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雨,想象那个在竹橹声里醒来的江南,一些清凉里带着微寒的雨,淋漓了青石板铺就的石巷,平平仄仄的心事,在跫音里次递沉寂,掩了那无数想象的门扉,在慢慢旧去的时光里睡去,你的影却清晰回来。带着我未曾触及过的微凉,淡淡的笑很远,却很真切。
你说,会是永远。却在重逢亦陌路里,如一曲唱旧的戏里那咿咿呀呀的胡琴,拉过来拉过去,似乎将心也在弦上行走,没了停顿的借口,只等那一声散场的锣鼓,便各自安心地散去,从此作别,心也随之而背离琴音,跌入俗世里。
永远,在一个手势里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苍凉。
如果坚持爱下去,将会怎样?是否就有彼此想要的永远,或者最终还是落入尘世的倦怠,怕是连这一刻带着遗憾的文字都无。若说,一瞬永恒,与永远还是有距离的,那样轻飘飘地话语,浮在记忆的尘嚣之上,有风过,便成了尘。
浮生若梦,花香的气息早已存留于锈迹斑斑的记忆里,偶尔回望,也会携了一缕久远的味道,似故人衣衫褴褛地回来,有旧时点滴印迹去佐证了一个重逢。心里的花,颤颤地开了,一些曾经就在心上悬浮,花的香已于时光里隐去,只有花的形容,依稀仿佛还有旧时的影。
心上的弦就随着尘世的喧嚣嘎然而止,似断还续的,都只是余音袅袅里那份不离不弃的承诺。只是,诺言若风,风过无痕。心如逝水,逝水无波,波澜不惊的是这一刻的想起。
想来,尘烟之上的彼此,只因有了纠结不清的缘,方有这一刻的起伏。可,那一切的过往,都在一个词里终结——不再。人生有许多不再,那些不能从来,不能握紧的爱恋,让尘世多了倦怠。
想起那场冷冷的雨,落在热闹的都市里,浮尘寂寞地老去,却让我们有一场清醒的别离。那把红底蓝花的伞,原本是我手中的景致,在一场送别的雨里,成为你的留念。许多年过去了,却仍然自远方携着你渴望的双眸,飘进我眼底。
那么深的红,那么幽的蓝。在时光的行走里,没有任何改变,一如当初。有些怀旧的色泽,自始就带着尾声的颜色。握在手中把玩,时光仿佛被逼退回到往昔。我,还是那个和你去海边的少女,淡蓝的套装在皎洁的月色里,带了一缕幽幽的微光。而你,还是那个拿着玫瑰躲在暗处守候的少年,还是会因我的笑而快乐的男孩,还是那个满口乡音却大气的男子。
一起漫步走过那些深街陋巷,沉落下来的历史,被夕阳里淡淡地扫在门楣上。雕花的窗棂,似乎只要开窗,就会有典雅的女子,鬓边斜插了一支桃红,正执镜细数年轮辗过的印迹,忧伤就浅浅地挂在眉端,嘴角噙了半分无奈。而我们,依然盘桓在历史深处,不知归路。或许是人,或许是画。
一起去看那片在夜空下安静而博大的海,沙滩上拜月的人留下一整圈的烛,在风里忽明忽灭,人已散去,独剩了那烛在风里,在阔大而冷清的海边,有一份冷冽的凄凉。就似一场盛宴后的狼藉,零落一地曲终人散的况味。此时想起,仍然可以感觉到那份漠漠的凉。
一起走在热闹的街头,牵着手看那些来去的人流。累了,会在路边的茶座小憩,喝一杯土产的咖啡,三两元钱便可以打发一个闲适的下午。若是饿了,也会去吃快餐,你会说将来要让我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那时,我只是笑了。其实女人的幸福很简单,只要她爱的人能爱着他,有一份安定的生活,便足够。
可,还是选择决绝的逃离。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你的声音,却让泪水奔涌而出。你告诉我,面对我才发现自己的无用,一场送别居然让你在大街上流泪,在那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里,面对那些纵横交错的目光,有什么样的伤痛才能让从不曾流泪的你,那样轻易抛开了世俗。站在与心最近的地方,畅意流泪?
听着的时候,心里的悔意丛生,年青的倔犟,却不肯回头。那时,我们握着电话,互相听到的只是哭泣的声音。有多少不能留下的藉口,就有多少不能相守的理由。
三年后,我在南方,你在北方,得知消息的你,三天下,站在南方初春的阳光下,身着冬装,向我靠拢。而我,淡淡地问候,淡淡地笑,甚至不肯多展一丝笑颜与你。私下里,更是与你沉默相对。那样寂然无语的时光,你的心情一定如桌前那杯水,凉了再凉。心思如弦断,绝裂的声响让时光也钝了,切不断来路去途。
离别在即,你流着泪拥我入怀,压抑的声音有太多的无奈: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没有迎来,却有送往。你走的那天,有雨,将城市的青灰遮挡,留了一个清清楚楚的别离。在马路这边,隔着无数来去的车辆,看你。那把红底蓝花的伞,被车流任意切割,在视线里若隐若现。有车停下,开走,伞和你都已不在。
那一刻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一片惘惘然,似乎你未曾来过。突然就想起你当初说爱,我却冷笑着回你,昨晚看了什么电影,台词念得这般利索。一任那颗孤傲得不可一世的心,冷然地否决一切。你说,我若掏出心来给你看,那时,心是真的,人,却是死的。又有何益?
是啊,时至今日,仍然在寻求一种方式,让人相信或者让自己去相信人。
只是俗世里的来去,那些真那些诚。如人所说:孰真孰假。真假莫辩的时候,我们该如何抉择,或许选择相信会比较快乐。即使是空中楼阁般的承诺,镜花水月的誓言,权且相信。若有失望的一日,至少证明我们曾经有过奢望。有奢求的心,是鲜活的,至少证明活着的真实。
可,失望太多的时候,还能有多少相信去证明活着的真实?想想就有些痛了,只因为相信永远,才会有寂寂地等候,安静得惊不起一丝轻尘,心,却在一日日里寂寞老去。音讯杳无,却信了永远,就那样将守候写在生命里,执着地不肯放弃,只缘于深信。
可生命却那样轻地掠过承诺,只能佯装豁达地放逐期许。因为不能奢求,所以不再奢求。放下,旧事成尘,那一切的过往,就成了永恒。
其实,永远,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很近。可是,我们往往在错身的距离里放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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