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凉的冬季还在继续,我突然开始越发深切地想念她。
这种想念像古老纺车里细细抽出的纱,轻轻曼曼织成一个牢实的茧。我像只受伤的困兽,被其深深包裹着而且无法动弹。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不曾再有她的任何消息。
她像从我眼前飞过的蝴蝶,忽然停歇在了我的肩上。我被这只美妙的蝴蝶深深吸引,迷醉,而我却从不曾伸出手去挽留住她。她只是寂寂地扇动了几下翅膀,又悄悄地飞走了。然而只有肩头残留的那一丝酥痒提醒着我——她曾真的为我停留过。
我在qq上点击她黯淡的头像,我说紫,我会等你。你要出现。你一定要出现。可是依然是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回音。
我机械地在手机上重复着拨她的号码然后按下通话键,依然是个冰冷的女人声音告诉我对方已关机。
烟盒已经空了,再没有任何一支烟可以陪伴我度过这空虚的寂寞。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我的心在这种漫长而无助的等待中变得越来越焦灼不安,我甚至开始抓着头发咒骂这个该死的丫头。
我记不起来我有多久不曾这般渴求一个女子。
多年前另一个她离开我的时候,天是灰黑色,一如我即将消逝的爱情。我没有转身,也没有挽留。
我只是趴在摆满了空酒瓶的书桌上,在日记里写下:我不敢再在感情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了,我不是再个强悍的男人,我已经残废,我的感情残废了,彻底地丧失了爱一个人的权利。然而,一个叫做紫的女人出现了。她将我从颓败的世界里拯救出来,她是我的复活天使。
我认识紫的时候,她坐在我的客户身边。相互介绍时,她向我伸手,浅浅地笑着。我天生不善言辞,以至我现在已经无法描述当时心中的感觉。只记得内心一阵慌乱,我甚至没有记下她的名字。
她拒绝与别人喝酒,却端起杯来和我说:我喜欢你笑的时候浅浅的酒窝,我们两个年轻人喝一杯吧。然后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个男人身边,歪着头听我们男人高声阔论着时事与政治。偶尔她会轻轻颔首微笑,有些像那年那月的她,这个感觉从我脑中忽闪而过。
我说我们来拼酒。我希望她喝醉酒,女人喝醉酒的样子对我们男人来说是天生的诱惑,何况我想知道她醉了以后是不是也像那年那月的她那样去和身边的男人亲吻,幻想着也包括我。
她并不是个胆怯而拘谨的女子,她站起身来同意和我拼酒。而她却并不知,我在开心的时候,酒量还是奇大的。我曾经和朋友尝试过喝很多白酒居然可以面不改色,何况是啤酒。
她无所畏惧地仰头将杯中的黄色液体一饮而尽,尔后再倒满再饮尽。狭小的空间里浓重的烟雾让她微眯着眼睛。
她再次从洗手间回来坐到桌边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嘴角的水痕。她摘下眼镜,用袖口轻拭着眼角。
我的心口渐渐有轻轻撕扯的感觉。于是我说:不喝了,要走了。
走出饭店,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
街边的广告灯箱里是一个丰胸美体广告,祼体女人摆着妖娆的姿势,蛊惑着我被酒精浸泡过的神经。我感觉到我原始的生理欲望正在渐渐膨胀起来,有些燥热无比。
我将烟头弹出去,那一点火红划了个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我上前一步抬起脚狠狠地跺下去,那一点火红便瞬时消逝了。
她和那个男人一起钻进车里。我挥手和每一个人挥手说再见,不再用正眼去看她,看这个自甘为情人的女孩。然而,我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她,并且从不曾离开过她。我看到车渐渐驶离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定定地注视着我。
几天后,我又和海他们一起划拳喝酒。海的女朋友将袖口高高地卷起,举着酒瓶像男人一样吆喝:谁和我喝酒!不喝的就是娘儿们!
闪烁的镁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一直微眯着眼睛,只是浅浅地笑着和我拼酒的女孩。
我扯住海问他,前几天从湖南来的客户还有没有在淮北?
海往我肩膀上使劲抡了一拳,我趔趄了一下,整张脸差点贴在跳着艳舞的女人硕大的ru*房上。
海说:你神经有问题呀!还想着那那个女人呢,那可是别人的小情人啊!
我想我也的确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就开始在qq上搜索“蓝乔”。海子不肯帮我打电话给那个客户问她的电话,而我只是记得她在饭桌上说她的网名叫“蓝乔”。
搜索结果显示叫“蓝乔”的人一共有一千八百个。
我已经不知道一千八对于我这样荒诞不经大海捞针的找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迫切地想要寻找到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试着恼怒地将她从我心里挥赶驱逐,然而她的影子就像鬼魅一般总是在我心里悠来荡去。在我抽掉整整一包烟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两个某某地区并且资料里的介绍与她相似的女孩。
我同时发了消息过去,然而一直石沉大海一般。
第三天的时候,有个“蓝乔”终于回复我:你加我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去过淮北吗!你神经病!我失望极了,这几天我都在等着“蓝乔”的回复,却不知道费了这么大的劲却是这样毫无结果。
就这样算了吧,我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她如果对我有心应该很容易找到我的。
可是呢,呵呵,可是她还是出现了。
第四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按照习惯打开qq,就看到又一个蓝乔给我发来信息。
蓝乔:你好,我是蓝乔。我前几天确实去过准北。
蓝乔:哈哈,是你呀。刚刚看了你空间的照片才知道是你。
蓝乔:我记得你,你笑起来有酒窝,你还老是灌我酒呢。
蓝乔:你的网名为什么也叫乔子?我的朋友都叫我乔子的,你不能和我用一个名字。
我告诉她,我一直在找你,这十一天以来我天天都在等你的消息。
我说我从qq一千多个蓝乔中花了整晚的时间用整包烟终于换到了你的出现。
她不说话。隔了许久她才说她感动得想哭了。她说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我这样大费周章地找过她。
她用的字体是楷写,像她飞扬的性格。大红的颜色。
从此,我梦里的女人不再是那年那月的她了。在梦里和我跳舞的,给我点烟的都成了这个女孩的身影。
我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不再是沉闷的声响。
仅管只是电话里,在网络上,我与她只能用语言用文字来交流,我依然快乐无比。
她真的是我的天使。
她和我说,她不喜欢男人抽烟,却喜欢看从我嘴里呼出来的烟圈,喜欢我弥漫在我周身的烟草味道。
她和我说,她不喜欢男人喝酒,却喜欢看我端起酒杯抿着嘴唇喝酒的样子,大气而豪放。
她和我说,她不喜欢男人打牌,要是她在我身边她肯定会揪着我的耳朵将我扯出去然后和一起散步回家。
她笑起来,她比那年那月的她还要细腻。
她打字的速度很快,往往我一句话还没发过去她就又已经发过来一大段,然后又问我你是不是睡着了?你是不是不理我了?她每天总是絮絮叨叨和我说着她的生活她的思想。
我说我脖子上有疤痕,她会问我是女孩子咬的吗?我说我在外面溜车,她会问我带了女孩子吗?我说我的空间里有很多女人留言,她会去看每一条留言然后和我说那些女孩好像很喜欢你。
我说我心情不好,她会发很多搞笑的表情,发不同的音乐场景给我。她说她心情不好,要我她给讲笑话。
她就像个淘气的娃娃,随心所欲向我传递着她的快乐她的忧愁。
她说她会每天写日记,写关于我的日记。她在日记里写我是来拯救她的王子,我会从巫婆的小木屋的窗子里爬进去,然后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跑出深深丛林。
到最后我竟然发现我已经深陷在对她的迷恋里而无法自拔。我越来越被动,心上有根线,被她扯着线头放着松着,我的喜忧都被她掌控了。
然而我却一直无法去触摸她,无法去感知她。我被这种感情困扰着。
于是我说你过来,你到淮北来,我要见你。
然后我听到她在电话那端开始嘤嘤哭泣。
我没有想到蓝乔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丫头居然会有这么凝重深沉的思想。她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理性许多。
她哭着告诉我,她害怕见我。她怕她真的会爱上我。她说我们遥不可及。她说她不敢奢求我的爱。她说我高高在上她不敢妄想。她说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居然跟我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或者就是这十天,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也不要有。或许我们都可以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我的心又开始洇洇地疼。像被什么利器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有冷风不停地灌呀灌,怎样都凉。
从昨天晚上她说完那句话开始,她便真的不再理我了。
我的生活再次黯然失色。
蓝乔——我的复活天使用她的魔法棒再次将我从一个世界解离,重新抛掷到另一个叫做悲伤的世界。
有的时候我常常会在视频里看着她发呆,吃零食,对我笑。我甚至想去触摸她在电脑键盘上跳跃的修长的手指,去抚弄她如瀑的长发。我想这么可爱清秀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情人呢?
我曾经试探着想要去问她,想要知道她与那个男人的关系。我不知道她是否如我猜测的那样做了他的情人。但我隐隐又期盼着千万不要给我肯定的回答。
然而她总是轻易地就将这个回题回避了。到最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斟酌我的每一句话。
今天早上我终于被自己内心的疑问折磨得疲累不堪。
明知她不会理我,我依然固执地发了信息给她,索求我需要的答案。
再一次陷入死寂。
蓝乔执意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的爱情还没开始便走向结束。
午夜十二点只差一分钟了。我把空空的烟盒扔向垃圾篓,然后起身去爸爸的房间找烟。
我已经没有了蓝乔,我不能再没有烟。
我从爸爸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一盒老三五,烈烟。抽出一支点燃,吐出一个烟圈,然后重新在电脑前坐下。
蓝乔:你为什么要等我?你要好好的。
乔子: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这样子对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蓝乔告诉我,她居然将她的日记早已发到我的邮箱里,日记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我迫不急待地打开邮箱,她的文字如涓涓细流,浸到我的心里去。
她与那个男人的所有都被她用细微的文字禁锢在她的日记里。她并不是他的情人。
我再一次被捆绑住了。
冬已逝去,新春来临。
蓝乔,我的复活天使。你还会再来拯救我么。
无论谁,无论朝着哪一个方向,都会与一场风花雪月不期而遇。可是茫茫林海,你能倚靠的,也只有一株树木;繁花似锦,你能采撷的,也只有一朵野花。
乔子,你就是我的这株树木,你就是我采撷的花儿。但这些也只是开在路上的风景,季节过了,它就会悄然凋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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