不要你这样的兄长。我要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妻子。”
他如被雷击了一般,睁大双瞳,后退了数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慌乱,竟是因为我心中的情愫,真是讽刺。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我怎么可能?!”
我苦笑,“是啊,您是尊贵的王爷,高高在上。而我,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一个乞丐,又怎敢高攀,又怎敢奢望您那圣洁不容玷污的心为我颤动一下。”
“不是这样的,”他不断地摇头,“路漫,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知我从未看低过你。你太年轻了,我们没有可能。”
“你嫌我小吗?那宰相之女也不过大我一岁。”
“你们不同的。”
“对,她身份高贵,低贱的我又怎配与她相提并论。”我强忍住眼中的泪,自嘲道。
“你何苦这样贬低自己。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也不要再胡思乱想,早些休息吧。”他垂下眼帘沉声道。语毕,便决然挥袖远去。
我的身体似被抽光了力气,软泥一般地瘫在了冰冷的石板上,眼泪终于决堤。我突然感到很累很累,他的话在我耳边一遍遍的回响。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希望瞬间破灭,我仿佛清楚的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人生在此刻消退了所有光彩,变得黯然。
从那以后,我和他彼此变得陌生,虽然彼此近在眼前,但却感觉相距甚远。他依旧关注我的衣食起居,却是像兄长般的,甚至像父亲。而纳妃之事也就此作罢,谁也没有再提及。
我原本以为,即使他没有接受我,但能这么安宁地生活也好。可他偏偏在这平静的池水中丢入一块巨石,水花四溅,长襟尽湿。
我常经过他的忘尘阁,与其说是经过,不如说是故意前去。虽然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但一个“情”字又怎会如此简单。袒露心迹后,我愈发的思念他,可我们之间的距离令我望而怯步,只得无声的在窗外偷瞧他几眼,匆匆离去。
初春的中午,我再次路过的时候,忘尘阁不似以往幽宁。我还未至窗口,便听到声响,竟是女子的嘤咛。我忙从窗缝向里望去,塌上那对赤luo相缠得男女映入了眼帘。我闭上了双眼,倚着墙壁滑落在地,耳边嗡嗡作响。待睁开双眼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我没有流泪,已经没有眼泪可流,痛楚由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由眼入心,由心充斥全身。他硬生生把我已然破碎的心狠狠的揉得粉碎,我恨他!恨他!
我不知是怎样回的居尘苑,我居尘,他却要忘尘,好,我成全你。回去后我倒头就睡,一睡便是两天。我下定决心要忘记他,醒来后我还是我,那个不论多痛多难过也绝不求饶的我。
他的忘尘阁每天有不同的女人出入,或华丽或端庄,或妖艳或清秀,百花绽放。对于这一切我不闻不视,终日弹琴赏花,倒当真成了大家闺秀。我早已没有气力再去爱他,伤得太深,不知如何治愈。他要我做他妹妹,好,我就认他这个哥哥。他可满意?王府又沉浸在了一种异样的平静中。
管家说今日府上有贵客来访,我需前去拜见。临走前,管家不住提点我无须装扮,素面即可,衣着也不必华丽,越素雅越好,我随心中不解,但也一一照做了。
来到厅堂,见他坐于偏座,主座上端坐着一身着明黄长袍的俊美男子,样貌与他有几分相似,而男子脸上多了分霸气,他脸上却透着隐忍。
我大致猜出了男子的身份,能让他屈于次座的人世上怕只有一个。果然,他道:“路漫,来见过皇上。”
我俯身一拜,“民女拜见皇上,皇上吉祥。”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帝瞧了我好一阵,再次开口:“臣弟府上有这等绝色佳人,朕怎么向来不知?莫不是臣弟金屋藏娇?”
“皇兄言重了。她是臣弟自小收养的孤儿,怎好带到皇兄面前让皇兄笑话。“他望了我一眼,面露担忧之色。
“此言差矣,这般美人,怕是朕后宫的嫔妃也要逊色三分,朕又怎么会笑话。臣弟若是不喜欢的话,那让朕带走好了。”
他脸色陡然一沉,惊恐之情溢于言表,“这丫头愚笨的很,臣弟担心她不懂伺候,惹皇兄生气,皇兄还是——”
“好了好了,”皇上打断了他的话,“朕不过说笑罢了,臣弟不必如此紧张。”听似随意的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哦,那是臣弟小题大做了。”他微笑,那笑容却未达到眼底,“路漫,退下吧。”
我低首告退,心中已然明了了一些。
皇上走后,府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忘尘阁中再无女人出入。我无法忽略心中小小的喜悦,就如同我无法否认对他的爱一样。见到那时紧张不安的他,我心中的希望又不可抑制的升腾起来,我痛恨自己这般没有骨气,可无论怎样努力去忘怀,依旧是徒劳。于是,我又情不自禁地“路过”了他的忘尘阁。静静地伫立于窗下,原本以为会听到他轻微的鼾声抑或是纸张翻折的响声,然而……
“王爷,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宫里的探子说皇上今日没什么大动静。我们也觉得他应该没察觉到什么,您看,下一步?“
“不要操之过急,以皇兄的谋略,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怕是在等我们动手。”
“怕什么,被他发现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我们的兵马虽然没有他们数量多,但个个英勇善战,硬拼的话也未必不能赢。”
“鲁莽!那样的话我们就是反贼,怎样得民心?”
“我们是反贼?也不想想当今皇上是用怎样的手段将江山从咱们王爷手中夺去的!我们应该叫匡复正业。”
“当初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刘大人你要密切注意宰相的行踪,他对皇兄可是忠心耿耿。”
“老臣知道。说到宰相,听说不久前,皇上想为宰相之女和王爷指婚,可由此事?”
“有,不过想要在本王身边安插眼线,本王又岂能上当!”
“王爷我们不如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皇上似乎甚是喜欢府上的路漫姑娘,不如——”
“不可,别人均可,她不行。”
“可是王爷——”
“没有可是,不行。”
我逃似的奔回了居尘苑,整颗心悬于喉间,张口即出。他竟然谋反,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全身,令我不由自主地颤栗。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保护他?我在心中呐喊。我不能看着他冒险啊。
老天许是听见了我的呼喊,竟真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我在后花园赏花,隐约看到远处的那簇明黄,心中不免打鼓。他不在府上,皇帝前来是为了我吧。
“民女叩见皇上,皇上吉祥。”我拜了下去。一双大手上前托住了我,“姑娘不必拘礼。”
“谢皇上。”我站直了身体,嫣然一笑。便看到皇帝眼中的惊奇。
“姑娘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吗?”
“回皇上,习惯。”
“哦?那你在宫中会更习惯的。”皇帝笑言。
“皇上说笑了,以民女的身份能住进王府已是天大的赏赐,若不是王爷可怜,怕是早已饿死街头,如今,又怎敢奢望宫中生活。”我故作婉约。
皇帝轻握住我的手,温柔的说:“如果朕说可以,你可愿意?”
“皇上?”
“回答朕。”
“民女惶恐。”
“哈哈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朕会跟王爷提及此事,尽早接你进宫。”皇帝朗声大笑。我在一旁,面上露笑,心中落泪。为了他,怎样都可以,即使是死,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当晚,他恼怒地踢开我的房门,双目似喷火般燃烧。
“你到底想要怎样!想入宫当皇妃吗?我亏待你了吗?”他对我咆哮。
不要这样,这样我又会误解你是在乎我的,我的心再也经受不起折磨与伤害。
“普天之下哪个女人不想飞上枝头作凤凰,我亦不是圣人,我也希望拥有皇宫的奢华。”我逼迫自己用他厌恶的语调说话。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种爱慕虚荣的人。”
“好吧。我承认,我进宫并不完全因为贪图富贵,而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皇上会珍惜我,他至少不会把我看得比妓女不如。”最后一句话并不完全为骗他,那件事,我始终放不下,心中一直存有余怒。
他然被我的话震了一下,要说什么,想了很久才开口:“如果是因为那件事,我道歉。”
“不必了,已经过去了,歉意已不能解决什么。”
他上前狠狠抓住我的肩膀,抓得我生疼,显然,他已怒极。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会动摇,“祝福我。”
“你……”他咬牙。
“王爷,您也可以当着皇上的面这样抓着我吗?”我媚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长叹了一口气,放开了禁锢我的双手,冷笑道:“好,我祝福你,未来的皇妃。”说罢,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我只有落泪。
离我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越来越痛,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相见,再见面时又是在什么情况下?他唤我娘娘,我唤他王爷,真是可悲。我终于按捺不住,漆黑的夜晚,我潜入了忘尘阁,只为多看他几眼。他已经睡下了,我轻轻坐在他塌前,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熟睡。我的心纠结着痛,我的委屈我的无奈,没有人能够倾诉,郁积在心中,叫嚣着撕扯我的灵魂。
“王爷。”我轻唤,没有回应,我又小声开了口:“真的睡着了,那我可以说了。你别笑我,我有很多话,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说的。”我眼中又凝结了水雾,“你的笑很美,每当你笑的时候,我就会很快乐。那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才明白,是因为爱。你不爱我,这我知道,可我还是爱你,我想过放弃,没有用。很多人说我美,是真的吗?可你为什么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呢?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要娶宰相府小姐的时候心有多痛吗?你又是否听见,当我看见你和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缠绵的时候,心碎的声音。如果你快乐,这一切我都认了。但你现在是在拿生命开玩笑,谋反,那是要杀头的啊。可你要做,你想要皇位,我就帮你,我可以做你的眼线,也可以做你的杀手,你希望我做的我都会做。那,我走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若真的忘了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忘不了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怕我忘了你就不要走。”清冽的嗓音从身侧传来,我不由得一抖,转头望去,撞上了一对似夜般漆黑却灿烂如星辰的美目。
“王……王爷,你没睡?”我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在颤抖。
“你要嫁给其他男人,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依旧是温润的嗓音,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王爷,”我不知该说什么。
“你都知道了,我要谋反的事?”
“嗯·”
“想去给我做眼线,杀手?”
“嗯。”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受你,甚至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死心?”
“因为不爱。”我低声道。
他抚上我的脸,“才不是这样,是因为太爱。我谋反若失败,那是要诛九族的,你若是我的妻,便会受到牵连。你又小我这么多,我真怕委屈了你。可你呢?非但不领情,还急着向皇兄投怀送抱,找一个比我更老的。你当真要逼疯了我吗?”
我一时间忘记了呼吸,这番话是在梦境中都不敢奢求的,现在却亲耳听他说出,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死而无憾了。
“你爱我?”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说呢?那个即使被别人欺负也决不低头认输的你,那个从不停止努力进取的你,那个大着胆子说要做我妻子的你,那个为了我宁愿牺牲自己的你,那个摸黑到我身边表露心迹的你,让我怎能不爱?”他轻揉我的脸颊,缓缓道来。
我终于听到了早在心中呼喊过千万遍的话语,如今,却是临别之言,想到这,心中不免酸楚。
“我不能看你去冒险,你若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倒不如助你一臂之力。做眼线,我识字会写,做杀手,我也有些功夫,哪怕失败,也决不会把你供——”我话未说完,人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入了怀中,“啊”我不由得惊呼,紧接着身体便被压在了塌上。他伏在我上方,伸手拔掉了我头上的簪子,一头如瀑青丝飞洒开来,在月光的映射下,闪耀出莹透的光泽。
“你今晚的一番话让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听着,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现在就要。”然后他便欺身深深地吻了下来,霸道又不失温柔。一双修长的手粗暴地撕扯我的衣服,锦帛撕裂的声音夹杂着他粗重的喘息传入我耳中。“你真美。”他伏在我耳边呢喃。够了,这就够了,只要是他要的,我都会给,他想要,尽管拿去,只要我有。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精瘦而挺拔的脊背,闭上了双眼。
身体的痛楚带来了心灵的幸福与满足,我在迷蒙中呼唤他:“王爷,王爷……”
“不,唤我修远。”
“修远”
“再唤!”
“修远!”
“再唤!”
“修远,修远,啊……”
清晨醒来,他已不在身旁,枕上还留有他特有的檀木清香。我梳洗完毕,问侍婢:“王爷呢?”
“回小姐,王爷进宫了,让小姐安心等他回来。”
我坐在石阶上等,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昨夜的一切比梦境更令人眩晕,我心中的幸福满得快要溢出,咳嗽一声都能散落一地。
快到中午时,我终于透过大门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身影。
“怎么坐在这,不怕着了凉。”他关切地斥责。
“在这能最早看见你,”我笑道,“进宫去做什么?”
他轻轻揽过我的肩,“要你。”
“什么?”我一怔。
他温柔地将我额前的碎发向后拂去,微笑着说:“我交了兵权,再不提及谋反之事,条件是你是王妃而不是皇妃。”
“我……”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用担心,这是最好的,各得其所。没了那兵权,我反倒觉得坦然得多了,皇兄是个好皇帝,会让百姓安居乐业,我又何苦夺他的位,操那份心,怎样也是兄弟,我又怎会忍心害他。而你,他确实是看上了的,不过与美人比起来,江山更重要,这点他还是懂得的。我拥佳人,他居宝座,岂不快哉?”他抱我的手臂施力,将我紧紧锁在怀里。
我仰头看他,问:“那你不是吃亏了吗?”
“怎么会,爱美人不爱江山看似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不过,我沈修远今生能得到如此佳人的心,夫复何求!谢谢你,漫儿,若不是你,我怕会铸成大错,那时就真要天人永隔了。”他的笑容依旧颠倒众生,尤其是我这样的生灵。
凤冠霞披,我终成了他的妻,这一日于我们来说,来得太迟了。
忘尘阁改名为恋尘阁,他亲自命的名,题的字。我由居尘苑搬入了恋尘阁。
“漫儿”
“嗯?”
“今后,唤我修远。”
“好!”
“不,唤我夫君。”
“好!”
“相公也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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