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台灯架在床头上,灯头倦怠地低垂着,灯光显得异常微弱。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半。她累了。她仅仅是身体寒颤,或者是她的心累了。哀莫大于心死。她应是死了心。
只是在白天晒晒被子,收拾收拾房间。从黄昏开始,她便坐在电脑前毫无目的地变换着打开网页,听轻音乐悲伤的调子,或是翻看文档里陈旧的照片和日记,动作如此反复着。她的眼泪在某一刻不自觉跑出来,那么仓促,那么措不及防,不需要丝毫时间来酝酿。
(一)
一个女子的哀伤大多因为他爱的男子。,在这个爱情不确定的年代,痴男怨女多如鸡毛。每每躲在爱情的死角如怨如慕轻泣时,香格总是劝慰我,叫我别哭。接着是抱歉地对我说,梅里,对不起,我不故意的。我没想到景真会因我而舍弃你。香格,我劝景真回你那里好好对你,可景真说回不去了。说……
香格,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不怪你。也不怪景真。
我还能说什么呢?当我看见香格眸子里闪烁的都是诚挚时,我无言了。我只能忍着疼, 一人承担所有的不幸。
香格。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你忘了,我们曾在梅里雪山下立的誓言。我们说即使没有爱情,我们还可以彼此相依偎。我们拉拉小拇指,用大拇指戳下章印。我常常在晚自习后去你家。我们头碰头睡在一起,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你妈妈说,丫头们,别说了,明早还上课呢。我们才收敛起所有的话题,入睡。那一年,我们上高一。
所有的事情,都如水一样顺溜溜地滑过掌心。我亦相信。美好的事物在现实中是不可能永存的。一枚点燃了的火柴,别指望它能长久地燃烧。
香格,我与景真就是这样的吧。我们的爱可燃点太低,一触碰就燃烧了。迅急又湮灭了。
可是,香格,你看看我的腿,我站不起来了。我只能永远这么坐着,一次次用指端触摸旧照片背后模糊的快乐,触摸南国雪原的寸寸洁白。香格。不!景真,你知道我的指尖是怎样一种感受吗?你知道那疼痛与欢乐皆并着的黯然无奈吗?景真,你好吗?你和香格幸福吗?
(二)
七年前的一天,你看见我日记本上的名字,梅里。你有点儿小惊讶地念道:梅里是你的名字?我对你点头笑笑。我看见教学楼西边的阳光打在你脸上,那么明亮.我的心一动,象是沐浴在初春午后的明媚里。你对我介绍:我叫景真,出生在祖国非常的南方。你说的时候下巴一翘一扬的,你的笑太好看。我记得很清楚,我看着你的笑,也回赠你一个微笑。
我叫梅里.爸爸帮我取自南国的梅里雪原。据说那时藏民心中的神山.我自小就有一个愿望:去南国看一看。
认识景真后,我想去南国的念头越来越强。这大概原于景真生于南国。我的好朋友香格在我不断的攻击下渐迷恋上南国那块神秘荒凉的土地。
一个冬日的晚上,我瑟缩着和景真在马路上行走。景真慢慢靠近我,用她大大的手包裹着我冰冷的小手。景真说,梅里,我喜欢你很久了,从知道你叫梅里的那天开始。我生在南方,你就象南国坚韧的树,冰冷又凛冽存在着。
是的,景真。我知道你遥不可及,所以我冰冷着,为了吸引你的目光,我用了欲进先退的招式。有幸是,我的目的达到了。你喜欢上了我。
学校旁边,有个澳门豆捞,我特别喜欢。你一周带我去两次。看着黄嫩嫩的豆花在沸水中慢慢凝结,景真,我们的爱情就如这豆花一样在高温中凝练,越来越坚实。
景真,你记得吗?你带我去莲花山,我们在山上的寺庙里拜佛祈祷。走出庙宇的时候,你抽了一签。老先生说若没有客观干扰,我定是嫁于你。景真,那一刻,我甘愿相信佛祖,相信上帝。我感觉到神在看着我们。他穿的是苏白的衣服。他在很远的地方,仿佛在云层里。
夏天到的时候,我和香格去街市上买内衣。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撞在一家服装店的玻璃窗上。你大约有些害羞。对于女生的内衣,你躲闪不及。我对香格说,你是个有意思的男生,阳光又腼腆。香格冲我笑。为我的开心而开心着。我们是两朵一样的小花,微微开放的骨朵。
日子象吉他上的丝线,被快乐的吉他手划过悦耳明快的音符。
(三)
来年的早春,香格,景真,和我结伴而行,我们去了飞来寺,雨崩村,到了梅里山下,到了卡瓦格博,看到了日照下旖旎的太子金山。朴实的藏民请吃了牦牛奶。德钦县到明永村一段,即使高原又是险路。只能在栈道上行走。清晨的路途阳光普照。香格在我后面走,景真在香格的后面。不知怎么,我一个趔足,摔倒在几米深的丛林里。
从医院的病榻上醒来,我看见香格闪烁不定的双眼。我心里徒然很难过。我突然确定了什么。我问香格,是不是不小心推了我。香格立刻大哭起来。我最好的朋友,香格。我不敢相信他推了我。我期待她能圆满地撒一个谎,可她哭泣着招架不住的样子,如一把利刀慢慢划在我心上,生生地疼。那些疼痛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沉默。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我与香格的点点欢乐充斥在我的脑子里,今昔的鲜明对比,让我恍若一切是梦。我的左腿被固定在架子上,被套着。思想也被套拢了,一动也不能动。
香格,景真呢?他去哪里了?
景真,他……
他怎么了?你快说。我逼迫地问。
他走了。说是回家了。
我从不知道景真家里的电话。我突然发现我联系不到景真。我没有一种方法去联系他。我只能等待。等待香格给我景真的消息。
在藏民家寄居三个月的日子,我如在地狱里煎熬着。景真,他消失了。香格说别怕,还有我。我永远陪着你。梅里。
病历薄上写着:永久性骨折。我不小心看到。我知道我成了一个废物。我在香格的怀里疯一般哭泣。我借着香格的怀抱狠狠地恨她。这恨也许是不应该的,可我那么无奈。对于正值花季的女子来说,失去一条腿,等于让她清醒着看命运残忍地毁灭她,叫她死亡!
我退学了。我无法坚强着走进那个拥有无数回忆的学校。那个有景真存在又消逝的地方。我那么爱它,那么憎恨他。
很久之后,我听说香格和景真在一起了。他们已经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
也许,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命运。
-全文完-
▷ 进入苏末末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