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了,转眼就是十六年了,我把自己压抑了十六年,从未跟人谈起过有关你的任何情况,你走了,我的记忆也冰封了,冰封了十六年......
十六年前,年仅三十六岁的你毅然决然地自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留下十二岁的我、七岁的弟弟和三十多岁的母亲,而且还让我们伤痕累累。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家庭的痛苦,可结果却把我们三人都陷入泥潭。警察来了,分个询问我们你死当天的情形,我当时还小,不懂得害怕,只是感觉好奇,第一次见警察吗,只是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后来知道,娘也被询问,娘告诉我说,不做亏心事就什么都不怕。那些警察--现在知道了应该是法医,还把你的身体抬到了院子中,当着众人的面进行了解剖,才得到了准确的结论:你确实是自己服毒死的。至此才算给了娘清白,奶奶的状没有胜,奶奶的猜疑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爹爹,你恐怕死了也不会想到你的亲娘把我的亲娘害成了这样,你一下子把我们推进了深渊,本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竟然成了一世的仇人。奶奶的状没有赢,接下来又把咱家的粮食都给拉走了,爹,你知道当时的年头,粮食对于我们农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娘只能通过公安局才要来本应属于我们的口粮。可是爹,你知道吗,你的丧事都是我娘办的,她把你安葬好,才带着我们永远地离开了咱们那个家。而我们与奶奶结下的仇恨也就可想而知了,爹,别怪我一直没来看你,我们的伤痛该有多深哪......
爹,你走这一步是多么地错误,你心疼我们,时刻想着这个家,就是因为你太爱这个家了,想得太多了,才使你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娘说:有了弟弟后,你爹都快乐死了,整天竟想着我要怎么怎么样把儿子培养好,我要想办法多挣钱,让咱家过上好日子。就这样,不到一年,你就得了精神病,一种不能除根的病。你的病每年都要上来两次,一到农忙的时候,你就会睡不着觉,就会发病。就这样好一段病一段,四年后的一个早上,你知道自己的病又快犯了,就趁还清醒早早结束了自己与家庭的痛苦。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从来没有因为你的精神病而躲过你,因为只有我们不害怕你,在你病的时候也依然爱着你,也因为你病了后比平常更疼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我们,还把好吃的都给我们吃,我们依然快乐地生活着。你偷偷地离去,带去了我们所有的快乐,留下的却只有痛苦与仇恨。
我从未曾在人前谈论过你,你想想我该怎么去向人介绍我的亲生父亲呢,难道要我告诉人家我爹是服毒自杀,死后还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害?我的记忆就这样丢失了,丢失了十六年。别人在我面前偶尔谈论到父爱对儿女的影响,我都会保持沉默,或者说到谁的父亲又去世了,我也只是默默地伤心,没有表露过自己的任何情感。曾经有人跟我说,你现在也大了,记得经常到你爹的坟前去烧个纸钱。我默默地点头,心里才浮起那沉淀的思念。
六年前,奶奶与爷爷也相继去世了,那时的恨也早就消了。我想着该不该去悼念他们,娘说:看他们家有没有人来叫你吧,要是有人来让你去,你就去吧,要是没有人来,咱也就不去了,免得再生出什么事来。我想也是,毕竟这十年间我都没有见过他们一次面,虽然同在一个村子,我们都在刻意躲避着。后来,还是没去,因为他们家(我现在已习惯称你家为他们家了)没有人来通知我。奶奶与爷爷的死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悲伤,爹,你听后不要生气,只因他们之前太没有人情味了,但我们与你们家的仇恨却在逐渐地消失,我们也会经常听到有关你们家里一些人的情况,已没有那么多的仇视了。
如今你的女儿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经历了世俗的苍桑,体验了初为人母的滋味,才越来越发现自己对深藏心底的那份父爱的怀念是如此的强烈,再也控制不,埋藏不下。爹,再不来,我真的就要疯了,夜不能眠,这份煎熬再也受不了了。爹,你知道吗,女儿是爱你的,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虽然我一直压抑着自己,但这股情感一直在发芽,现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我单薄的躯体再也掩藏不住,它要透出来与你相见......
时间消蚀了我们心中的仇恨与积怨,只剩下满腔的爱与思念。每每夜里想着你难以入眠,一任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枕边,这时我知道了我的心中只有对爹的忏悔,只想马上到爹的坟前去弥补自己以往的过失,然后亲口告诉你:我们都一直在想你!
爹,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我有稳定的工作,享受着公务员的待遇,家庭幸福,你的外孙也聪明可爱;弟弟现在已是一名大学的大二学生了,你对这个消息会尤其高兴吧,曾经因为你对弟弟过多的爱而使自己陷入病魔,如今你可以在天堂上面喜笑颜开了,你的宝贝儿子已成材了;娘的心里现在也高兴得很,她寄托在我们身上的希望都实现了,她的艰苦终于换来了最终的幸福。爹,你也该为我们现在高兴吧......
人们都说我们是苦命的孩子,说我们是争气的孩子,我们小时候不理解那些深刻的道理,我的小学老师经常说,我们两个都继承了你的聪明才智,成绩都如你小时候一个样,爹,你把你的优点已经都给了我们,我们只是在把你的精髓延续......
爹,以后每年的清明就是我们父女两个相会的日子,我绝不会食言,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儿,我要尽一个女儿应尽的义务,不再让悔恨伴随自己。
爹,你记住女儿的话了吗?
爹,你记着每年都要等女儿来看你,等弟弟大学毕业后,我们会一同来看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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