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追星族,从不写有关明星之类的文章,但我却要写一下潘虹。
潘虹红透中国的时候,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说老实话,她大红大紫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她。她那时她近乎完美了,银幕上光彩照人,生活里被许多人捧着,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而我这个人,喜欢残缺,喜欢风雨中的玫瑰,秋霜中的残菊。于是,除了《人到中年》或《最后的贵族》中那些假潘虹,真正的潘虹从来未到我的心里去过。
近日长春电影节开幕,在一个酒会之类的聚会上,我却突然看到了这个早已被我遗忘了的人,潘虹像影子一般坐在一个园桌上。由于只注意到潘虹,她两边坐的是谁都没看清楚,我看到的潘虹是怎样的苍白而憔悴。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但那笑是何等的勉强,何等的应酬。她的眼睛依然是那样明亮,但明亮的色彩中有多少忧愁呢,她眼角的皱纹恐怕是霞飞之类最高档的化装品(潘虹作过霞飞广告)也遮隐不了的了。
潘虹老了。
我觉得暗然神伤。
人都是会老的,可潘虹不应该老得这样快,这样迅速。与潘虹同时走上影坛的,不是还有人像小姑娘一般天真烂漫么?不是还有人今天爆一个新闻,明天爆一个丑闻地在这块土地上折腾么?不是还有人做出纯情少女的样子让少男少女们痴迷么?
潘虹,你是不是活得太心苦了。这里并不是我写了别字,我知道潘虹不会辛苦,她只会心苦的。
上帝不愿意让任何人很完美的离开这个世界。而潘虹是不是一直在追求完美呢?特别是人格和情感的完美呢?
据别人讲,潘虹一直是寡居的,潘虹过去的婚变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那么婚变之后,潘虹是不是获得了真正的情感。
这里有一个女人,一个唯美唯情的女人,也是一个潘虹的推崇者,她曾流着泪给我讲了一段不知从那里听来的潘虹的故事。
一架飞往欧州的客机上坐着潘虹,她像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一会儿给她掖掖衣角,一会儿为她理理乱发。她们的目的地是潘虹父母客居的一座欧州城市。
这里说的这个男人是谁,我不得而知,说不定是某个热爱潘虹的人为了潘虹也为了自己而杜撰出来的。但我宁愿相信它是真实的。因为潘虹应该有爱。
但是这个人却不是她的形式上的丈夫。这就让我们更加伤感,因为追求至诚至爱的历程是多么的艰涩,这种难以言说而又最折磨人的经历,怎么会不使人变老呢?
说着潘虹,我又想起了刘晓庆、想起了巩俐、甚至想起了美国的沙郎史东。
潘虹的美是中国式的美,美得纯真、无邪。我们始终无法在她身上找到刘晓庆脸上时常泛出来的那种原恶感,也找不到巩俐的那种性的迷乱。沙郎史东一会儿纯真得像天使,一会儿凶恶得像泼妇,一会迷幻得像巫女,一会儿痴情得象贞女。而潘虹没有这一切。她有的只是美,单调的美。在这个已变得十分复杂的世界上,人们还会欣赏潘虹吗?潘虹多年来在电影、电视上无法露面,她怎么能不老呢?
我突然很关心潘虹,而且会永远关心她,直到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死去。如果潘虹比我先死,我会用一匹白绢、洁白的那种,写上曹雪芹的《葬花吟》,找一块净土,去为她焚烧,为她送行。因为在当代的名女人中,只有她配得上这首词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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