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十九岁那年的清明时节,雨常常不期而至，焦灼了我们很多的思念。而见面的机会总还是有的，夜色迷蒙的四月，常常是我们的二人世界。

雪坐在摩托车后，紧紧依偎着我，并用手搂住我的腰，像是护着一件宝物。那时，我的心便怦怦作跳，呼吸有些急促，心头总涌动一阵情潮，但还是克制了，毕竟雪正是开花的年龄，一句煽情的话，一个放电的眼神，都可能挑起一场风花雪月的“战事”，如配以相应的肢体语言，更可能使花季的雪，把持不住青春最后的底线，毫不设防的坠入爱河，万劫不复。

出家门，向东行驶三里，河堤下有一干凅的机井，夜里看去，像骷髅头上黑洞洞的眼眶，有些恐怖。便记起那些年月，挖井的千军万马，不舍昼夜，在疯狂的大寨精神的鼓动下，前赴后继的壮烈，以致有很多人为此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和痛苦的记忆，甚至付出了生命。如若他们地下有知，他们用血汗和生命换来的是今天这个荒漠、孤寂、清冷的圆形坑池，他们当初还会那么豪情万丈吗？

机房依旧，夜里看去，像一尊没有细节的雕塑。房中已没了电机，水泵之类的“脏器”。专线在我们头顶高高低低，在跨越了几十年的沧桑之后，线外的胶质已然脱落，露出银白色的筋骨在夜空中摇曳。偶尔有汽车灯光或星月的芒角投射在它的身上，反射出一些“老年斑”的华彩。

摩托车停靠在机房边上，步行百余公尺，就进入了河堤游人极少的段落。雪默默跟在我身后。

河堤旁，铁路大桥横贯南北，不停有火车呼啸着一泻千里。急切整齐的节奏，惊醒河里的鱼类与水面游荡的鸟类和岸边的水草，震撼将睡未睡的村庄，田野，居民和远方的城市。

河堤下，有几星微弱的灯火在细风中摇曳，那就是夜钓者钓竿上的警灯了。只要有鱼吞钩，警灯就猛烈晃动，顶灯旁的铃铛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使眼力不佳，耳力已弱，或睡意正浓的垂钓之人在夜里，雾里知道自己的钓竿被鱼儿青睐，于是，钓客的神劲迅速兴奋，熟练地拉紧了钓线，一条鱼便有可能在贪食之后，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前来埋单，同时又拼命挣扎，将自己求救的信息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

河水清澈见底，星星点点的岸边灯火和天上微弱的星光在河面飘荡摇晃，便记起“烛影摇红”的曲子，仿佛在河中悠悠地流动。河水像一块巨大的流淌的银河，点缀以错落有致的星光，人影与灯光，就有一种“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感慨涌上心头。

凝视岸边晃动的人影与灯火闪动的河水，我仿佛走进了一幅巨大的水墨画中，心思有如初禅，顿然止念。这时，雪踮起脚跟将嘴凑到我的耳边：“想钓鱼了？”我吓了一跳，才回神，方知冷落雪多时了，回视雪，雪无怨色，嫣然一笑，明眸皓齿，皆放光彩。“明晚我们也来钓鱼？”雪说，又用探寻的眼神看着我：“时间你定，你是忙人”……我笑笑，不语，只是良久的注视着雪。雪娇小俊美的面庞，散发着幽幽暗香，一频一笑，摇人魂魄，心里便有妄念如雨，纷纷扬扬。只是脚已经启动，只好故作镇静深沉状，持不语戒，回眸一笑。善解人意的雪似乎立刻读懂了我，挽我右臂，默默的向前走去。

城市灯火，在我们的四面八方，恣情纵欲的闪烁。远处有夜车呼啸而来，匆匆而去。隐约有几声犬吠此起彼伏。河水波光粼粼，将城市的彩饰揉碎，变形，跃动，流逝…··原来，夜是如此的蕴涵大美，便想，生活其间的我们，经常借口工作，生活的压力，只感到生命的无奈与无助，频生烦恼，忧愁，却把这美妙的天籁视而不见，实则是对大自然的亵渎，是对自然资源的一种浪费。这样生活，生命怎能不产生如此多的郁闷，苦痛，伤感哩？尽管明天一如加州纯净的阳光射入我的窗帘，我们的心又怎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哩……？

雪挽着我的手臂，几乎依偎着我，任脚步自由流动，默默感知我心飘向远方的历程。突然，雪触电般松开我的手臂，脚步停留在原地，像瞬间冻凝的冰雕，我即刻收回神思，将脸贴近雪的面颊，惊奇但很绅士的问：“你是怎么了”？见雪不言，眼直直地盯着脚下不远的岸边，便笑笑：“是嫌我不和你说话，生气了”?我说：“到前面宽一点的河堤上去坐坐”？雪一脸茫然，我继续像哄孩子样的试探：“那边挺安静的，你是不是困了？”雪此时仿佛才回神，徐徐转身向我，即有耳语传来：“我想，我看见我爸了”！我有点惊愕：“真是你爸，你有没有看错？”我说“你爸怎么会到这里来哩？”黑暗中，雪的回应如宠物的绒毛抚润我全身，语言从毛孔里渗入我的心灵：“你真的不知道，我爸也是个夜钓的高手哩！”语气中有自豪感，又冲我诡秘一笑，阳光在脸上划过，即刻又蒙上一层阴云：“只是我爸一只反对我们接触”停停又说：“不管他，我们走吧！”情绪又变的晴朗。刚刚走几步，突然用右手食指立于嘴唇悄悄地说：“经过那个红灯大点的钓竿附近，不要说话！”我顿时有点作贼的感觉，在雪的牵引下，蹑手蹑脚，无声无息，走过他父坐过的地方，及至走远，心中还有余悸。

很快，到了那片平整宽阔的河堤，雪已恢复常态，双眸溢彩，从背包里拿出一包东西背在身后，左右摇晃着纤小的身躯,“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雪一脸神秘色彩地说。我茫然，心想，不知这小女孩又在搞什么恶作剧，只好笑笑：“我哪里猜得着”，未等我说完，雪一脸胜利者的表情：“说你只有智商，没有情商，你还说我胡说”，稍停做一鬼脸说：“晚餐尽在此矣！”竟然模仿我的语态，文皱皱的，同时紧盯着我的眼睛，等我出尴尬像，：“好哇，你竟敢学你叔叔”我一边伸手做抢夺状同时道：“看我怎么教训你”!我顺势转被动为主动开始笑骂。雪小跑几步站定，身体依然左右摇晃，似稳操胜券说：“想抢劫，没那么容易”，至此，我才记起，等她，耽误了晚饭，经雪这么一提，顿然感到饥肠辘辘，暗想：“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精细”，同时用命令口气说：“快拿来，我都快饿死了”，我有点迫不及待。“要吃，就叫我姐姐，叫答应了，才给你”，雪一脸坏笑，竟拉起了架子说。“好，好，好，我叫你姐，只要你不怕折寿”，我很不情愿的样子说。“饿死鬼，死到临头还嘴硬”，雪一付坚持100年不动摇的样子说。“好，我叫你一声姐，你必须应一声，不然我就要抢了”，我笑作强硬状说。“你敢叫，我就敢答应，反正是晚上，又没人看见，你叫一千声，我都敢应承”，雪双手抱胸，一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姿势说。“好，我喊一二三就开始叫你姐”我佯装示弱说，暗中已做好了抢夺的准备。当我喊一，二字未出口时，突然一把将雪连同背在身后的包一同抱到了怀里。雪见我得手，无奈的笑笑，随将嘴凑到我耳说：“你真坏”！随解包，是烧鸡，羊肉串……我极尽夸奖之能事，说她心细，善良，对我好等等系列甜言蜜语，糖衣炮弹，雪亦不谦虚，一一领受，并不向我致谢。我无心思磨牙斗嘴，只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瞬间，一包美食大半已入狼口，抬头看雪，雪像孩子样纯真，又像母亲样慈祥恬静，看我如看她的孩子，一副满足样，“看你三天没吃饭的样子，还挺有意思”，雪像自言自语。原来，雪一直监视我吃，她未曾动用，我腼腆地撕下一只鸡腿送到雪面前说：“请小姐享用”，雪听后，笑弯了腰，“刚吃饱了肚子，大姐就变成了小姐，这辈分跌的真快，早知喂狗也不给你”，停停又说：“你们男人个个都这样，嘴上卖乖，得了好处，就不认亲娘”！尤其是好处二字，雪故意拉长了声音，立刻触动了我压抑很久的原始冲动，“好哇，你说我不认亲娘，我今晚就认你个亲娘”，边说边一把将雪抱住，雪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顺势倒在我的怀中，瞬间，所有言语都已封冻，我再也不想克制自己，借着暗淡的月色细看雪，雪双眼微闭，面颊红润，呼吸急促，鼻翼喘动，静若处子，艳惊天人。我将头埋在雪的胸上，软软绵绵，试探其怀，亦觉怦怦作跳，随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雪突然将双手伸开将我紧紧抱在她的怀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