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事情让你无法忘记,总有一些心情让你无法释怀。
翻开从前的日记,突然就发觉,那些离我很远的日子,一直就停在那里,我去翻,它依然会回过头来,依然在朝我微笑,我向它伸出手去,它如同接纳孩子一般,接纳我的到来。
十九岁的时候,写过一首诗,记得其中有一句:十字头的开始,就这样匆匆而过,不知道二字头的开始,又会是怎样一种结局。那是一种迷惘,一个无知的少年,对二字头充满了幻想,以为到了二十岁,就会离理想很近。那个对前途充满信心的少年,并不知道人的一生总是要在平平淡淡中度过的,而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快乐的日子也过得很快,过得慢的是这些平常的日子,这些昨天和今天一样,今天和明天一样的日子。当年那个信手就可以涂鸦的少年,今天拿起纸来,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写了上句就没了下句,才发现,丢失的青春实在是太多了。
迷途一样的过了十年。
白纸一样地过了十年。
04年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看母校,走到大门口却不敢进去。那扇大门外,挂着的是另外一块牌子。我无法想象我的母校就这样消失了,而它的确是消失了。我来寻找旧梦,找不到了。一个没有母校的学生,就如同没有母亲的孩子一般,迷惘而无助。遭遇下岗,这是注定了的吧。那首《从头再来》听得我泪流满面,那种艰辛我无处可以倾诉。才知道我那十年,因为居安不肯思危,早已将我的信心击打得粉碎。
我真的是从头再来。
而我从头再来的时候,我的身后跟着我蹒跚学步的孩子。我选择能够收留我的工作,首先考虑能不能照顾我的孩子。想想真是可笑,有那一个老板会接受这样的员工呢。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从早上七点出门,到晚上八点回家的时候,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望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总得打起精神。身体透支到了虚脱,终于后来得了肾炎。
在养病的那些日子,我开始觉得拥有健康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每次我看见护士小姐小心地将那颗针头插进血管的一瞬间,我祈祷身体快快康复,我就可以过回我从前的日子了。
我的两岁多的孩子被送到幼儿园,全托。一星期接一次。每次送她去的时候,都象是一次生离死别。她紧紧地抓住我,嚎啕大哭。孩子哭,妈妈也哭。我实在受不了每周这样的分离,我回来了,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我和孩子相依为命。但是,在这里,我每天早上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下午可以接回来,晚上我可以抱着她入睡,在她梦中被惊醒之后,我会轻轻拉一下她的手。我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每天我都以可以看着她一点一点幸福地长大。
很长一段时间,我忘记过曾经在每一次搬家的时候,都舍不得丢掉的那个纸箱。有一天在收拾屋子的时候,我打开了它。满满一大箱子,全是书,我从前的青春一览无遗,我蹲在那里,一点一点打开记忆。我看见徐志摩轻轻地走来,又轻轻地走了,他说,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看见三毛,走过撒哈拉,却留给我一串眼泪;我还看见戴望舒,对着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喃喃自语;我还看见李清照,那样幽怨地寻寻觅觅,找寻她的爱情……我翻开年少时的日记,写满了幼稚。而我的青春,我年少的记忆,早已用文字制作成了标本。在那本绿色封面的笔记本的扉页,写着:别把你那些羞羞答答的诗随手扔进纸篓里,别冷落了那些你喜欢或应该喜欢的书,冷落了书,就是冷落了人生。
于是,我开始思索,或许我的人生,还可以过成另外一种样子,一杯清茶,淡然地飘香,静静地温暖我,打发我以后缥缈的日子;然后,写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文字,再去温暧寒冬夜行的路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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