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小我和大我之间
晚饭后和朋友分别,朋友远出视线后,想马上知道时间:今晚还有多少时间。不经意间看到正在经过的路边单位,已经关门。这个单位是曾经女友的单位,晚上9点关门停止营业。
刹那间,胸间满是惆怅和忧伤。9点过了--这四个字反复出现在脑海中。从诗的角度,以个人的经验而言,这已经构成了一首诗。诗意是感情失去后,在这个不经意的时刻“失去”又被“发现”--由此引发的,到表述时只能用“惆怅”和“忧伤”形诸文字的感受。诗的基调是“过了”--已经过去、不能继续和重来的逝去。诗意的触点是“9点”--准确的时间是一个界点和拐点,天空正在黑暗,这个时点来临之后,事物必将有某种变化。
但我却无法就此写出诗来。骑在高速行驶的摩托上,我感到绝望--越来越多的时候,我经受了空朦或具体的感动、我有了想说话的冲动,但就是无法说出来。隐隐是这么一种情况:我看到甚至是感受过的彼点,在准备记录或复原时,却先对这个彼点产生了疑问:是这样的么?存在过吗?我无法回答,所以还没有动笔,就已经失去了写的信心和勇气。
一次次地这样绝望,不断地反思和追问在。终于在今晚找到了其中的一个理由:我迷失在“小我”和“大我”之间了。
半个多月前,我和一位书法界的朋友有过一次对话。他说:于坚不如顾城。顾城《一代人》的那种大气,在于坚身上找不到。在于坚《尚义街6号》那里,有的只是个人的琐细,只是小圈子的鸡毛蒜皮。我说:这反而是一种进步。顾城那一代人包括五四以来到文革结束之前成长的人,对社会都有一种明确的责任感,有种以天下为己任、拯救众生、改变社会秩序的理想和抱负。所以他们大处着眼,气概万千。但其中被忽略的一个问题是:有能力拯救吗?往往,绝大多数人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却凭着自我感觉良好的一股“浩然正气”去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到了于坚,他们关注的是自己、个人当下情况,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拯救”自己,优先要解决的是自己的问题。我认为,每个人都想着认知自己、完善自己,好过每个人都想着去改变他人、改变秩序。
如果把《一代人》那种以影响更多人为目标的写作称作“大我”写作,把《尚义街6号》那种以关注个人问题为目标的写作称作“小我”写作的话。一直以来,我都在“小我”里转圈。只关心自己、只想解决自己的问题、只想把自己变得更智慧一些。所写的东西,潜在的倾叙对象都是自己,至多是几个别特别的对象,不是隔壁的邻居,不是街上走动的熟悉或陌生人群,不是视线以外的任何不认识的人们。
于是,在我雄心勃勃地想自我“超越”、“提升”的情况下,野心正在萌芽:要让我的诗被更多的人接受。有意识地让自己个人的感受成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不知是否存在的读者的感受。也就是说,想把自己从“小我”中超越出来,把写作提升为“大我”的写作。但是,除了我自己,我还能认识谁呢、还能掌握住谁的感受呢?(甚至,自己于自己都是陌生的,所以才需要诗的发现和实现)所以,在我刻意“扬弃”“小我”的过程中,还没的找到“大我”,我迷失在了小我和大我之间了。
9点过了,我还是没有写出一行诗句。9点之前,我决定一跃离开原地。9点之后,我在空中失去了落足点。9点过了,没人能离开大地悬在空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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