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窗白，寒枝萧萧画于墙壁，雀鸟隐匿于柴草间，万籁混沌，迷离不知何时。恍然中久别家父见于眼前，面红如枣，皱纹如土蛇，形于十年前。翁不言不语，环顾四方。吾惊呼曰：“未死？”出手欲挽之，弗能…　…强留，瞬间竟无。呼天抢地，未果。泪洗下颌，呜咽不止，乃梦也。悔之早醒，相见似真于梦中，不舍离去，呜呼哀哉！深思乃知春节将至，西方先人省亲，羞于忘旧父，懊悔不已。

乙亥之春，父因车祸魂赴瑶池。天地失语，举家顿足，哀声不断。噩耗突然，难以置信。每每于梦中相见，无不声泪俱下。而今已十二年矣，虽父旧容渐淡，然血脉之情未断，今夜之梦为证。

年幼家贫，父让细食于吾辈，与母食粗粮。问：“何不俱？”答曰：“不喜，唯好粗食。”呜呼，每思之无不泪转于窠臼。父好饮酒，无佳肴，仅以咸菜为料。每日二两，不求其精，但求不辍。长兄得茅台一瓶奉之，父甚喜，藏于深柜中。不解，问：“何不品之？”曰：“与汝等共饮。”至死，未着半滴。呜呼，天不足人愿！

祖母耄耋目冥，父左右侍之，殊不知白发送黑发乃莫大之痛也！

而今吾而立之末，不惑将至，几欲随父前往，怎奈难舍老母与幼子。是进亦痛，退亦哀，然则何时而乐耶？

春节将至，乃人间物流鼎盛之时。我测西方亦如此，故备薄酒一瓶、冥银数两敬奉先父，勿以生时之艰于他世矣！西风冻唇，然热泪不止，何故？数次回首，难舍荒冢，运河不流，暖日不出。执笔灯下，涕泪满面，尽洇白纸！

丁亥岁末于蓟州养心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