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冰冷的冬天里,我逐渐失去了关于一个春天的消息。
这是一个冬天,出奇寒冷的冬天。我在电话亭里给远方的方晴打电话。电话那头,方晴高兴地告诉我:微子,这里的雪下得很大,白茫茫一片……
我一边听,一边透过电话亭里的玻璃注视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全副武装的人,那些只露出眼睛与鼻子的人,那些蹒跚的人,还有那些清脆的奔跑声的孩子……似乎似乎,当中没有我的影子,没有我的声音,没有我熟悉的脸孔。我突然害怕起来,这空旷的城市,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只有我一个人在行走。所有的人都在匆匆赶路,回家,剩下我或是遗留下我与这个冬天对峙着。
方晴,则在这个城市另一头,“格格格”地笑起来,可以想象远方的雪,此时下得痛快。
挂了电话,一直往前走。我知道,再往前面走,便是海边。
这个城市,没有别的东西,让人怀念,只有那一片海以及一些心情罢了。
一、
若果,是去年这个时候来探望我。感觉还没多久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昨天,我们还高举酒杯,为所谓的明天干杯,为所谓的青春干杯。还有,为所谓的爱情干杯。现在,远了远了,那酒杯,还有那人,随那个冬天一去不复返。
记得若里来看我时,那个冬天显然不冷。他兴奋地告诉:丫头,我正在你的城市里。我先是一惊,后大叫欢喜。真的不敢相信,他会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家在南京,与我结识是缘于童年时代,那时,他还没搬到南京,与我家是邻居。我和他并不经常往来,只是偶尔遇见,点头,微笑,然后匆匆一别。后来,他家搬走了,也就一直没有联系。近年来,他通过朋友找到我的电话,于是便有所往来。
我和他的关系,至于发展到哪里,我也不太清楚,也问过他:
“若果,你说,我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只是笑了笑,许久才说:
“嗯,算是男女关系吧!”
我当时听了,整个人倒在床上大笑:天啊,太可笑了,这是什么答案。若果则在电话那头,痴痴地傻笑。一笑,便笑了许久,之后,也沉默了许久。我打算放弃此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太确定,更何况是他。
二、
若果来了,不到几分钟,就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老样子的他,高高的个子,干净的皮肤,还有很好看的牙齿。看见我,给我大大的拥抱,还不忘在我耳边亲切地唤着:丫头。我则把双手放在他的口袋里,把脸贴在他的怀里,听他不均匀的呼吸声。他大概赶了许久的路,所以呼吸有点紧促。
“丫头,还是没长大。”
若果用手摸摸我的头,然后,轻轻地替我拔开我的刘海,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抬起头,只是盯着他。我不敢相信一切真的出现,我害怕一切都会消失。比如。我现在拥有的。对于这种矛盾的心理,方晴多次安慰我:微子,一切是你的,一切是真的存在。
若果感觉我的不对劲,摇晃着我的身子,焦急地问:丫头,你是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沉默了一秒,仅一秒,我的泪水就来了。若果更是焦急,他弄不明白我为何一时笑,一时哭。只是紧紧抱住我,我告诉他:我没事。然后,他轻拍我的头说:傻丫头,傻丫头……
三、
当晚,若果提议叫上几个朋友,去唱k。去的一家是我们小时候常路过,从未敢进去过的卡拉ok。当时,从外面看里面,充满了神秘。如今,就在我们的眼前,那种神秘似乎不存在。更多的是怀念。还有一点,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口走进去,并且大摇大摆。
进入k房里,若果在朋友们的欢呼声下,唱了齐秦的《大约在冬季》。他深情的婉唱,并不逊色于齐秦。在我看来,那时的他,就是我心里的偶像。唱完一曲,他便走进了洗手间,许久才从里面出来,坐在我的旁边,突然,紧紧地抱住我,像个小孩子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听见他低微地哭泣声,在这间充满欢笑的k房里,显得微不足道,可怜得很。我抱住他,那一刻,才知道,他并不比我坚强。
这些年来,我一直很脆弱,骨子里的脆弱,以致黑夜里,还不忘他在电话的另一头的声音,伴着我入睡。
四、
送我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的十二点。四周的黑,似乎一黑便深入了无边无际。我对若果说:可不可留下来陪我?
若果望了望四周,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丫头,以后自己可要学着坚强。我要回去了,要不然,朋友在等我呢。进去吧。晚安。我的丫头。
若果吻了我一下,然后,转身就走了。他的背影在黑夜,越走越模糊,越走越远了。我站住不动,看着若果远方的方向。我知道,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人他突然回过头来,抱住我,然后告诉我,这个黑夜并不漫长,还有这冬天一眨眼就过去。
然而,并没有这样。那一天晚上,我还是一个在被窝里清醒着到天亮。床头的灯,一直伴着我。我一直在看着灯下的影子想起若果。
第二天,若果没有来我这里。我去了朋友那找他。他们告诉我,若果昨晚没有来,至于他到了哪里,他们也不清楚。
那一刻,我想我疯了。拼命地拿起电话不停地打,泪水拼命地往下掉,掉在手机的屏幕上,可电话那一头依然清淅地告诉我:对不起,你所拔的用户已关机!我沿着海边一直哭喊着寻找,我记得若果告诉过我,这个城市唯一值得怀念的是:那一片海与一个女孩。
茫茫的大海,举目四望,波涛汹涌,涛声拍岸惊心,盖过我的声音。终于走不动了,我瘫坐在地上,喊着若果的名字……海声依然涛涛。
五、
此后,便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偶尔,听到类似他的消息。比如那天的新闻:有一个男孩投身在那一海。后经查实,是一位癌症晚期的男孩。
那一个冬天,我出奇地平静,坚强。至于那一片,我常常会去。
因为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个城市,唯一值得怀念的就是那片海,还有一个人。
-全文完-
▷ 进入蓝雪芷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