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低处　更低处

年关　村里死了一个年轻人

文/王海云

本想乘着过新年

受点罪

到小煤窑里偷着干几天

挣些钱还结婚欠下的债

未曾想　只干了三天活

就出事了

一个燕尔新婚的年轻人

三天三夜挣了六百元钱

年轻人的爹娘哭黑了天

新娘子卷了窑主甩给的二十万

回到娘家过新年

新年的最后一声爆竹刚炸完

说媒的就挤破了门槛

哥哥出远门……

哥哥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这一次，他也许要一辈子

撇下双亲　弟妹　妻儿

带上疼痛的泪水和牵挂　

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到一个又深又黑地方

打捞亮堂的生活

哥哥一走

家里就黑了灯

母亲用泪水添油

父亲用思念作焰

一家人用祝福的手

掬住一束平安

照亮哥哥黑黑的路

照亮那段走不尽的黑

刀子一样疼痛的黑

落入釜中的黑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

黑心矿主的黑

黑了又白　白了又黑的

日子一样的黑

夜的深处是什么　

夜的深处是什么

我要用一生来探寻

我多次遇到夜一样的暗

沉沉的　像山

深深的　像井

远远的　像路

浓浓的　像黑

我没有选择

我必须到达夜的内心

我深入许多和夜相仿的暗

我变得越来越轻

我知道

在抵达夜的那一刻

也就抵达了光明

一棵芳香的树

让我从认识生活那天　开始　

剔掉一部分生活

剔掉自私

剔掉嫉妒

剔掉贪婪

剔掉所有的虚假　欺骗　狂妄　仇恨

还有残存的欲望　……

让我坦然地面对生活

像一个新生的婴儿

带着一声稚嫩的啼哭来到人间

这时回转身来

我发现生活是一棵芳香的树

需要用心中的利刃时时修剪　

生命的蟋蟀

我热爱黑夜

并非拒绝阳光

只是厌倦了　那些

酩酊烂醉的酒瓶

麻桌上搓来揉去的时光

只是为了

女儿哭泣的书包

妻子喋喋不休的裙子

老父老母的满头蒿莱

感到了一点点累

渴望　在静静的夜里

把笔尖小小的光明打开

在我生命的瓦罐里

找回那只歌唱黑夜的蟋蟀

温暖的语言

我热爱着身边的事物。

就像阳光热爱着我们。

我热爱那些沉默的野草，

绽放的花朵，朴素的庄禾。

一片飘落在秋风中的树叶。

一粒泥土，一柄耗尽了青春的锄刀。

一只驮满了鞭痂的老牛。

面对他们，我都会

用最温暖的语言，

轻轻地抚摸。

抚摸大地上这些

卑微的事物。

用我的手　目光　嘴唇

年轻的心。

让它们感觉到

我的善良和爱意。

感悟灯光

熄灭所有的灯光

又燃亮所有的灯光

夜色依旧

悄然潜行的

穿越在亮暗之间

灯光之于夜色

犹如美丽之于女人

绿色之于枯木

慧眸之于盲者

甚或一种情感的诉说

一束思想的花朵

具有神佛的超然却坚守澹泊

具有阳光的血脉却远离曙色

从而守定孤独

拒绝亵渎

洞穿灵魂

藐视黑暗

让那些隐晦的事物

顿感卑怯　且暴露无遗

在朴素的灯光下解读生活

宛若品酌一壶莲汁那般深刻

此刻　灯光静穆若禅

欲说无言　无言欲说

周遭的虚影使我顿悟

灯光　是一柄黑白灵透的剑

穿越生命时悄无声息却铭心刻骨

层层解剖我的阴郁和肤浅

钩亦夜　满亦夜

剑锋尽处

曙色冉冉

猎狗老了

那天　在山林里

中枪奔逃的一只野兔

猎狗追了老远

也没能追上

瘸着一条腿回来的猎狗

眼里噙着泪

没敢看父亲

父亲将猎狗抱在怀里

像抱着一个受伤的老战友

父亲说　老了　咱俩都老了

猎狗眼里的两颗泪

终于落下来

父亲再没出猎

整日守着老猎狗

为它敷药　疗伤

直到猎狗又重新站起来

那天　父亲又扛起他的老枪

和老猎狗进了山

悲悲戚戚的枪声

从清晨　一直哀吼到傍晚

吼尽枪管里最后一铳火药

父亲将老枪葬在山里

和老猎狗并肩走下山来

他们生死相依的身影

像两个浴血归来的老兵

那么从容　悲壮

作者：王海云

工作单位：山西省陵川县交警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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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134536003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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