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习惯了清晨起床有她柔声的呼唤,虽然醒来却仍赖在床上,等了很久却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响在耳旁,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异样,蓦地起身拖鞋都没有穿就跑去卫生间和厨房,她的皮靴,她的钥匙连同她的人和几件换洗的衣裳像突然蒸发了一样,难道她不止一次说过的愿望是真的,难道这个她已工作和生活多年的城市真的让她如此失望,难道她真的能舍得下他和孩子,难道她异乡人的情结始终没有解开,难道她真的背起行囊一个人去流浪?
落寞的他又回到卧室,一头扎在床上却在枕边发现了她留下的便条“我出去走走,别挂念,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冰箱里已备足了一个星期的蔬菜水果和肉,米面油都在厨房,用电磁炉做菜安全,用阿迪锅煮饭快捷(起落筏已调好,有高压别乱转动方向,听到“嘀嘀嘀”三声响十分钟后再拔下电源掀锅),难分辨的调料放之前要尝一尝,别惊动老人,免得他们挂念,孩子若问起就说我临时出差,单位我已请好事假,手机放在茶几上没有带,不要试图找我,你也找不到我--给我需要的空间,给我需要的自由,让我一个人出去流浪,让我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哈哈哈,他捧着这百余字的留言笑差了气,开什么玩笑,流浪,愿望,不会的,她几乎是这个小区里起得最早、做事最勤劳的女人,无论她工作有多累多忙都会出去采购回各种各样的食材,做出丰盛又营养的三餐,她心心念念的怕他和孩子吃不好睡不香,她像不知疲倦的蜜蜂般守候着经营着这个家,他和孩子早已习惯了自家的早餐像“皇上”,早已习惯了同龄人的羡慕和夸奖,早已习惯了她偶尔的叹气和忧伤,早已习惯了她越来越少的食量,早已习惯了她的坚忍和担当,这样的妻子和母亲怎么会舍得他和孩子真的去流浪?开玩笑,一定是开玩笑,他突然觉得是提前过愚人节,晚上进门,就一定会闻到诱人的饭菜香,就一定会看到她依然窈窕的模样,她老生常谈的愿想必将无耐放弃,一切都还是寻常……
心里有了底之后,他镇定地看看了床头的心型闹钟,已经六点半了,该是孩子吃饭的时间了,他还什么也没有做,一边冲向厨房一边喊孩子快起床,到了厨房他才发了呆,做什么呐,什么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做熟?只能煮方便面,几乎打开了所有的厨柜,也没找到,他有些气恼,怎么会连方便面也没有呢,眼下只有用它来救急呀,猛然想起了她清晨留下的便条,冰箱,对冰箱里一定会有,在零度保鲜层里他如愿翻出了两袋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电磁炉就在餐桌上,添好了水却怎么也无法启动,使用说明书也找不到,他手忙脚乱的懊悔--结婚这么多年了,几乎没下过厨房,更不知道如何操作这些用具,自己悠哉悠哉在电脑旁看大片的时候,她怀孕时、她发着烧也会撑着去烧饭,他常常以为把药和水端到她面前或催她去看医生就已经是尽到了责任,而他生病时却总会有可口的饭菜和温言软语的关怀。电磁炉不会用,干脆改为开水泡面,赶紧将面块放到大碗去饮水机处接开水,只接了几滴就没有了,饮水桶里没有水了,天呐,怎么会这样,家中的一切都像在闹罢工,忙活了半个小时连泡面没有吃上,已经七点了,他只能塞给孩子一些零钱,让孩子上学的路上买豆浆或面包充饥,目送着撅着嘴找妈妈的孩子背着大大的书包下楼,他的头有些疼,吃了块巧克力就出了门,路上的人都急急地赶路,没有人在意他的颓丧……
晚上五点半他打开了家门,没有闻到诱人的饭菜香,没有看到她窈窕的模样,孩子苦着脸儿扑过来,连声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好饿--他的魂仿佛一下子离开了胸膛,她竟然没有回来,一切并没有恢复正常,她竟然真的自私地去流浪,去完成她自私的愿望,这个狠心的女人!他有些恨恨的打开冰箱拿出了一块熟火腿递给了孩子,转身去厨房煮饭,电脑版的阿迪锅操作依然如电磁炉一样不明就里,一个小时后,好歹能够和孩子吃上了一顿冒着热气的囫囵饭。天渐渐黑了下来,孩子已经睡下,昨夜下载好的贺岁大片无论如何看不进去了,他拨打她的手机,被告知“此用户已关机”,他这才记起了她的便条上已写明了没有带手机,上网找,她的qq和博客都显示不在线,这是个什么时代,平日里所有最便捷的通讯工具居然全部失去了效用,他刚刚还萌生的恨意渐渐消失了,这么黑的天,抽屉里的钱一点都没有少,她到哪里去流浪,她能不能上了坏人的当?他忽然开始惦记着她,以前她远去南方上货,以前她在工人家里熬夜赶制服装,雪灾的深夜她还出去采访,遇到危险她都会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慌,她是工作阅历丰富的女人,她是那样的强,她虽有埋怨却从不曾苛求他的付出,除了恋爱时期他还不曾这样牵挂过她,这一夜--他一次次地打开她的qq和博客,一次次地失望,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凌晨两点左右他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在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孩子欢快的笑声,似乎闻到了诱人的香味,似乎看到了她窈窕的模样,一阵狂喜让他睡意全无,睁开眼时身上已多了一床厚暖的被子,孩子和她正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她脸色苍白憔悴,却依然是温温存存的目光,堂堂男子汉竟然有泪溢出了眼眶,他已顾不得孩子就在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任宽慰和懊悔的泪在她的长发间恣意地流淌……
这以后,她依然会偶尔提起那次不能成行的流浪,依然会有忧伤,依然是很少的食量,只是他变了很多,他已不再理所当然地一下班就坐到电脑旁,他经常会跑去厨房,即使她嫌他碍手碍脚,他也总是黏在她的身旁,水饺他会包成蒸饺的形状,会分不清生抽和蚝油,会分不清盐和糖,他还会殷勤地期望和她常去探望她远方的爹娘……
尽管她依然有黯然落寞,他却已暗下决心,要用一点一滴的行动和如年少时挚烈的爱来驱逐她的忧伤,要让她发自心底--不再渴望一个人--背起行囊去流浪……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2-16 0:10:1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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