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传奇
杰中
一分钱
那是一斤猪肉七毛钱的时代,也正好是大年三十夜,老海参于赌博的美好时段。
那时的赌博不像现在,几十、几百、上千、成万的一把。而是一分、二分以分来赌。老海他们用仆克赌十点半,只允许四家,庄家占一方,其余三家是下注的参赌方,亦是下家。下家不限参与人数,也可二、三、五、十人一家。庄家限下注,一人一注不许超过五分。老海他们十多人分别在三方下家下注,他选了顺家。也是他鸿运当头,几乎下注必有收益。他感觉手风特顺,便每注都下五分,不一会儿便赢了近四快钱。可在老海下家下注的烟灰手气特背,十多注下来后,输了二快多,把钱全输光了。
没钱下注了,烟灰失望极了,只好灰溜溜地看别人赌,可又心不干。烟灰见老海不断赢,心里特羡慕。老海一把下来,十点半,庄家赔双,得了一毛钱。烟灰见老海又赢了,便对他说:“老海,借一分钱给我,我赢了还你。”老海说:“去你的,不能借给你,借了老子会输。”“一分钱,就借一分你都舍不得,老牛筋。”烟灰死乞白奈地说。:“不借就是不借,你给老子哆嗦过球。”“你就是这样,赢了那么多了,就要你一分钱也像割你的血那样心疼,真是财迷。不借,你去输吧!”烟灰耍无奈。也许是烟灰太哆嗦的缘故,老海输了一把。老海怒目圆睁,对烟灰说:“乌鸦嘴,烦得老子输了一把。闭上你的臭嘴!给,给,给!老子送你一分钱,你拿去赌吧!不许再烦老子了。”说完,给了老海一分钱。烟灰接过钱来,看老海赌了几把,老海连输了三把。幸好,老海每注只下了一分,不是输得太多。见机会来了,烟灰把一分钱押在老海处,老海押了四分。老海翻牌一看,一张大王。庄家问:“有要牌的吗?”老海说:“我要!”庄家发了一张给他,十点!“啊,十点半!”烟灰惊叫了起来。老海回过脸来对烟灰说:“你他妈的,大惊小怪,把老子的耳朵都震聋了,小样!拿你的钱。”烟灰说:“不拿,连本带利全押上。”老海又连赢了两把,烟灰也沾了光。这时,庄家输得没钱了,下了庄。
烟灰见庄家下了,便怂恿老海做庄。老海见自己的钱买十斤肉都不止了,也乐呵呵地说:“做就做,谁怕谁?”老海当上了庄家,烟灰坐正了顺门,大家又开始赌了起来。一开始,老海这庄家有输有赢,基本保本。而好手气却转到了烟灰手上,不大一会儿,他便赢回了老本。接着,老海开始输了,三家赢庄家。一个小时不到,老海输得赤条条地倒下了庄。可烟灰却成了大赢家。
老海气急败坏地输红了眼,但只能睁着眼干着急,眼睁睁地看人家赌。老海看了一会儿,头脑有点清醒了,自己对自己说,我刚才不是给了烟灰一分钱吗?这小子正狂着做庄,我要把钱要回来再赌。他想好后,对烟灰说:“烟灰,你借老子一分钱,现在赢了,还老子的钱来。”烟灰听了说:“不还!一分钱,你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送我了吗?还好意思要回去?”听烟灰说不还钱,老海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说:“一分钱,小意思,你杂种还不还?”烟灰见他连骂带问,也没给他好言语:“你他妈的老海,送了一分钱,还想强行要回去,真不要脸。有你这样不讲诚信的赌徒?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老海见烟灰死不认帐,一脸无可奈何。心想,自己真蠢,当初为什么要说送呢?“算了,烟灰,老子大丈夫,一言是十鼎,死马也难追。一分钱,小意思,不还就不还,去你妈的蛋!”
说完,老海郁闷地哼着:“马儿啊,你慢些走来慢些走······”的歌调回家了。
老海传奇
杰中
忆 苦
在文革初期,变了相的四清工作组进了村。工作组在村中依靠的对相是贫、雇农,利用他们开展工作。老海这雇农身份,理所当然地成了工作组依靠的中间力量。
老海虽说平时喜欢嘻嘻哈哈,但是他却无心在关键时整人、害人,大家也喜欢他。由于老海不识字,工作组想重用他都难。虽是这样,工作组仍然对他做了大量工作,希望他对社长(现称村长)、生产队长做检举揭发。找出社长、队长等人的劣迹,让他们成为上楼(有问题)干部。可无论工作组怎样开导,老海这死脑筋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工作组在他这雇农的身上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无奈他何。最后,工作组请老海到乡政府去做忆苦思甜的报告。对这点,老海却满口应承。
过了两天,全乡的社长、队长、政府工作人员三百多人到了乡政府的会议室,来听老海作忆苦思甜的报告。老海在工作组长的陪同下,来到了会场,走上主[xi]台前就坐。老海一见一会议室的听众,黑压压的一片,心里显得有些紧张不安。当工作组长作了会议的开场白后,请大家欢迎老海作忆苦思甜的报告。顿时,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这隆重的掌声,让老海感到些许兴奋。
“同志们!”老海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同志们!今天,工作组要我做一场忆苦思甜的报告。你们都知道,我,老海,三代雇农,粗人一个,目不识丁。讲不好,请大家多多包函。”说完,挠了挠头,伸了伸舌,引来下面一阵哄堂大笑。“大家别笑,别笑!这开场白,还是工作组的同志教我的。不然,谁知道什么包咸还是包淡?”他话音刚落,会场又是一片掌声和哄笑声。气得工作组长大声说:“大家别笑!严肃点,这是老海为了活跃气氛!”与会人员安静下来。会议继续。
“同志们,现在新社会就是比旧社会好!在旧社会,我八岁就给地主家放牛,吃玉米饭。可地主呢,不劳动,吃大米白饭。地主可不得了,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日他妈的地主,不知他们哪儿有那么多钱买酒、买肉,吃得两嘴流油。我可恨死了吃大米,喝好酒,吃大肉的地主了。他们也不说发发善心,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让我喝喝酒,吃吃肉。那时,地主家三、五天才给我吃一顿肉,没瘦的,只有肥的。一片你猜多大?一巴掌大,最多我才吃三片。看见他们这样挑肥捡瘦地吃肉、喝酒,我羡慕得直流口水。真他娘的,我也想当当地主。但命运就是不让我当成地主,一下就解放了。可现如今,特别是四清工作组进了村,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今天,我早晨吃的马铃薯。如果不来开会,下午也只能吃马铃薯。剥皮的汤圆,上顿接下顿,真他妈的吃得劳肠剐肚,不见油荤。怎么不吃玉米、大米?大家都知道,我们人多,地少,一年种的玉米只够吃两、三月。大米就更精贵了,大年三十和初一吃了,一年的大米就完球了。就是马铃薯,都还是他妈的借来的。你要吃,吃他妈的铲铲?哎······这就是四清工作组来看到的了。同志们哪,你们说是不是呀?”下面听的人,多数都在点头。
老海的忆苦思甜报告作完了,台下响起一片更热烈、更经久的掌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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