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里,我是很有些与往常大不相同了,廊柱下的灯光原是我喜欢的,今晚却突然的讨厌它了。我期望一种黑暗——一种地狱般的黑暗。我有些像传闻中的“林副统帅”那样怕光。只想与黑暗同行一段时间。我破例的点燃一支烟,悠悠的,在烟雾缭绕中让心无色无味,无想无思。烟头忽明忽暗,像《和弦》中野猫的眼睛。这便来了点诗感。乘兴,我偷偷的爬上了木梯,上了屋顶,青白色的葡萄叶片已覆盖了大半个屋顶。我坐在小木凳上,闲云野鹤般的瞅那几颗闪闪烁烁心事不定的星星。有几串刚刚露脸的葡萄,拥挤在屋檐下的天空中,无忧无虑的荡来荡去,像婴儿在摇篮里打着秋千。
葡萄的叶片儿极大,这些晶莹剔透的小玛瑙串就藏在大大的叶片下面,在门灯的照射下,珠光宝气,时隐时现,我顺手摘了一颗放进口里,只觉得又涩又苦又酸且硬如枣核。我肯定是皱紧了眉头才吐出来的,幸亏是在夜里,不然那种形象会让人忍俊不禁的。我生平不爱食酸,也知道葡萄成熟的时间,这就叫自找苦吃,反正也好,睡意由此是一点也没有了。
云层儿这时便淡了一些,瞬间,天空又多了几颗星星。可这月儿是怎么也不肯赏脸的,硬是让这几枚酸葡萄般的小星星,陪我这个惯于夜间行动的“夜猫子”玩玩。
我终于发现了一颗流星,从东天一直滑到了西天,我怀疑它莫非就是那位取经的唐僧?先前是拖了个长尾巴,忽悠一下子尾巴连同亮点都消失了,天空中唯一留下了在我的视觉中,依然残存的明亮的弧线,这很像是个电影“蒙太奇”悬念,使我追根求源的思想:这块陨石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来自哪个星球,现又落到了哪个地方?这石头怕是很有些研究价值吧?就这样,心,在天空中是足足的呆了有十多分钟。
我一直想找个卫星,每当夜晚,我总会在繁星密布的天上,找到几颗人类制造的飘飘忽忽的东西的。可今夜的星星是太少了,怎么也找不见一个移动的星点,我很失望,若有所失,痴痴地望着淡了的云层的夜空出神。
从屋顶向远方望去,环形的山像幅连绵不断的水墨画,有些突兀的地方星星点点,那便是有几户人家了,而大面积的寂寞、孤独、黑暗是占据了这活着的大部分山的,像无声无息的乾陵起伏几十里,沉重而又静穆。不远处的白龙江水,蜿蜒曲折,涛声夜夜依旧。向下望去,农房像醉汉样东倒西歪,又像杂乱无章的速写画。灯光是细细碎碎的,爬在幽黑的公路上,一直延伸到夜的尽头……。远方有大面积的水域在闪闪发光。
旧历五月的蛙声,早已响成一片,在我小院的墙角下,蛰伏已久的蛐蛐儿,现在也开始了它们排练已久的多重奏,这自然呵,你从来都是不甘寂寞的,五月,从来都是色彩缤纷的。
院中的树,看不清树叶,冠盖如云,深浅浓淡,只朦朦胧胧地一团一团。玫瑰、月季,那散在地上的花魂,依稀可见一星半点,这红是未消,香亦未断,只是“花到凋零,人已憔悴”。那一抹我最最喜欢的竹林,因端午节的早上,等几位朋友许久,很是无聊,便佯称自己懂点园艺,借来把修剪枝条的剪刀,将那些密不透风的枝叶全部剪了下来,仅留顶尖几枝几叶,像一群张乐平笔下的“三毛”,让你看着,想着就不觉发笑,这样的理发!倒也便利它们大面积地与阳光拉关系了,快快长成几根郑板桥老先生喜爱的钓鱼竿了。
冗长的夜,被我在黑暗中任意的切割,裁剪,胶接,搭配,反正,我病在家中赋闲,有的是时间陪它们玩玩,而它们哩!又都是那么的腼腆、纯真,守口如瓶,缄默无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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