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淡淡的晨曦悄悄地溜进房间,窥伺片刻,回头轻轻招了招手,紧接着,成股的晨光如同盗贼般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倏忽化作灿烂烟火,金金闪闪,淋淋漓漓地洒满每个角落,熠熠闪烁。濡湿的小客房顿时生气盎然,一切携带着阵阵腐臭的湿气被此强盗拦腰砍杀,死掉后化作缕缕水气,奔腾飞跃,凑成片片云霞,缀饰着那湛湛的天壁,苍蓝苍蓝,煞是好看。
眼前一片血红,强光刺目,甚是难受。幻生微微摇了摇头,朦胧着,缓缓地睁开双眼。他懵懵地望了一会天花板,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枕边的手表看了看,一下慌了神。他猛地跳了起来,边胡乱地套着衣服,边摇晃身旁的素景叫道:“景,迟到了,快,快穿衣服。”素景蹙了蹙眉头,用手扰扰头发,终于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幻生拉着素景跑出旅馆。“你走西街,用跑的,要快。”幻生轻轻推了素景一把,自己匆匆地朝华杨路跑去。
二
素景气喘息息地跑回教室,趔趄着走到座位上,把背包往桌上一甩,重重地坐了下来。她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回头望望墙上的大钟,庆幸地叹了口气:“还好,没迟到。”她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正欲开口背诵《赤壁赋》,“林素景,老师叫你去办公室。”素景放下书,站起来,没听见似地问:“谁?”“班主任,快去。”“干什么?”“不知道,你去就是了。”那女班长不耐烦地再敷衍了一句,坐下,拿起书本,胡乱地翻了起来。
素景刚踏出门口,教室里的议论声便随其脚步飘了出来。是班长的声音,“你看吧,那贱货,被发现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发现什么了?可别乱说,素景不是那种人。”“呵,不是?她骚得很呢,金辉旅馆,不信?到班公室去听听,可精彩了。”……素景听到“金辉旅馆”四字,惴惴地心悸着,仿佛心房钻进了成千上万只小兔,砰砰地跳个不停,注满铅浆的双腿毫无知觉地往办公室缓缓驶去。大事不妙了。
三
“小陈,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若是假的,会毁了这孩子。”
“张老师,那可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就素景那头直发,化作灰我也认得。还有那男的,一看那顶灰白破帽,我就晓得是23班的陆幻生。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还边跑步边扣扣子。这着实过分,才高一就开房,张老师,这件事情你可得严厉处理。”
班主任与目击者的对话滴水不漏地滑进了素景的耳朵。她依着门边的墙壁,暗暗骂了句:妈的,大麻婆,你有种。整整衣裳,故作镇静,微微地敲敲铁门,走了进去。
老师们望见素景,纷纷收起嘴匣子,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来。那一本正经的背后,漫溢着的尽是嘲讽和鄙夷。
素景微底着头,半闭眼睛,谨慎地踱着步子,竭力地避开这些锋利的刀具。然而,她终究是寡不敌众,森冷的刀锋刺得她血肉模糊,她捂着斫伤口,颤颤抖抖,心口有股烈焰在无声地酝酿着。
“素景。”素景听见唤声,犹旧小心着,徐徐将头抬起。抬头所见处,一双怜悯潋滟的眸子凝视着自己。似觉身子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柔柔安抚着,手掌滑过,疼痛尽失,伤口愈合,完整无暇。
“素景,昨晚去了哪里?”
“同学生日,到同学家去玩。”
“呵,同学家还在旅馆呢。”那叫小陈的女老师嗤了一下鼻头,冷冷作笑。其他老师听罢,神色更是丰富多彩。
“若是,说实话吧,素景。老师会帮你。”张老师依旧耐心柔问。
“我说,需不需要找金辉那老板问问。”
“小陈,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审犯厅。”张老师站起来,大声呵了一句。小陈甚是不爽,扭扭头,边改作业边咕噜道:“贱,做鸡得了。”
素景咬咬牙,心口的那股烈焰终于无法遏制,如同滚烫的岩浆,砰的一下,淋漓至极地喷散而出——“操,你这大麻婆,满脸烂肉。是,我比你漂亮,嫉妒对吧。我告诉你,要说贱,没人比你更贱,就你那鸟样,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要你。你他妈的睡棺材去吧。”素景仰着头,发泄完后的脸蛋红润坚实,灿阳之下,绚丽无比,活似古战场上高高伫立的烈女英雄。
班公室里的老师们个个目瞠舌结,料不到这个平日矜持文静的女生竟如此胆大无畏。惊愕,鄙夷,钦佩等多样神态交相错杂,毫无遮掩地呈现于脸庞之上,怪异甚极。
须臾,小陈缓过神来,晃动着遭受强j*的神经,脸庞上的红晕如同颜料般一把把地泼上来,红艳至极,狰狞无比。她猛地站起,用食指戳着素景的鼻梁叫到:“你这贱货,骚鸡,我这次不把你弄死,我,我不姓陈!”言罢,扭着屁股,烟滚而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老师——”素景欲言又止,伸手拍了拍将要气昏的张老师。“素景,我帮不了你了,走吧,看着办。”张老师朝素景摆摆手,自顾将头扭向了窗外。
素景怅然若失地走出了办公室。平静重新回至办公室,并为其带上了个可供娱乐的青春话题。
四
新发校报的a版右下角登着一则学校处分。
23班陆幻生与21班林素景于2007年9月23日晚投住旅馆,偷食禁果,严重违反了我校校规。两人皆开除学籍,并留校一年查看。若是表现良好,犹可返校。
xx中学政教处
2007年9月27日
小陈拿着报纸,看了又看,甚是欣慰,仿佛当日所遭的侮辱如同文字般稳稳地印到了这份校报上,离其远去。
在校园的另一角,素景正在与张老师告别。
走廊上,初秋的凉风缓缓吹拂,将素景的秀发吹散,纷乱地披到了脸上,虽是如此,仍然无法将其满面疲惫稳稳遮住。那毫无神色的脸蛋上,写满了鄙夷,嘲讽,唾弃。仿佛素景一辈子的恶遇,耻辱通通如印记般深深地烙在了这块年幼无知的素面上。
“老师,我好累,我想回家。”
“也好,回去歇息歇息,顺便好好思忖一下,这到底值不值得。”她用手柔柔地抚摩着素景的脸蛋,然而这双大手能力有限,再也无法抚平素景那早已溃烂满是浓血的伤口。
“老师,张爱玲有说——”素景并不甘心。
“我知道。‘爱不问值不值得。’对不?而我要你回去好好想想的问题是,这到底,是不是爱。”
五
素景家。
“妈。”林母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依旧半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电视屏幕。电视上演的是周星驰的《家有喜事》,星爷的无厘头演技挥洒得淋漓尽至。林母依旧是面无表情。
“妈。”素景谨慎地走了过去,呆呆地立在沙发边上,心里直毛竖起,不寒而栗。
砰的一声闷响,素景跌倒地上。素景揉着巨痛的大腿,泣咽道:“妈。”林母关到电视,叭着拖鞋走到素景身旁,啪地再给了她一脚。揪住素景的头发狠狠地说:“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女儿,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言罢,转身回房,砰地将门关上了。
家,一片漆黑,留下的,只有素景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六
“幻生。”素景躲入厕所,偷偷地给幻生打电话。
“在。”
“幻生,我好累,好难受。”
“我也是,景,我们走吧。”
“走?上哪去?”
“去死。”幻生轻快地吐出了这二字,疼痛似乎褪去了一半。
七
凌晨一点,街道。街上荒凉无人,素景站在一间布偶店的门前,等待幻生。
布偶店的墙板是块巨大无比的玻璃,此刻,店内漆黑无比,依着路灯光,素景望见了自己的镜像。
镜中的素景散发垂披,面布疲倦,却依然楚楚动人。它开口问话:“你是谁?”
素景并无惊奇,亦开口作答:“我是林素景。”
“你在做什么?”
“在等幻生。”
“幻生是谁?”
“我的男友。”
“男友?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
“真的爱着他吗,这种使你依恋着他的东西是爱?”
“……”
“那恐怕仅是倾诉,依靠,性朦胧之类的东西吧。”
“爱?倾诉?依靠?朦胧?……别说了,我的头好痛!不要再说了——”素景猛然抓起街边一块砖头,狠狠地朝玻璃砸去。镜中的影象哗啦一下,支离破碎。警铃响起,素景捂着头,仿佛一只无头苍蝇,不知所措地转着,转着。
“素景,你在干什么,快走。”匆忙赶到的幻生将素景拉上单车,惶恐着朝城郊踩去。
八
城郊,草地上。
“景,过来。”幻生将素景拥入怀抱,亲吻,抚摸。
他们开始做爱。在这片阒寂的草地上。皎月推开云朵,为其洒下束束银光。所有的花木停止摇摆,昆虫亦停止鸣叫,一动不动,静静观赏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诡谲至极,华丽无比。
他们做了三次。浑身湿淋淋的,是汗亦是泪。
“幻生,最后一次了。”
“恩。”
穿好衣物。两人挟手奔跑,朝前方跑去。
路旁立着一块石碑:前方悬崖,游客小心。
两只小兽欢快地跑着跑着,忽然蝶骨生翼,即如天使般张开翅膀,飞向永恒。
后言
灵感来由很简单,夜间睡眠不佳和早晨不愿起身,胡思乱想,头绪便跑了出来。毕竟是虚构故事,文章写起来不顺。想象的东西最好玩,亦最辛苦,就连脏话也要斟字酌句,冒汗。总算写完了,只是写完后感觉它不是我的,只是一个混合体,天啊,我的文字何时才可成型!对了,还有一点,文章逻辑略有不通,望大家谅解。
希望你们喜欢素景这个形象。
2008/2/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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