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反正他来路不明,
他拍脑门儿,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开始了。
来路不明是因为,后来人们只记住这故事的高[chao]部分,别的就都忽略了,只知道他属于娱乐圈儿里的人,却不知他具体干什么。
反正不管他具体干什么,干得都不太好,一直名气不大,他想改变这种局面,可命运总跟他开玩笑,在一切正常范围内的努力均告失败后,他决定玩儿点儿邪的。
我们叫他a,他也想弄点儿那个事儿,可第三人称女字边儿们不愿在他身上瞎耽误工夫,嫖娼,也不知怎么 ,a一见妓女就哆嗦,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可行的办法,到天快亮的时候,a一拍脑们儿:“要这么复杂干什么?想出名还不容易 !”
于是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a来到一闹市,街上人潮涌动,a穿行其中,下了好几回决心,到决定实施的最后一刻,又左右瞧瞧,看周围有没有老人小孩儿,及看上去身体不大好的,a就是心眼儿好,及等到几个壮汉走近,a才在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开始!随着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只听周围的人说:“快看看,那边可能出事了!”
原来在离a十多米的地方,也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条野狗,正好被急驶而来的一辆摩托车碾了爪子。这时警察也过来了,拨开人群:“下来,下来,够冲的,车扣了!”车上的小伙子一脸沮丧,在做着毫无效果的央告,其实他可能也知道这起不了作用,不过在徒劳地条件反射而已。狗可能看见可有人替它出气了,伏在地上竟一吭不吭地看起了热闹。
a这才回过味儿来:我说我刚才那一嗓子,自己觉得跟没出声儿似的,还已为嗓子哑了,原来被这狗东西给盖住了,没事儿,我再叫一声,准把人拢过来,就又一二三,开始:
邪门儿,刚才还老老实实的狗,突然又叫了一声,不长不短,正盖住a的音儿。行了,我不叫了,可那狗也不叫了。
a气坏了,这回数十下叫一声,可开始的始字刚一落地,a的声儿与狗的声儿就一快儿出来了!狗难道也会数数?这次打乱规则开始乱叫,这下更中了狗的下怀,狗与a一起乱叫不止。
a最后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你就死老娘裤裆吧!”
2
这件事对a的打击太大了!
如出了一身大汗后的虚脱,使他好长时间都鼓不起再特立独行一回的勇气。等渐渐恢复元气之后,a开始自我检讨,最终得出——之所以失败皆缘于自己过于草率,行动的时候,只想有利的一面了,而没将突发事件考虑在内,下一步需精心策划,争取将风险降到最低点,也就是说,下一步的行动,几乎应该碰不见突发事件,什么行动能达到这个要求呢?。。。。。。
于是,a喝了一斤白酒,在下着小雪的一天,光着就出去了。。。。。。
还好,街上的行人挺多。
a暗暗庆幸。
起初,a有些不好意思,躲在一棵大树后,可时间一长,浑身有些冷了,不行,酒劲儿如果过去了,岂不前功尽弃!
当又一股骑车的人群眼看涌过来的时候,a一闭眼,说了声“走!”,猛地从树后跳了出来。
闭眼,静,还是静,接着闭眼,闭眼,在临近崩溃的一刻,有人说话了:“他怎么在这光着,不往前边去?”
“可能还没轮到他上场了。”
“可不,身上还没涂色儿了。”
a大惑不解,怎么不说人话这种突发事件都让自己赶上了?难道到外星了,a咬牙切齿地一睁眼——
周围竟空无一人,确切地说,一个在他身边驻足的人都没有,都急匆匆而过,而这急匆匆而过大都趋于一个方向——正东方。a伸脖眺望,见那里围了一大堆人,在人头之上露出一个牌子,上写:luo体彩绘行为艺术表演。
a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凉,
他忘了自己是光着的。
冻死你他妈活该!
那刻a站在小雪儿中,
迎风流泪。
3
一而再,没有再而三的。
a决定跳楼
假装跳楼。
a想,上次失败,是“几乎”二字害了自己,他清清楚楚记得,在自己想到“几乎”二字的时候,脑袋已经大了,不能再往下想了,于是自己就“几乎”了,其实如果自己再坚持坚持,是还能往下想一想的,想到万无一失,就不会有上次的失败了,也就不会将自己逼到如今的田地。这次一定要想得滴水不漏!不着急,于是a腾出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想,慢慢观察。他看遍了全市的楼房,他的要求是:楼房必需是全市最高的,高就可以尽可能多地吸引公众的注意,当然怎么上还是个问题,这先不管它,等找到了再说 。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一座符合标准的——是一坐商厦。他为此暗暗高兴了好几天,可在一次酒醒之后,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不行,如果高得站在上边人家看不见你,那不白站了,必需找一座高得恰到好处——既高,又能让人正好看清。
为此,a又满市乱找,找的同时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但高得恰到好处,还得地处繁华街区,在如此寻找的一星期之后,总算找到了一合格之处——贵族区一座刚竣工还没入住的楼房,让a高兴的是,关于怎么上的问题,这回变得容易了许多。
在最后一夜,a准备将所有的思绪再过一遍,想到一半的时候,脑袋又开始发大,a就跑到卫生间冲头,在冲到第二十遍的时候,自觉已没给“几乎”留下任何空子,便伴着后半夜的星星,幸福地睡着了。。。。。。
4
“喂!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慢慢商量,往后的日子还长了!”
“下来吧,想想妻儿老小,就这样走了,对得起他们吗?!”
“哦,哦,跳呀,跳呀!”
。。。。。。
哦!哦!!
我可出名了!!!
a仰头望着蓝天,一口口将热泪往嗓子里吞。
a斜眼望下一扫,
下边无数的小脑袋。
我站在宇宙之顶,
我掌握着世界,
众生就在我的脚下,
我要试试,
他突然气急败坏地向前移动起脚步,下边的小脑袋便齐刷刷向前涌,他又向右,小脑袋跟着向右;向左,小脑袋跟着向左,a觉得自己脚下带着弹性,那分明是众生狂跳的心,他开始不停地左动右动前动后动,如在音符之上翩翩起舞,又像一位世界这场巨大的音乐会上无与伦比的伟大指挥!a激动得热血沸腾。
这时,猛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掌:
“穷扭嘛?要跳就跳!”
a还没看清对方的模儿样,只见黑影一闪,嗖一声,下去了。
下边大叫:“有人跳楼啦!!有人跳楼啦!!”
“快叫救护车!”
“哥们儿,有种!”
。。。。。。
a也不知这段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a脑子木了,当知觉恢复过来,
a慢慢探头向下看去——
楼下除了地上一滩水(那是冲刷血迹留下的),
已经空无一人。
5
a决定自杀
真的自杀,
a恨自己,对着镜子手指狠戳自己的脑门儿,骂道:“瞧你那倒霉德行,活着干嘛!”
接着一口唾沫:妈的,这堆晦气的臭肉,太碍事,去了算了。
他回到座位上,打量自己,琢磨着如何将着堆臭肉去了,但如果去也去不了呢,那真太倒霉了,这堆臭肉可真成了癞蛤蟆爬脚面了!
我不出去行不行,在自己的家里把自己办了,这没人干涉了吧?
主意拿定了,剩下的,就是以何种方式自杀:
上吊,太恐怖了,也太难受,
割腕,太血腥,
。。。。。。
这才发现,死原来并不比出名容易,a就一天天拖着这堆臭肉琢磨着,这堆臭肉多一天带着对他就多一天煎熬,而且后来他觉得这堆臭肉都有些泛酸了,这堆玩儿意儿早该没了,还剩半口气儿,能不泛酸吗?再不去了,就该生虫子了,早去早干净。
话是这么说,但从哪下手,还是决定不下来。
你别以为a就成天坐在屋中想这事,他也出屋,也工作,只是无精打采。
那天,a在马路上觉得热乎乎的——对a来说,不知是自己脑袋发热,还是太阳发热,正迷糊糊地向前走,
有人叫住了他:“喂,你怎么回事?迷糊糊的上哪去?”
a一抬头,用“来世”的眼神仔细端详,像自己的一位朋友,
“我好象在哪见过你?”
“废话,前些日子咱还见面儿了,跟我装傻充愣”
“是吗?”
朋友没在意,接着说:
“咱找个地方聊聊?”“哦,好。”
朋友前边走,a在后边跟,要不是天上飘来几朵乌云,吹来几丝风,下了几滴雨,让a一机灵,下边的谈话恐怕也无法进行——
在候车室大厅,两人坐在长椅上。
为掩饰刚才的失态,a主动递烟,主动发问:
“怎么最近挺好。”
“还行,不过最近老失眠。”
“吃点药。”
“吃了,这不老拿药顶着,多亏一个老同学在医院工作。”
解决了!解决了!
a在心里不住的默念——原来关于如何自杀,a后来决定喝安眠药,但安眠药不好弄 ,自那以后他琢磨的是:怎么将安眠药弄到手。
“寸了,你看我刚才那样子了吗,我也睡不着觉,你也看出来了吧,还挺严重。”
“这没问题,我回来让他也给你弄点儿。”
“能弄多少?”
“弄多少?怎么你还想弄一斤二斤的。”
“开玩笑,我的意思是,你看我这病挺重的,得经常吃,多弄点儿呢,省得老麻烦人家。”
“行,只要你别自杀就行。”
。。。。。。
药到手了,足有一百来片。
a挑了一个晴天,时间是午后,先冲了个澡,脱光了,站在喷壶下,拧开开关,不冷不热的水,痒酥酥的。a吹着口哨,一会儿,棕黑色的皮肤,泛出白瓷般的光泽,a搂着双肩,捏捏两臂上的肉,想哭,唉,这东西再待一会儿就不是自己的了。他使劲儿捏着 ,还挺疼,再待一会儿,怎么捏也不疼了。其实这堆肉挺好的,要不是它总走倒霉字儿,我还真不舍得,想到这,a掉下几滴幸福的眼泪,自己哄着自己说:宝宝,咱们走,别怕,一点儿不痛苦,一会儿就过去了。。。。。。
他走进卧室,打开音响,拉开床头柜,拧开药盒,将那100来片药,一气儿扣在手心,药片挺小,看来能一口吞下,他便一下全塞进口中,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在咽之前,迟疑了片刻。。。。。。
6
“都七点了,不想吃饭了,还等着我喂你。”
女人将做好的饭菜,一碟一碟摆在客厅的桌子上。。。。。。
“听见没有,吃饭了。”
“别管我爸,咱吃咱的。”女孩儿说。
“哼,咱吃,看来他还是不饿。”
两人自顾自,狼吞虎咽起来。
一会儿,两人吃完了,
女人说:“该起了吧,菜都凉了,还等着我给你热?”
说着,走到 卧室前推门,却感到门后软乎乎的,门推进去,又被弹回来。
“喂,你又在屋里瞎翻腾嘛了?”
说着,女人猛一使劲儿,只听屋内大叫:
“哎呦,弄着我肚子啦!”
肚子?“你掉地下啦?”女人不解。
“不是,等会儿,我往后挪挪,好,推吧,柔点儿劲儿。”
随着“兹——”一声,随着门渐渐打开,眼前一片白乎乎的东西,由瘪到鼓地一路波浪般显现出来。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别害怕,是肚子。”
当娘儿俩瘫坐在地上时,那边,白乎乎的东西开始逆时针立起来,上边有一个黑乎乎的眼儿跟着一起旋转,女人以为是一只蜘蛛,等定睛一看,是肚脐儿。
现在让我全面描述一下:
这东西——肚子,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一,四角长着胳膊腿儿,当下,这东西又出声儿了:
“别怕,是我,我是某某某。”
女人一脸迷惑,不知这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
“别瞎看,看上边。”
“上边什么也没有呀。”
“打那阵我就让你配付镜子,你就不听,我再给你动动,冲着亮儿。”
借着屋顶的吊灯,女人终于看见在那巨大的四方体顶端的中央,有一个拳头大的东西在晃动,
“看清了吧,是这出声儿。”
“也就是说,那东西是脑袋。”
“没错。”“可怎么变小了?”
“变小了?哦,可能是我下面变大了,显得脑袋小了。”
也就是夫妻,a都这样儿了,等把事情弄清了,妻一点儿不害怕了,挣脱了女儿的拉扯,搬来一椅一凳,将凳子放在椅子上,登上去,搂着那小脑袋,放声大哭:“谁把你整成这个样子的?!”
“不怨别人,怪我自己,是那药把我害了,妈的,里面可能放激素了,太缺德了!”
“是哪个厂家生产的药,咱告他去!”
“算了,是我求人家的,也是为了我好,而且又费劲又担风险的,我要是告了,显得不够朋友。”
。。。。。。
7
原来以为过些日子就能回去,
谁知纹丝没动,
可能药吃得太多了,
就像弹簧,拉过劲儿了,弹不回去了,
奇怪的是,a浑身上下都变了,就脑袋没变,看来这药还不上头。
a急得整天坐在屋里哭,
他就想自己这命,倒霉得都出了奇了,死都死不成,死不成也就罢了,又落了个活受。
a现在一人就占一个房间,女儿独惯了,自己睡一屋,所以a的妻子只得将就着睡客厅。
a没法出屋了,一切都得由妻子伺候。
妻子到单位为a请假,说a得了一种奇怪的肥胖症,暂时出不了屋。上司不信,问:“有多胖?”
“太胖了。”“什么叫太胖了,你给我形容形容,拿我做比方吧,我体重230,您那位先生难道一夜之间,变得比我还胖?”
“胖,有6个那么胖。”
“气儿吹的?咱别开这样的玩笑行不行,是不是对工作不满意,直接说,不想干,请,用不着编这样离奇的瞎话。”
“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能不能我到您家看看,眼见为实。”
“您非要去我也不拦您,但您要做好思想准备,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可不负责。”
“嘻,吓我,你可能还不知我的脾气,你越吓我我还越不怕,咱们现在就走!”
当a的上司带着秘书,走进a家的客厅时,女人快走几步,将身子挡在a所在的卧室前,因为为了进出方便,不久前,不得不将卧室的门卸了下来。
“你挡着干嘛?”
“您最好准备一下,把呼吸调匀了,然后您才能看。”
上司转头看了一眼秘书:
“这女人疯了。”“没错。”
上司有心将女人一把推开,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在别人的家里,只得说:“好吧,听你的。”
然后闭眼做深呼吸状,
“还有你。”女人指了指旁边的秘书,
“好吧。”
“我可躲开啦!”
女人慢慢将身子挪开。
。。。。。。
“好了,没事了。”大夫说,然后让两个护士,将a的上司与秘书,架到沙发上。
“多钱?”“四百。”
女人结了账,目送大夫与护士上了救护车,扬长而去。
“可吓死我了。”上司吐了一口长气,
a夹在门框中,小脑袋红红的:
“真不好意思,吓着您了。”
“没事儿,没事儿,好吧,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a开始讲述起来。。。。。。
“奇哉!”上司听完a的讲述,愣愣地出了半天神儿。
“您喝水。”女人递过茶水。
上司这才回过味儿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用胳膊肘儿碰了碰身边的秘书:
“你不一直想高一个创意?”
秘书愣了一会儿,一拍大腿:
“老板就是老板,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a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您这是什么意思?”
“等会儿,别打扰我,让我再仔细想想。”
上司点上一根烟,做深思状。
当只剩一个烟屁股的时候,上司在烟缸里一碾,缓缓地说:
“你的机会来了。”
一听机会,a赶紧使劲儿将小脑袋向下垂,但还是没垂到理想的位置。
“您说,您说。”
“我们准备包装你。。。。。。”
听到这话,a的心脏一阵狂跳,这曾经发生在名人身上的事,终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了,简直像个梦,a看周围,竟觉得有些恍恍惚惚,不像是真的了。。。。。。
“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我们的想法你可能接受不了。。。。。。”
热乎乎的心底,似乎穿过一股凉气儿,但这股气儿不足以吹灭那胸中燃烧着的烈火,a心想只要能出名,哪怕吃大亏。。。。。。
“没事儿,您说您说。”
“就你现在目前这种状况,原来的专业你是没法搞了,不但原来的专业,几乎所有正常人能干的工作,你都没发干了。。。。。。”
随着上司的讲述,a的心在急速的向下沉,但又有一股怨气在向上反着,用力将那颗心向上托着,那股怨气在挤压中似乎咬牙切齿地说:怎么到我这出这么多难题,妈的,我到底看你有多难,难,接着难。。。。。。
“您接着说。”a的话音儿已经夹杂着粗气,并开始发颤。。。。。。
“你如果真的愿意,不好意思,我们打算。。。。。。”
a突然异常冷静地说:
“没事儿,您说吧。”
也许a的表情起了作用,上司觉得不必再绕弯 子了:“我们打算让你做巡回表演,具体的办法是,您进入一个特制的四面有栏杆的容器中,我们将您做为人类进化中的一种独特现象,展示给公众,一来,为了科学研究;二来,您也名利双收,当然我们也能跟着获利。。。。。。”
“那不就是笼子里放一怪物,逗大家玩儿吗!”女人插话了,
“您太直白了。”上司无奈地一耸肩膀。
。。。。。。
后来,还是a的说服与上司开出的价码,使a的妻子动了心,进而开了绿灯。
但此事终归涉嫌侵犯人权,双方便签了一份合同,声明此事纯属自愿,并按了手印儿。
8
最难的是头一天演出。
在后台,a坐在一张特制的大椅子上,后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为他活动着筋骨。那个巨大的笼子,张着大口,静静地蹲在角落里等着。
“下一个节目,将使大家大开眼界。。。。。。”
大喇叭的声音,在风中飘着,忽远忽近。。。。。。
“该你上场了。”主持人说。
a被抬进了笼子,咣当,上了锁。
a想起了狗熊。
笼子慢慢地向台口推着,a闭着眼,随着轱辘发出的摩擦声,a感到一幅重叠的画面缓缓打开:一个“人”的身影慢慢退去、消隐,一个“兽”的形象渐渐显露、清晰。。。。。。当自觉快到台中央时,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台下无数双目光在看着自己,没有惊呼(可能刚才的介绍做得好,稳住了观众的情绪),他一时觉得那无数双眼就是自己的眼睛,而瞬间,从他们一双双眼神中,a觉出了陌生与异样。曾经,面对静卧的狗,a观察过它们的眼神,总觉得它们若有所思,他常想人是不是低估了它们,而当它们眼睛一亮,立起来,扑向一块骨头时,a失望了。但每次看到静卧中的狗,他还是觉得不那么简单,他感叹,人与狗物种相隔,永远不会相互了解。
此时,在台下,他看到了自己当时看狗的眼神,不错,一直不知自己看狗是什么眼神,虽然他见过别人看狗,那不一样。现在看见台下的一双双目光,终于知道了,原来当时自己是这样看狗的。
但a找不到狗的感觉。
只感到了在习惯了人以看人的眼光看他之后,这将他当做异类的眼光背后,究竟接受他到什么程度,或许人们也爱他,但那爱会与爱一个人有什么不同,底线在哪里?a似乎被提在半空,不知脚底是什么,a感到了恐怖。
当人们怀着爱抚摸他,他想起自己曾经觉得人们爱抚他们的宠物,多像大人在爱抚自己的孩子,但不是的,他现在感到了,而当人们用棍儿逗他,他愤怒了:你们怎么自己欺负自己!
后来,唾沫也上来了。
9
不久,这节目成了一些公园,吸引游客,增加收入的一大法宝。他们不断受到邀请,主办方却担心a的心理承受度。奇怪的是,a似乎比主办方还积极,比如,加演的要求,往往是a自己提出来的。
a买了车,
住上了别墅,
后来,a笼里笼外判若两人:笼里,a和蔼可亲,极尽哗众取宠之能事;笼外,a冷若冰霜,盛气凌人。一般人轻易见不着a,有事找a,你得提前预约,这还不一定见得着。a的住宅周围,岗哨林立,光狗就有二三十条,还拉了电网,自己有一个警卫排,外出时,前呼后拥,闲杂人员根本靠不上前儿。
一天,a靠在他那超大的沙发上,抽着雪茄,得意洋洋地喷云吐雾,妻子站在a的肚子上,双手勾着a的脖子:“亲爱的,咱钱已经挣得差不离了,我不希望你老这样,我要那个原来的你,咱别干了,你想法治治你的病,等恢复原形,咱们找一个幽静的地方一住,多好。”
“妇人之见,你以为这就行了,还早着呢!我还要向国际上发展,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崇拜我,我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看看,人们谁不尊敬我,崇拜我,不能只看外表,我外表是不象人样,但我是人上人,他们是什么东西,在我看来,不过蚂蚁,臭虫!”
“不吗,不吗,人家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女人开始双脚离开肚子,双手勾着a的脖子撒娇地晃荡起来。
“你给我玩儿去!”
a扯下女人的双手,用力一甩,将女人甩进了床角。
10
a早已不用铁笼子了,改为纯金的了。表演也不是摆各种姿式,出个傻相什么的,而是与高科技手段相结合——也就是说外面大世界,笼里就是小世界,那里边,应有尽有,变化无穷,并且高能上天,低能入地下海,a就凭这身板儿和这神奇的笼子,捧回了国内国际无数的大奖。那天,a刚从某个国家载誉归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还受到某国政要的接见,这让a激动不已,回到家,顾不上洗尘,先费劲地挪到沙发上,一靠,美滋滋地回味着,之后,a伸直胳膊来了个懒腰,放下来的时候,右手碰到了放在沙发上的一本书,一看,是《新词大全》,一定是女儿买的,a由此想,没准往后自己的名字也能编入词典,一时兴奋异常,所以很少看书的a,这次捧起《新词大全》,胡乱地翻看起来,翻着翻着,停住了,一个名词跳入a的眼帘——“超形。”关于“超形,”《新词大全》是这样解释的:一种新型哺乳动物,似人,因体形超大,故名,即人们俗称的姓某名某某者,原产我国北方,性喜表演,通人性。。。。。目前只发现一只。。。。。。
简直如蒙奇耻大辱,a不顾已经子夜,将女儿的卧室擂得山响。。。。。。
客厅里,三人对坐。
“你这是干嘛,大半夜的,看把孩子吓的!”
“这书从哪买的?”“书店。”
“不可能,书店不可能卖这种书,一定是从小摊上买的!”
女儿一看瞒不住,低头默认。
“我说了多少次,咱有钱,可你们就是改不了穷人的臭毛病,图便宜,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怎么了,书里有错?”妻子问。
“错大了,让她自己看。”a将书递给女儿。。。。。。
“这要让我们同学知道,我没法见人了。。。。。。”
泪水在女儿的眼里打着转,
“咱告他们去。。。。。。”妻子边哄女儿边说,这时a艰难地慢慢站起。“你干嘛去?”“回卧室。”
不久,一条有关a的消息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娱乐版面上,大致为:最近以来,a感到身心疲惫,决定暂时离开娱乐圈儿,决定出国休整一段时间,而且小道儿消息进一步透露:同去的还有a的妻子及女儿。。。。。。
什么意思,为什么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a却抽身而退,发生什么事了,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话说一年之后,a悄悄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并具体到多少号、几点、甚至在哪个机场降落。
由于消息不慎走漏,造成五号机场人山人海,有关部门为防意外,派出了大批警力,考虑到a的特殊体形,有关部门又紧急从市篮球队挑选十多个身高两米以上的球员,进行了短暂的培训,任务是守住机舱,a一出现便直接将其送入临时订做的超大形轿车,直奔宾馆。。。。。。
终于,飞机徐徐降落,人们鱼贯走下飞机,十几条大汉,睁大眼睛,不敢有丝毫松懈,总算看见a的妻子出现了,只见她边袅袅婷婷地向下走,边向下边的人群招手致意,后边跟着的是a的女儿,娘儿俩刚走下飞机,十几条大汉一拥而上,手拉手将这娘儿俩护住,并恭敬地问:“夫人,您先生呢?”
“我在这了。”声音自大汉们的身后传来。
一条大汉扭头,什么也没看见,
“别光往上看,看下边。”
大汉低头,见一人,认识又不认识——脑袋认识,脑袋以下的部位,不熟。大汉用他那点儿智商尽力思考了一下,认为,还是以脑袋为准,便说:“哦,您是某某某先生,怎么变了,原来下边挺大的。”
“什么变了,我这是从国外就医回来,我根本没变,而是恢复了原样儿!”。。。。。。。。
a的还原记,成了网上的热门话题:有的为a高兴,有的惋惜,说从此娱乐圈儿少了一颗巨星,但多数人的看法是:你已经挣足了,现在甩了观众,恢复原形为了找回做人的尊严,都让他占了,纯粹一个小人。
。。。。。。
”11
天刚蒙蒙亮,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被身边的一位老妇人搀扶着,来到一条街上:
“你说我喊,狗会不会跟着叫?”
“神经。”
“不知怎么回事,我现在想喊一声,让狗跟着一起叫。”
“会让人围观的。”
“我不管。”
“真想叫。”
“真想。”
“那就叫吧。”
接下来,安静了片刻。
猛地,一声苍老的呼啸,穿过街市,回旋,回旋,然后一个有力的反弹,射入灰色的天空,
周围
竟一点杂音儿都没有。
不错,是a夫妇,很久以前,他们用自己大部分财产,做为基金,专门救治那些因某种原因而导致肌体变形的患者。
a恢复原形也恢复了最初的生活。
每天早上,步行,打招呼,吃小摊的早点。。。。。。自足而快乐。
几十年后,两位老人相约来到本文开头的那条街上。
就在那个清晨,
随着呼啸的回声,老妇人不慌不忙地观察a,在余音散尽的同时,才确定a死塌实了,老妇人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时,
狗叫了。。。。。。
作者:宋崇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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