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星与艾丽面对面地坐在市中心这家咖啡馆临窗的位置,头顶的吊灯发出暗淡的光芒,一位小提琴手正站在台上演奏着一曲悠扬的音乐,店内散发出一种浪漫而暧昧的情调。曾星眼睛眨也不眨地打量着对面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她依然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年轻,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苍老的痕迹。相反,十五年来澳大利亚的异国风光,让她更加妩媚动人,更加丰满性感,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这就是曾星四十五岁的生命中唯一深爱的女人啊,一个伤他最深,让他痛彻心扉的女人……
曾星和艾丽出生在这座美丽的工业新城,就读于同一所中学,曾星比艾丽高一个年级。曾星是这所学校名列前茅的高材生,艾丽则是学校的校花,起码有一个排的男生像蜜蜂一样缠着她,但心高气傲的艾丽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曾星一心一意读书,虽然知道艾丽的存在,但并没认真注意过她。后来,曾星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京航空学院,第二年,艾丽也考取了本省的一所大学。虽然两人相距不远,但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自高中毕业后一直未曾谋面。大三那年,从北京回来过暑假的曾星与艾丽相遇,多年不见的惊喜,再加上青春期的爱慕,两人迅速坠入热恋当中。两个年轻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小河边、田野间、公园里,到处留下了曾星和艾丽这对浪漫恋人的足迹。开学后,两人重返校园,那种噬心刻骨的思念变成了一封接一封的厚厚的情书。
艾丽本科毕业后分配到本市一家大型企业工作,曾星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北京一所科研单位。研究所领导非常器重他,并有意栽培他,让他参与新科研项目的研究工作。曾星除每年回家乡两趟外,其余时间只能靠书信传情和电话联系。千里相思,天涯相隔,一晃就是七年。
心爱的人不在身边,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又没有人关心呵护,一向宠爱有加、男生趋之若骛的艾丽常常有种失落感,看到别的恋人成双成对,恩恩爱爱,艾丽时常抱怨曾星不能在身边陪伴她,责怪曾星对爱情不够主动,既没有甜言蜜语,又不会山盟海誓,并时常将这种心情流于笔端。七年的书信来往,他和她也曾因一些琐事发生过争执,也产生了一些误会,又得不到及时的沟通,这让曾星感觉到很累很累。但曾星与艾丽都是对方的第一个恋人,双方都付出了全部的爱,虽然爱情中有快乐也有痛苦,但毕竟值得格外珍惜。经过长达七年的马拉松似恋爱,二十六岁的曾星与二十五岁的艾丽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不久,曾星重返北京,又投入到了紧张的课题研究当中。
婚前,两人天涯相隔,饱经离愁相思。婚后,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如同过着单身汉似的生活。头疼脑热没人呵护,走家串户形单影只,回到家里还是冷冷清清。虽然鸿燕传书,电话频繁,又怎么能解两地分居、孤枕难眠之苦。艾丽哀求曾星回来陪伴她,再也不要离开她。曾星正处在事业的高峰,研究所正准备送他出国深造,但看到艾丽满眼的泪水,曾星心如刀割。一边是深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忠爱的事业。曾星非常苦恼,进退两难。在艾丽的泪眼婆娑和温柔缠绵下,曾星不得不作出割舍事业这个痛苦的决定,不顾所领导的再三挽留,曾星还是递交了调动申请。
一年之后,当曾星挥泪告别北京,告别他忠爱的研究事业,调回新城一家重点军工企业,准备与艾丽长相厢守,不离不弃、幸福地生活时,艾丽却已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对感情反应有些迟钝的曾星并没有觉察到艾丽的这种变化,还以为是艾丽工作压力过重,身体有些不适罢了。直到艾丽向他坦言,在他不在身边,在她需要关心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已走进了她的心里,并邀请她共赴澳大利亚。
曾星放弃了自己忠爱的事业,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放弃了大好的前程,满怀希望地回到艾丽身边,却换来了这样一种结局。曾星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为什么七年的恋情只换来短暂的婚姻?为什么自已圣洁的婚姻殿堂却被他人乘虚而入?为什么放弃了事业,放弃了前途还换不来爱情的天长地久?曾星恳请艾丽留下,说他不怪她,他可以原谅她,现在不用两地分居了,他和她还可以共同营造幸福的爱巢。看着伤心过度的曾星,艾丽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问他还爱不爱她,曾星点头。艾丽说,若还爱她,就请放手让她走。面对今生唯一深爱的女人,面对事业、前途全被她毁了的女人,曾星悲痛欲绝。但看到艾丽去意已决,曾星还是忍痛答应了她的要求,曾星觉得与其两个人痛苦,不如让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爱她,就要让她生活得幸福。
艾丽和她的心上人乘飞机远赴澳大利亚,去享受她和他的幸福去了。曾星也随着艾丽的远离而掉进了冰窟窿。从此,曾星每天不修边幅,形同枯槁,得过且过。艾丽的离开,伤透了曾星的心,也掏空了曾星的心。曾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快乐可言,更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就让他从天堂一下子坠入了第十八层地狱。什么前途,什么事业,什么爱情,什么山盟海誓,都统统见鬼去吧。
时间是治疗心灵创伤的最好良药。在漫长而痛苦的岁月中,曾星在新的工作单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头做起,先后从事过技术及其它管理工作。妻子是同单位的一名普通工人,孩子在省城重点中学读书。八年前曾星辞职下海经商,拥有自己的实体,安置了二十多名企业富余人员。曾星每天一个人在外跑业务,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工厂里。因为曾星没有一般商人的那种势利,也不像私企老板那般对员工刻薄,凭着一颗真诚而善良的心,他的业务范围不断扩大,目前就一项尖端技术项目签订了长期制作合同,该项目有望得到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曾星是八十年代的硕士研究生,像他这样的高材生在这座美丽的工业新城里确实是屈指可数。这些时代的骄子,正是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年龄,加上二十年来的技术积累,不是企业老总,起码也是处级以上干部。但曾星不后悔,也没空想这些,从科学研究转行到商海,曾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与艰辛。他每天早出晚归,凡事亲力亲为,用大量的工作来麻醉自己。
夜深人静之时,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那尘封的往事总是不断涌上心头。妻子知书达礼,对他关心倍至,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家中琐事更不用他操劳。可是,面对这样的好妻子,曾星试着努力,却还是没有一点激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星感觉非常惭愧,自己的激情早已燃烧成了灰烬,被掏空的心再也不可能找回当年的感觉。唉!艾丽,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人,居然十多年来还一直让自己魂不守舍。
曾星曾经无数次在心中勾勒着见面的情景,以为自己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抱着她狂吻,一定会想与她重温旧梦。但此刻面对着分别了十五年、牵挂了十五年的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曾星心中虽然有一份久违后的惊喜,却已找不到当年的那种狂热与冲动。也许,她对他的伤害太深了。也许,十五年的分别,万里之遥的距离,已让曾星对她产生了隔阂,感到了些许陌生。
艾丽,也许只是曾星人生中错过的一道美丽风景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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