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回归母亲4石岗

发表于-2008年02月06日 中午2:01评论-1条

大 比 武

半坡母系氏族村有一个娱乐城,屋大如堂,可纳百人,那里设有保龄球台和七八张供游人猜宝的大桌,更重要的是,大屋中央,有一个比武台,它酷似西方洋人的拳击场。这里是举行原始人比武的地方。

半坡的原始人比武,异常惊心,打斗场面逼真到叫人提心吊胆的程度。

一阵鼓声响起来,一位高大的女酋长,领着三五个壮汉走进来,那几个壮汉不知为什么争吵起来,于是,他们其中的两个,便走上拳击台,开始比武。

我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平生忍气吞声,从不与人争斗,更不敢直面生活中真正的武斗场面,这一天,我心惊肉跳地看完了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打死的全部过程。临入场前,我曾听半坡母系氏族村王新禄先生讲过,武打表演的现场曾吓昏过去三个美国来的老太太。但是我想,一个七尺须眉男儿,武打电影看过百场,总不至于像洋老太太一样胆小吧,被一场人为的打斗表演吓昏过去。可我想错了,这里的打斗不是武术,不是花拳秀腿,更不是一招一式的戏剧程式,而是实实在在的打,直到打死为止。

我观看的这场打斗是一个女人与男人之间的打斗。这个女人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这是知情者告诉我的,他还说她得过省一级的散打冠军。如果不是知情者言说,我看到的站在打斗台上的她,分明是一个壮汉,她将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拳打脚踢,一会儿踩于脚下,一会儿摔过头顶,一会儿卡住脖颈,一会儿踢飞下台。我怎么敢相象,这是一个女人,可她分明是个女人。

我曾在一部表现现代原始人的录像片中看到过非洲的被称作“最后人”的原始人部落之间的比武,那些浑身乌黑的人种,赤条条地上来,每人腕上一个铁环,双方勇士抱在一起,用铁环猛磕对方的头颅,直打得血流满地,力竭而亡。最奇怪的是,那些已为本部落的荣誉献身了的斗士,他们的躯体并不立刻倒下去,而是直直地站立着,他们的脸上没有痛苦,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人类,不管是半坡的,还是非洲的,不管是六千七百年前的,还是现代的,那些处在蒙昧状态下的原始人类,他们的血管中奔涌的是对荣誉的珍视和渴望。

我曾在一部电视剧本里,设计过这样一场半坡原始人比武的场景。

我设想,六千七百年前的半坡,居住着三个以动物为图腾的原始人部落,他们分别为鱼部落、狼部落和豹部落。

所有表现原始人生活的作品,都离不开比武这个基本场景,这并不奇怪,因为人类早期最崇尚的就是体力,而体力的最高表现形式就是比武。

这场六千七百年前的大比武,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时分举行。

他们比武的场地不在舞台上,而在白鹿原上的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凹地上。

现在,大比武快要开始了。

鱼部落在女酋长的率领下,围着一个黑衣女巫,那女巫周身插满乌鸦毛,她正在用一根羽毛在空中指指点点,所有的男人都伏在地上用双手击打石头,同时发出“呜呜”的叫声,女人则围着他们跳着舞蹈。

三个武士蹲在地上,女巫将从空中获得的来自上天的力量,通过羽毛,传导给他们。他们的身上被画出许多红色的条纹,很像非洲草原上的斑马,他们神情肃穆,正等待着这场生命与体力的较量。

同时,狼部落和豹部落的祭祀也正在举行

豹部落的人浑身涂得乌黑闪亮,他们排成长队,后面的人一面击打前面人的后背,一面发出尖利的鸣叫。

豹部落的勇士站在队伍的最前例,他们的后背承接着同部落用双臂传来的力量,他们的酋长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正在杀死三个愿将自己的力量传送给自己勇士的志愿者,他将他们的血涂在勇士的身上。

狼部落的祭祀显得松弛无序。他们跳动的动作有点像陕北人打腰鼓。只不过他们击打的不是腰鼓,而是自己的胸脯,他们的酋长是一个胖大的女人。她正将一头羊用石斧劈开,让勇士们尽饮羊血。

太阳西沉,三个部落的勇士冲进比武场。比武开始,他们打斗的动作非常笨拙,抱、推、咬、踢,但鲜血淋漓,惨状可怖。

最后,他们中的哪个取得了胜利?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献身为部落取得了荣誉和信心。

用今天的一句时髦话来说,就叫做重要的是在于参与。

尖底瓶之谜

我们久居闹市,我们整日呼吸着充满油烟、脂粉的污浊空气,我们被身边人工垒起来的水泥堡垒挤压得心田支离破碎,我们被名利得失搅动得彻夜难眠,这时候,我们应到哪里去?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这两千年前,发自西周的呼喊,有时常在我的耳边回响。

我在半坡母系氏族村里,就找到这样一块乐土。

那是氏族村广场南侧的一块地方,远看,那地方古冢突兀,野草恣生,很像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狐仙出没的古墓。走得近了,才发现,古冢之下有一洞,洞口大书“陶窑”二字,且有许多穿着蓑衣草服的“原始人”在那里玩泥弄水,制作一件件古朴可爱的陶制品。而且有许多游客参与其间,个个神情专注,似乎都是些能工巧匠。

陪同我参观的王新禄先生告诉我,这个陶窑,是专门为游客设计的,游客可以在这里亲自动手,制做自己所喜爱的陶制品,并且可以刻上名字,留下永久的纪念。

两个美国老太太是这时候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她们的引人注目,一是因为她们那超出东方人几倍的丰肥之躯,更重要的是她们那孩子似的欢朗笑声。

那两个来自遥远国度的老人,她们已捏制成了七八件泥胎,其中有猴子、大象、小汽车和半坡出土的尖底瓶。她们的神情动作让我想起了孩提时代玩尿泥的小女孩,满手泥浆,就连脸上也已是泥土斑斑了。但她们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舒心惬意。

人有许多东西是会令人羡慕的,这时候,她们的快乐简直令我羡慕得有点嫉妒了。

我久居西安,可我没有去到这所近在咫尺的地方,去享受这种来自泥土的温馨与快乐,没有用这些六千年前我们祖先也曾使用过并创造了旷世文明的泥土,去重温孩时的快乐,去遥想先祖的智慧,去制做那些可以久慰灵魂的陶制品。而她们却早到了,她们在大洋彼岸,在地球的另一端,在遥远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也许,她们在自己的国土上,在现代文明过份发达的地方,已经无法再找到这样古朴原始的地方了,她们回归自然回归原始的愿望比我们更加强烈吧,所以,她们早到了。

我毫不犹豫地进了陶窑,走进了这个散发着泥土芳芬的地方,两个“原始女孩”为我搬来一大团已经和好了的泥巴,我在心中设计,我首先要捏制的是一个尖底瓶,因为那是我们祖先创造的一个千古之谜。

我捏制了一个尖底瓶,那东西七扁二圆,惹得众人大笑,我只好将其压碎了,重新做起。

半坡的尖底瓶,小口尖底,以红陶制做而成,口边有双耳,可系绳索,悬于腰间。可以断定,那是当时半坡先祖们生活用的一件器皿。

最令人不解的是先祖们为什么将瓶底做成尖底的形状。因为尖底是无法自然放置的。

这如果是一位现代艺术家制做的工艺品,我们很为他打破常规的思维而兴奋,可是,这却是六千七百年前先祖们制做的生活日用品,这就是谜之所在了。

半坡博物馆的讲解员解释说,尖底瓶是半坡先氏打水的器皿,它体现了我们祖先的智慧,因为它是按照重心原理设计的,当水汲满之后,瓶会自然立直。可是据硕士研究生王新禄先生讲,他们曾仿制过近百个同样大小,同样壁厚的瓶子,用来取水,没有一个能在水满后自动直立起来。

王先生还说,半坡人用这种瓶子取水真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尖底瓶在静水中取水时,由于陶瓶重心偏移而无法将水注满,而在河流中取水时,因其流线型瓶体及陶瓶重心偏上而灌不进水。

那么,这个陶瓶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另一种来自权威人士的解释则更显单纯,他说,将瓶底做成尖长的模样,是因为半坡人生活在河边,取水后可以将瓶子插入河边松软的泥土里。这显然是一厢情愿的妄猜,就连小孩都知道,平底会不费任何力气地放置,何必要做成尖底,而费力地插放呢?况且,半坡出土的陶器中,就有许多是平底,有船形,有三足的。

无独有偶,在世界的许多地方,如西伯利亚阿凡纳谢沃文化层、朝鲜新石器时代出土物以及国内的河南、甘肃等地出土的文物中,也都有这样的尖底瓶。

这就是尖底瓶的神奇之处,它在现代人眼中是一件古朴可爱的工艺品,而在六千七百年前,它的制做者眼中,它是什么?

蔡大成先生有一本叫《论中华民族古代的性崇拜》一书,书中写道:

“尖底瓶不应是仅仅打水用的器皿,因为尖底瓶直径有40厘米的,装满水后不容易搬运移动;尖底瓶系陶制,很容易碰坏且不好正常摆放;半坡社会时先民不打井,依河而居打水不用自动浮立;尖底瓶中也有小腹的起不到重力打水的作用。”

尖底瓶应理解为一种礼器,是母乳的形象物,是远古性崇拜的遗物。

蔡先生这种结论,或许更接近谜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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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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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评论

祝朋友快乐永远!at:2008年02月06日 晚上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