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已经一片繁华喧嚣,摩肩接踵的人流将年味撞得满怀,空气中干爽爽的,轻薄的雪儿已经消失很久了,耳鼓里充斥的尽是南方雪灾的报道,想着他们的年不知该怎样过,还有广州的哥哥在异乡百年不遇的雪况中该如何思念故乡的亲人,心情莫名地低落下来……
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忧国忧民的人,只因为职业和自身在外多年的漂泊,才深知灾难袭来时亲历者的心灵震撼和恐慌,那种绝不是依靠个人微薄的力量和空乏的精神安慰所能给予的支撑,去衣橱里寻了几件御寒的棉服,穿梭在拥挤的购买年货的人流中,却不得见可以捐物帮助灾民之处,有些颓唐地归来时,见路边的惯乞还在连拉带拽的讨钱,嬉皮笑脸的样子十分惹人厌,一个跪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残疾中年人成了我略可放心的关注点,将手机和钱都揣在里怀,确保不被小偷算计后,安心地蹲下来几乎用“喊”的唤了好几声,他才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沧桑愁苦的脸,破败的棉衣裹不住他的寒冷,青紫的面色和冻伤的手瑟缩在角落中与人来人往、披红挂绿的商场所散发的浓浓年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也是我多次在这条街上见过的乞丐,或许也是丐帮的一分子,或许也是人前一样人后一样的“职业杀手”,只是当我平行着迎向他忧伤和黯淡的眼睛时,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猜忌都转瞬间消失怠尽,那目光里也有寻常父亲的爱子之情,那目光里也有夫妻和美的温暖期待,那目光也有为人子女未能侍孝父母的深深遗憾……
残疾的中年乞丐依然不声不响,街上太嘈杂了,我和他虽然近在咫尺却只能用“喊”来交流,在连续的问了他几次是否需要我手中的御寒衣物后,他才听清(也许他的耳朵也不太灵光),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并仔细地将那几件棉服抚摸了一遍,精心包好放在了怀中,青紫的脸庞有些抽动,冻伤的手随即按在冰冷的马路上,俯下身欲磕头,我的泪竟止不住流了下来,不要,千万不要,只有他真能用得着,我开心还来不及,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感谢?就在几分钟之前,我还在怀疑他是不是久经训练的惯乞,还在用卑微的怜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我用一颗多么狭隘的心来施舍自己所谓的高尚和同情,而他,在熙来攘往的喧闹中,不声不响地瑟缩在角落里按捺着所有做人最起码的对生活的期待和要求,在我所不了解、不可知的痛苦和背景下,蜷缩在寂寞的繁华中,只能用淡漠和无声来遮掩保护仅剩的尊严……
这样的生命,若不是我今日安安稳稳地蹲下来,与其平行的对视,何曾真正用心体察过?愧疚和自责催逼着我以最快的速度挥别了中年残疾乞丐,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双窥视内心的淡漠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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