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趟着尺把深的积雪，来到了四合山村。

破草房前，我推开了“场面人”张稳家的房门。一股滑子蘑饨“小苯鸡”的香气扑鼻而来。亲朋好友说，张稳今年栽培滑子菇挣钱了，撮他一顿，喝点小酒庆贺庆贺。

啥叫“场面人”。只要村里有个大事小情儿，来个有头有脸的人儿，他都会到场，凡是村里有热闹的地方，也总少不了他。有一次，村里来了位市级领导，他上前抢着握手，紧贴着领导为的是能抢上个镜头，电视里有个影，照片里有个像。有人问他，你是村主任那？还是村支书啊？他说，我可以代表村支书。

“场面人”欢喜地将我让到滚烫的土炕上。

“红十字会来人了，今年多亏你们了，引来了滑子菇栽培项目，在钱上、技术上帮俺，我在报社有许多朋友，得叫他们好好写写你们那。”我问他今年效益咋样。他说：“大荒拢了一下帐，净挣6000块。”

我们扶助的九户农户栽培滑子菇，都吵吵挣钱了，是挣了还是亏了，是个啥帐？我要一户一户走一走，算一算，掏个实底。

“我明年还要干，指望着种滑子菇盖新房呢。”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种滑子菇的计划。我面对着满脸喜悦的“场面人”，心潮起伏，激动的心情把我带回到今年三月的那个冬天。

中国红十字会“八大”会议上指出：积极创造条件，加强农村和贫困地区的红十字会工作。我国人口的大部分在农村，农村中要救助的困难群众也较多。红十字会工作应当向农村延伸，更好地为农民服务。”于是，我们把脚插进了农村，眼睛瞄准了四合山村。为那里的人民做些什么？机会来了，和合江林管局经贸处庞处长有了接触，他们是面对林区搞多种经营的，利用林场资源，搞滑子菇栽培基地，产品出口日本，在国内外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我说，把滑子菇栽培到四合山村。他说，我出技术，产品我包销。于是，我们与经贸处签定了合作协议。庞处长加入了红十字志愿者，担任了区志愿者联合会的副主任。

那天，雪下得是那么大，风嗖嗖地刮。我们红十字会的同志、庞处长、四丰乡党委的干部走进了四合山村。村部办公室挤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问。

滑子菇是一个什么东西？是一种双杆食用菌，营养丰富，国内外饮食新潮，用锯沫子作原料，房前屋后做场地，用柴禾秸杆搭棚子，采摘老少皆宜。

效益咋样？假设种100平方米，投入3000元，最低可挣3000元，投一块最低挣一块。

技术怎么办？我们派技术员住村指导，庞处长说。

产品销售怎么办？出现压等压价怎么办？能产出多少他们负责收多少，市场价走低时执行保低价，市场走高时，随行就市。

不执行合同怎么办？我说，红十字会一手举两家，一是监督经贸处合作协议的执行，维护农户权益和解决农户种植中出现的问题。二是督促农户严格按照技术操作生产。

有人半信半疑，有人摇着头走开了。“这些年搞啥亏啥，稳当点吧。”

耿侃，村红十字会长。青铜色长方脸，中等个子。他抽着烟，一语未发。他干了10多年村支书，为搞活村经济，搞产业结构调整，没少动脑筋，搞啥亏啥，农民们亏怕了，也穷怕了。他是群众的带头人，酸甜苦辣都闷在心里。我看出了他的心思，建议他组织红十字会员和特困农户参观考察合江林管局滑子菇生产基地。考察了，耿书记嘴咧着，眼睛眯成一根线，我说：“怎样”？他说：“有戏。投资少，见效快，风险小，好项目。”多数人看后认为是个好项目，但都说，看看再说。耿侃说：“不能等了，致富的机会来了。”他做通了会员孟宪国、苏凤香、吕世成的工作。他说：“趟路的事应该是我们会员。”村主任副会长张再友动员张显才、张稳、代福顺、张再堂等贫困户。

九户人家认准了干，但需要近3万元资金那里来。我和庞处长来到“场面人”张稳的家。“场面人”倚在炕沿上唉声叹气：“认命吧，天生就是穷命，我要发财佛爷也调腚了。”庞处长说：“菌种我垫付，年底亏了算我的。”区志联会副主任贾申、区红十字会办公室潘德富和我三人筹款一万二千元交到了耿侃手里。他说：“我们干不好，对不起你们。”耿侃把自己的土地都租给别人种了，拉开架式带着九户大干了。

锯沫子、蒸料的锅炉、菌种等一切准备齐当。

五月，春意萌动的时刻，蒸料、灭菌、接菌、打盘、养菌、搭架、扣棚……

庞处长派驻村的技术员周凤举黑白和栽培户滚爬在一起。

一场大风刮过，代福顺家的菇棚掀翻了，会员们来了，重新搭好加固。

六月菌块上架了，庞处长一家家督促指导，凌晨两点才合眼。

七月，市红十字会会长、副区长走进菇棚来到滑子菇栽培户的中间，了解滑子菇栽培情况。

贾申，红十字志愿者，一位有名气的词作家，花白的头发，一副慈善的脸庞。他与潘德富住进了村办公室，一住就是半个月，向群众宣传红十字会精神，帮助村建立了红十字会组织，走进菇棚和农户一同劳动。

八月，产菇了。省红十字会会长来到佳木斯听取了我们的汇报，决定每年由省红十字会投入10万元作为推行“十村百户”栽培滑子菇救助项目。

第一茬菇来的火爆，栽培户张显才家一天就采摘了300多斤，“场面人”张稳顾不得凑村里的热闹、抢领导的镜头，拎着菇袋子进城跑销路，斤价卖到四元五。

采菇了，栽培户引来了近邻远亲，插手帮忙剪菇，走时带点鲜菇回家尝个鲜。

“大老爷们没有主意，燎眼了不是？”媳妇唠叨着。

“红十字会够意思，挺实的。”

耿侃是村红十字会的会长，几天时间里在村部迎来了30多个村民要求加入红十字会的。

村成立红十字会了，副区长来揭匾了，挂鞭响了，好热闹。

秋收了，忙了一天的人们集中在村红十字会活动室。会员大会召开了，选出了会长副会长，村红十字会办公室、活动室够齐全的了。

“人道、博爱、奉献”的大红字标语在村头墙壁上闪着光芒。

“喝一盅吧，会长。”“场面人”的一声喊，我愣过神来，冒着热气的滑子菇炖“小笨鸡”端上来了，“场面人”憨厚地向我笑着。

村主任张再友在家写村主任竞选报告，十二月二十号要换届选举了。见我进来，拉着我的手，把我摁在炕沿上。“我带头种滑子菇，大伙认为我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竞选村主任这是一条功绩呐。”

张再友，大眼睛，瓜子脸，高挑个，干事有热情，他的承包地外租了，比别人多种了两千盘。他说，在别人心里没有底的时候我多种，亏了算我倒霉，盈了算我给大家趟路子，村干部吗。“会长，多亏你们红十字会，如果没有那一万二，就掐我们脖了，再好的项目也得泡汤。”“这个村主任假如选不上，我还是个红十字会副会长呢！准备明年再增加7000盘搞规模经营，用烘干技术生产滑子菇干，打包装，上品牌上市，为乡亲们趟市场的路子。”他今年滑子菇收入9080元，纯利润4500元。

他滔滔不绝地和我唠着。一种希望，一种喜悦，一种幸福在心底里流淌着。我离开了他的家，迈着轻松的脚步，趟着皑皑白雪，又叩开了栽培户张显才的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