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回归母亲2石岗

发表于-2008年02月06日 中午1:59评论-1条

一个女孩的故事 

柯兰道尔曾干过一件令天下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他花巨资在非洲买回了一个原始人的颅骨,然后埋在英国一个偏僻的地方,他在报纸上预言,英国也是人类的发源地之一,不久的将来英国也会找到古人类化石。柯兰道尔鼓动一批考古学者在英国四处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他自己埋在地下的化石,但是,考古学家和古人类学家面对着这个化石发愁了,因为这个化石是黑色人种颅骨,难道黑人起源于英国吗?学者很快就识破了柯兰道尔的小伎俩,只能摇着头苦笑着离开了。

天才的生而知之的郭沫若先生曾写过一首诗,诗是描写半坡小儿瓮葬的,诗中写道:“半坡小儿冢,瓮棺盛尸骸,瓮棺有园孔,气可通内外,墓集居址旁,仿佛尤在怀。大人则无棺。纵横陈荒隈,可知爱子心,万劫永不灰。”

小儿死了,以瓮做棺,两瓮相对,将儿尸盛入其中,不葬于郊外,而葬于房子四周,且在瓮棺上设一小孔,可让孩子亡灵自由出入,回到母亲身边来。这些都没有什么神奇的。神奇的是这里有一个四岁女孩,以木椁为葬具,仰身直肢,随葬品有陶器六件,骨珠六十九颗,粮食一钵,玉石耳坠一枚,石球三颗。在离此不远的姜寨遗址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随葬品有玩具石珠十二粒,玉耳坠两个,石刀一个,陶钵、陶罐和尖底瓶各一件,更重要的有八千五百六十三颗骨珠和佩带或贯穿胸前腰间的成组装饰品。

这些东西不是我发现的,而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考古学家们发现的,那些随葬品也是他们一件件数过了的,也测定了准确的年代,所以它决不是柯兰道尔的假冒,也决不是柔勒·凡尔纳式的虚构,它是真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

考古学家将这一切做完之后,他们可以放手不管了,然而,他却给我们留下了千古之谜,这些谜由谁来猜?

这个女孩是谁?她漂亮吗?她是怎样死的?

我开始面对这具洁白的漂亮的尸骨,做着福尔摩斯式的推理,只可惜,我此刻手中夹着的不是一根烟斗,而是一支“猴王”烟。在我身边的不是那忠诚厚道的医生华生,而是已睡意犹酣的妻子。

我眼前的烟雾帮助了我,它可以使我进入迷幻状态。我首先在烟雾中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原始村落,那里茅屋井然,有许多赤身luo体的我们的祖先正在那里忙碌,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都这样兴奋?

这时的太阳是早春的太阳。很好,我看见了太阳,这是一个桥梁,因为这个太阳曾照耀过我们的祖先,它现在依然照耀着我。太阳使我与祖先们拉近了距离,我们的话题可以从太阳说起。

早春的太阳已升上了浐河岸边,村落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屋门,这时候应该有一种声音在召唤人们,它可能是天籁之音埙,也可能是一个蒙着狼皮的鼓。人们在这种声音中走出屋门,他们中就有那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我给她取一个名,就叫作“鲜”,因为半坡是鱼部落,而她也像一只羊羔般洁白温驯。

鲜走了过来。

我首先将鲜设想成一个爱的使者,因为它附合情欲横流的大众口味。

早春二月,是生命之力迸发的日子,是压抑了的生命之火重新绽放异彩的日子,不管是动物、植物,在一轮温柔的太阳抚摸之下,他们的生命冲动力都会发挥到极致,植物的花开放了,它的目的是明确的,吸引蜂蝶、孕育子孙。动物开始骚动,他们没有植物幸运,没有蜂蝶之类的东西飞来飞去,去为他们忙碌,可他们比植物幸福,他们可以在亲身的体验中获得植物无法感受到的幸福与快感。

早春二月,人类也忙活起来,他们也为子孙繁殖的问题而操劳着。这一段时间,他们已被屋外夜间传来的那一声声野类叫春的声音和白天看到的赤luo裸的交配情景,搅得心烦意乱。于是,女酋长召集了一个长老会议,准备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部落里的姑娘们全部对外开放,去接受来自异部落的爱情,这些姑娘当中,自然也包括十四岁的鲜。

鲜一定很美,这是不容置疑的,因为只有美,她才能获得爱,她死后才会有八千五百六十三颗骨珠,才会有贯穿佩带在胸间的成组的装饰品。

我该怎样描写她的美呢?你可以将她想像成拉菲尔画中的圣母,也可以想像成出浴的维纳斯,更可以想像成躺在林中的阿肤狄罗特。其实,她更像浴池中的玉环,因为她的皮肤发白更接近于玉环,她们是同一种族。

在半坡母系氏族村,有一个大型舞蹈,叫“大祭祀”,其中有一场戏,是“河边沐浴”。它表现的,正是我们的祖先在浐河岸边沐浴求偶的情景。

鲜和其他姑娘们是最早来到河边沐浴的。

在她们沐浴的浐河对岸的树林中,闪动着千百双眼睛,这是一双双被生命之火燃烧着的眼睛,它们奇彩异放,它们没有淫邪,有着的只是对女体的热爱和崇拜。

树林中的这些眼睛的主人们正在疯狂舞蹈。他们跳舞的姿态是一种简单的蹦跳,很像非洲的鸵鸟或澳洲的袋鼠。他们必须以这种很费体力的舞蹈动作,跳跃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因为,鲜的部落有规定,只有那些能坚持到黑夜降临时分,能舞蹈不止,而不是中途累死或累倒的人,才可以进入部落中那些姑娘们的房间,这是为了保证部落后代强壮的重要措施。

所以,那些树林中的舞蹈者,此刻正在开始舞蹈,他们一边望着河中那些鲜美的躯体,一边准备着这场马拉松式的决战。

在这里我必须声明,我们祖先的部落是不充许本部落之间媾合的。他们的婚烟叫走婚制,也叫对偶婚。也就是说,部落中的一切男人,在成年之后,必须到别的部落中求偶,这是人类在经历了几百万年杂居群婚,饱受了近亲繁殖带来的种族退化之苦以后,无意识的保护措施,所以,这些浐河岸边的求偶者,都是来自异部落的男性,他们有的来自秦岭深处的猴部落,有的来自白鹿塬上的狼部落。还有来自渭河以北的猎狗部落或豹部落。

我们祖先鱼部落的美丽而高贵的姑娘们正在河中沐浴,早春太阳照耀着她们黄中泛白的皮肤,她们的身体个个丰腴圆润,她们很健康,他们充满了青春朝气,她们也和那些树林中舞蹈的男人一样,渴望着太阳在无垠的关中平原上隐去,渴望着承受爱,渴望着去孕育生命,为人类的繁衍壮大作出贡献。

而那些已丧失了生育能力的老女人和一些老男人,还有那些不具备这种能力的孩子们,此刻正坐在浐河边上,他们有的吹埙,有的击鼓,有的什么也不吹也不击,只是在玩耍,他们正幸福地微笑着,观看着这最动人的生命情景。

这一天的太阳可能是世界上最顽皮的太阳,这一天的白昼也可能是世界上最漫长的白昼,异族的男人们已倒下去三分之二了,可太阳还不归去,它是不忍心归去么?它在观看什么?

鲜已经沐浴了十多遍了,她的齐膝长发绕在腰间,河水已将她的身体浸泡得有些发红,河中的小鱼也不断张着圆嘴来吻她的皮肤,使她有一种痒痒的快感。

她的母亲,部落中的女酋长,此刻就站在岸边,她正和一个身披乌鸦毛的女巫站在一起,她观看着河中这上千个本部落的姑娘,那其中有二十多个是她亲生的,她对她们充满爱怜,特别是鲜,这个她最小的女儿。

太阳终于下去了,只不过还残留了几抹血红的余辉。树林中舞动的身影越来越少,那一片喘息之声像一个大型乐队,演奏着最后的一曲。

月亮是爱的明证,月亮上来了。我们伟大的祖先鲜,被一个男人抱上了河岸,进入了她的圆形小屋。

鲜接受着爱,她每接受一次,都有男人将一颗骨珠献在她的脚下,于是,她有了八千五百六十三颗骨珠,有了贯穿佩带在胸前腰间的成组的装饰品,她突然死了,因为在爱带来的高度亢奋之中,她像白天鹅一般歌尽而亡。

或许,她不是为爱而死,而是死于祭祀。

关于鲜的第二种死因,我猜想,她是死于祭祀。

做为对神秘力量的敬畏,人类最早只能采取宽容忍让的态度,这种宽容以至于发展到讨好和献媚的程度,献媚的最高形式就是牺牲,依靠自我牺牲来求得于神对原本没有多大过失的人类的谅解,牺牲得有形式,必须兴师动众,设祭坛,摆香案,众人口诵咒语,以让天神知道人类的诚意,这就叫祭祀。

在世界各地的原始人中都有牺牲作为祭祀最主要内容的活动,除了猪、牛、羊三牲外,最迫不得已也是最隆重的牺牲,莫过于人祭。

据史料记载:在奥尔霍梅努斯,住着这样一个原始人部落,男人统称普索罗依斯,即“黑乎乎的”,妇女都叫奥丽娅,即“危害的”。每年在阿格利昂节日时,祭司们持剑追赶这些妇女,他要是赶上一个,他就有权杀死她,将她献给天神。

在世界各地的民俗史料中,以王子或公主做祭祀的记载随处可见。瑞典国王奥恩曾将自己的九个儿子献给天神,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在古代希腊的阿勒斯城,国王娶了一个妻子纳菲儿,和她生了一个儿子叫弗里克索斯和一个女儿叫赫尔,之后,她又娶了第二个妻子叫伊诺,和她生了两个儿子李尔秋斯和墨利色蒂斯。但是他的第二个妻子妒嫉前妻的孩子弗里克索斯和赫尔,要谋害他们。她首先说服全国的妇女在谷种下地以前偷偷把它烤了,于是来年不长庄稼,人民饥饿而死,然后散布流言说除非把国王前妻的两个孩子祭祀给宙斯,否则灾荒决不会停止。国王找来两个孩子,欲杀之以祭天神,后经神力相助,两个孩子才免遭一死。

我们无法猜知六千七百年前,这个浐河岸边居住过的部落都发生了哪些事情,但是这具女孩的尸骨和她身边那些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随葬品却明白地告诉我,她的死绝非一种正常的死亡。她是在一个节日被女巫用她那只肮脏的手推上祭坛的呢?还是在一个瘟疫肆虐、洪水涛天或久旱不雨的日子,毅然决然地走上祭坛的呢?

她是为公众利益而死,这是不容置疑的,因而,她的尸体旁才有了八千五百六十三颗骨珠,这是来自部落每一位居民的,才有了贯穿佩带在胸前腰间的成组装饰品,这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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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母亲的爱,是永远讲述不完的。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祝朋友新春快乐,吉祥如意!at:2008年02月06日 晚上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