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纷飞将近岁末的日子里,正是放了假的孩子们高兴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在兴致高涨地堆着雪人,不时地传来阵阵嬉笑声。面对漫天飞雪孩子们是感到新奇有趣的,就像是美丽童话的场景。可我觉得那不过就是在下雪,我不会想到那像是柳絮在飞,也不会觉得那像是在向空中撒盐。“雪是什么?”一个遥远而幼小的声音轻轻地飘过来问我,“雪就是叫雪的那种东西。”“那糖又是什么呢?”“哦!糖!……”,……
我的父母都很勤劳,所以我小时候家里常常会养四五十只鸡,每逢过节或来了客人,父母都会杀鸡。因而我家的灶神龛里总会有好多个鸡黄皮(中药名——鸡内金,主治消化不良等症。)在里面。
在一个初夏的傍晚。“咚!……咚!咚!”货郎鼓由远而近的又在村里响起来了,村里的孩子们又一次地循声而去,嬉笑着一窝蜂地跑向那个背有点驼的货郎老头。那货郎老头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孩子,慢慢地把货郎担子放了下来。货郎老头玻璃框中小格子里的东西永远是丰富的,有针头线脑、红绸发夹……不过对于这些我们孩子都不关心,我们关心的是那格子里的可以玩的东西和可以吃的糖。那里面的糖有好几种,能回忆起来的,印象最深的是那一颗颗小小的红红绿绿的小球形糖和有点黄黄的棒棒硬糖。那小小的球糖是很甜的,并且那五颜六色的色彩也是能吸引我们孩子的。虽然我们那时的孩子身上往往都没有钱,但是不管口袋里有钱没钱的孩子都喜欢闹哄哄地挤在货郎担前,看看也是好的。没钱却也不一定吃不到糖,也可以用废铁,还有鸡黄皮之类的东西换糖。
我们中的一个伙伴拿了几分钱,仔细挑了好多粒红、绿、白各种颜色的球形糖,在周围伙伴们的羡慕中,她幸福地吮吸着嘴里的糖,并发出了“叭嗒!叭嗒!”的声音。可把小伙伴们馋坏了。有些实在忍不住了,便飞也似的回去搜寻可以换糖的东西去了。我口水也在嘴里打转转,我看到别人回去找东西换糖了,我想起灶神龛里有好多的鸡黄皮呀!那也可以换又甜又好看的小球糖的!于是我也往家飞奔而去。
我家在村子后面,中间有一块很大的篱笆菜园把我家与村子隔开了,有一条小路穿过整个菜园,打开最后的一道柴门,出了柴门就到我家的门口里了。
我跑回家穿过菜园时,气喘吁吁的跑过正在家门口菜地里剪山芋藤(红薯苗)的父母身边。父母见我跑的这么急,抬头问我什么事。可我已经打开菜园门,跑到家们口了。我也没理他们,径直奔进厨房,爬上锅台,伸手摸进灶神龛,抓到了积了些灰尘的鸡黄皮。我把它们全部拿光。我没有袋子,也来不及找袋子,怕去晚了货郎老头会走。我正穿着汗衫,就随手掀起汗衫,另一手将放在灶台上的鸡黄皮扫进兜着的汗衫里,攥紧了汗衫,急急地出了家门。忽地又跑进了菜园子,又经过了我父母身旁。父母再次问我的时候,我已经跑过自家的菜地头。母亲看到我胸前兜着东西,喊着问我拿了什么,我没有回答,仍急急地往村子里跑。母亲起了疑心,从后面追了上来,并喊着叫我停下来。我哪里肯听,撒开两腿,身子晃动着,跑得更急了。母亲在后面边追边喊着,我气喘吁吁的在前面边跑边攥着汗衫。终于跑到货郎停担子的地方,货郎还在!可当我揭开兜着的汗衫一看,就傻眼了——只有一个鸡黄皮了!从后面追来的母亲也看到了我汗衫里兜着的那一个鸡黄皮,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母亲没有责怪我,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没有笑,我觉得很懊恼,没有了鸡黄皮,糖也换不到了。
我懊恼了一下,就回头去找跑丢的鸡黄皮。沿着那条弯曲的菜园小路母亲也在帮我找,她边找边笑着说:“这事怪你,你要是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我和母亲找到家门口的时候,也找到了好几个鸡黄皮,但也有好些鸡黄皮找不到了。
后来,找到的这些鸡黄皮到底有没有被我再拿去换糖,我已经记不得了。但那小球糖甜甜的滋味却使我难以忘记。还有这件事被我母亲定性为“偷”,于是我“偷鸡黄皮换糖”的事情就一直成为我父母还有两个妹妹的笑柄谈资,经常的提起。
窗外,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下着的就是雪,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因为雪就是叫雪的那种东西。”我对那个遥远而幼小的轻轻飘过来声音说,“ 那糖又是什么呢?”“哦!糖!有童年的糖,还有现在的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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