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西餐厅里,东说,我今天介绍你认识一个人,我最好的朋友,一个不同凡响的人。音乐在大厅里如水倾泄,似乎就在面前的高脚酒杯上碰撞轻响,而后远远而去。洗说,能让你如此看重的人,相信一定是个不凡的人。
从洗手间出来,洗看到昨晚的那个男人背对着她坐在东的对面。远远地洗似乎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穿过大厅漫过来,直抵人的心间,让她的心无由的安宁起来。洗想起衣柜里的西服,早上衣柜里的气息原来一直在她脑里。走过去,洗笑,嗨,你好。
看着有些意外的九,东说,原来你们认识,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也好,省了我介绍。九笑,你还是要介绍,我们还不知道名字啊。于是洗知道他叫九。九,一个特别的名字,舌头轻抵上腭,然后回转。洗展颜轻笑。
熟悉九后,洗才知道两个男人原来也可以相惜如此。在东的口里,九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他说为了九,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东脸上的疤就是为九留的,但是东一点也不在乎,口气里甚至有些欣喜的成份。
九,却不知为什么让洗有些陌生起来,不复再那夜的随和。他对洗总是客气淡远,也从不谈起那晚与洗一起在排档吃面的事,有时洗故意提起,他也故作不知。
而东,似乎背水一战似的,开始向洗直言。他说,他不要只作她的朋友,他要她成为他这世最爱的人。
衣柜里的西服挂了一个冬天,洗没有把它还给九,九也没有说。春暖花开了,西服有些发霉,洗仍舍不得把它洗掉,怕西服上的某些气息会随水而消失。而东仍不放弃。
星期二,洗送设计稿给东,临走时,东牵着洗的手说,这个周末我们去苏州,还有九,好吗?停顿了一下,洗说,好啊。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是个发着甜美芳香的城市。江南的婉约清丽,这个城市都把它融进了每一处,建筑,街道,街心花园,还有就是那闻名的园林。尽管没有真山真水的大气,却自有她独特的风格,让人叹服。苏州的女子妩媚娇柔,男人温文,尔雅。在园林的小桥流水,亭阁楼角中洗是快乐的。身边是两个最出色的男人,不说爱字,却相怡同走山水。
到苏州,沈园是每个人心中的一个结,可怜孤似钗头凤,那种凄怆绝唱的爱情让多少人潸然泪下。晚上住酒店时三人说好明日游了沈园就回去。
半夜里东的公司来电话,有生意必须他回去决定。东遗憾的向九与洗辞别,临走时千嘱万咐地要九照顾好洗。洗笑,你就放心走吧,我又不是小孩。
江南多雨,雨说来就来,细细的飘过城市,站在窗里,卷帘处有风带着冰凉拂在洗的脸上。街上是匆匆归家的人,打着伞在洗的眼中静静成了风景。一个人的房间,灯悄人静,重重的寂寞向洗袭来。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洇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粉墙黑字,字字悲怆。想千年那断肠人是怎样的悔恨千重,又徒然看花落去。东风恶薄,如今桃花未落闲池,也终归是岐路桃花催成清泪。相偕也只是各自在这山水外。
一遍一遍的读着,洗大滴大滴的落泪。雨一直一直的落,冰凉让薄衫的的洗轻寒,无言的九脱下衣服披在洗的肩上,双手握着洗的肩痛从心底漫上,而在眉眼里消弥无痕。洗抓着肩上九的手,转过头看着九说,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对我如陌路?却又怜我如此?
迎头是九苍白而落荒的脸,一样的深目高鼻,一样的轻郁,却有一种深深的忧伤。九说,我们是没有未来的人,我做不到伤害东后能快乐的拥有你,我曾怕自已控制不了自已,于是我怂恿他向你说爱,让我的痛早些结束。我只是个自私的人。
不,洗绝痛的摇头又摇头。我不是你可以相让的礼物,我做不到与东相爱。和着雨水,洗的泪倾泄而下。
雨越来越大,九与洗站在廊下,看着雨在地里一朵朵地开,然后又孤独的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平静,直到下一朵又痛心的荡起。
九说,我们回去吧,回到有东的城市。
车站里,来接他们的东开心的说他又接了一宗生意,说晚上要请他们吃饭。九闭着眼疲惫的说,改天吧,我很累了。洗看着窗外雨在车窗上大滴落下又滑开,一行行恍然迷离。街上潮湿而轻寒,雨地里是匆匆如行云的陌生人,每一个对洗可以伸手可至却又天涯远地。寂寞在洗的四肢散开,忽然想落泪的感觉,让洗恨自已。
几天后,当东与洗坐在九的酒吧里喝酒时,九挽着一个女孩过来。说,这是我的女友,叫小小。女孩有水一样干净而流动的眼神,看着让人心都不由的恬淡起来。小小整个的笑似乎都为九而发,幸福而温柔。如小鸟般依在九的怀里。
洗拉过女孩的手,笑着对九说,我喜欢极了她,让她坐在我身边啊。
一个晚上洗比平时多了几倍的欢笑,与小小不停的说话,不停的喝酒,不停的笑,甚至再也没有看过九与东一眼。
坐进东的车里,洗忽然觉得一种沉沉的疲惫由心而来,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把头仰靠在椅上,长发散开如秋草般轻痛。东握过洗的手说,你看九与小小,多么的幸福。睁开眼看着东,洗淡淡一笑,我们不也很好么?东欣喜的说,我们?那么你应了我了?洗说,是。
转过头,洗看到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脸落寞如一株纠缠的植物,带着绝决的阴郁与忧伤。
洗没有让东进屋。听着东的车远去,夜静静地带着寒意浸漫进洗的骨骸。酒精让她迷乱,却不能让她温暖。黑暗中,感觉有一双手轻轻绕过散开的长发,疼痛而温柔,悚惚又在远方。
第二天,东来敲洗的房间时,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女人说,她是这里的房东,洗早上很早就高离开了,走的时候,有些孤单。
阳光穿过树缝照下来,在东的身上温暖明漫,东却感觉有些冷。
日子平淡缓慢的走着,一天一月一年,蓦然回转时,却早已换了人间。
洗仍是个失败的画家,仍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漂泊,喝酒,吸烟。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脸更加的苍白,依然黑衣如魅,长发如草。偶尔酒吧里仍有男人为她叫酒,她也一喝而尽。不看人不说谢,一个人寂寞的冷暖自知,有时在喝酒时能听到自已喉间发出寂寞的声音。
当一切都变平淡
是否有一种矜持的爱在心间
可是谁能承受生命无常的变迁
、、、、、、、
听歌过,看人过,自落泪。却飞不到你的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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