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时光可以倒流



陈三界



（一）

我在南山放牛

很久以前

我的爷爷奶奶，也在南山放牛

后来，他们去了北山

睡在了坟墓里



南山野草凄凄

阳光充足

真是个放牛的好地方

只是老牛很老了

吃不了太多的草

只捡一些比较嫩的草儿吃



北山传来笑声，嬉闹声

那是爷爷奶奶在谈恋爱

爷爷奶奶天生就不安分

死了还是不安分

他们不愿意无聊地睡在棺材里

就跑出来，坐在山崖上

谈起了浪漫的恋爱



山脚下

有人抬着花轿

八个大汉，前边四个，后边四个

他们都喜欢轿子里的新娘

可是，新娘不喜欢他们

他们就故意让轿子东倒西歪

可害苦新娘了。弄得新娘还不如坐牢

八个大汉，像是有狂风吹他们

跟他们作对；跟婚事作对

轿子就像狂风中的一朵花

那些花瓣啊，鲜艳的花瓣啊，就是吹不落

新娘喜欢我爹

原来今天是我爹结婚的大喜日子



老牛发疯地冲下山

要拦住花轿

我追赶老牛

“不要拦花轿！”

“不要搅了爹的喜事！”

“不要让新娘子我娘难堪！”

老牛不听我的

横在了花轿前头

老牛啊老牛，你啊你

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我娘啊

你好糊涂啊好混蛋啊

新娘掀起帘子，叫我“新郎

新郎啊新郎，马上就要入洞房了

你怎么还在放牛啊！真是急死人了！”

我说，我是你的儿子

我不是新郎

我爹才是新郎呢

新娘抿着嘴笑了

“真是个榆木疙瘩！”

新娘摸着我额头的皱纹

“皱纹都这般深了，

还冒充老儿子。真可笑！”

抬轿的八个大汉笑了起来

放屁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

我摸了一下皱纹

的确很深了，可以夹住手指头了

一个嬉皮笑脸的大汉，伸手

掏了我的裆里一把

“都比擀面杖还粗了！”

又是一阵屁哧屁哧的大笑

看来我真的就是新郎



老牛听说我是新郎

自然就闪开了



我拍拍满屁股的尘土

还有裤子上的乱草。笑了

老牛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

仿佛是说，能娶上这么个白嫩的媳妇

不知道得做几辈子老牛才能修来如此福分啊



（二）

老牛向地主家跑去

我追着老牛

地主家的门楼好高啊

老牛一下子就窜了进去

老牛窜进地主的卧室

地主正在和女人睡觉

和不是地主婆的女人睡觉

老牛啊老牛，你啊你

你可是地主家的老牛啊

你怎么可以管起地主的闲事呢

因为沾光，沾了老牛的光

我有幸见识了，和地主睡觉的女人

她可真是漂亮啊！比地主婆漂亮多了

地主家的长工没有不了解地主婆的

有一回地主婆受了冷落，就让

一个长工给她洗澡

地主婆长得实在难看，身子比脸更难看

长工一边给她洗澡，却不愿意睁眼

地主婆生气了，让那个长工喝了洗澡水

等于是，杀了那个长工

连同地主在内，无人不惧怕地主婆

惧怕地主婆让人给她洗澡

地主婆的醋性当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

地主，还有和她睡觉的女人，慌慌张张的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跪下来

给我磕头，向我哀求

“好长工，好好长工，千万不要说出去！”

她们的屁股，一个黑，一个白

一个是木炭，一个是白云

老牛在白云上面，蹭来蹭去

蹭掉了好多牛毛

老牛变得年轻了

又是那个初生不怕虎的牛犊了

时光倒流了



地主答应我

把他的宝贝闺女嫁给我

其实，他的闺女一直喜欢我

我也一直喜欢她

若不是地主打拦水坝

我们早就做那比翼鸟

自由自在飞翔于爱情的空气中了



（三）

八个大汉在打谷场上干架

他们都是地主家的长工

喜欢地主的闺女，却搞不到手

却让我这个长工搞到了手

他们伤心啊，难过啊，不想活啊

开打吧，不要手下留情吧，不要活在世上受罪吧

拳头上啦，腿脚上啦，童子功上啦，扫堂腿上啦

不要哭哇，不要流泪哇，不要打掉的牙吐出来哇

还是流泪了，还是流血了，还是鼻青了，还是脸肿了

还是牙掉了，还是皮开了，还是肉绽了，还是尿裤子了

最后，他们谁也没有没有永远地闭上眼睛

谁也没有一撒手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悟出一个道理，打是没有用的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权当他们从来就

没有认识，爱上地主的闺女

权当地主的闺女还是千年前的一条毒蛇

一条谁娶了就咂干谁的精血的毒蛇

他们更加年轻了，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里

他们争着给地主婆洗澡。把地主婆当成

屁股脏了的大姑娘

地主婆咧开嘴猛地笑了。她扑腾在澡盆里

溅起漂亮的水花。她真的年轻了

她的ru*房真的豆荚一样饱满了

她的肌肤真的槐花一样柔腻了

时光倒流了

澡盆子里的水，哗哗的



（四）

洞房里的我，和地主的闺女

说着悄悄话，做着小动作

新娘趴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

她怀孕了



我使劲开动脑筋，努力地回想往事

一幕一幕，又一幕。好多幕

我在南山放牛

野草凄凄，风儿轻轻

还有，芳香撩人

芳香撩人的是地主的闺女

可人的疼妹子，裙裾飘飘的小仙女

我们不满足于枯燥的谈恋爱

我们抱在一起热吻，抚摸

我们的手好烫哟

我们的身子好烫哟

袭人的春风好烫哟



我的爹娘来了

手拉着手，笑嘻嘻的

爹的额头上还粘着坟地的土渣

娘的手腕上带着野草编织的镯子

他们的眼角还挂着亲人曾经伤心的眼泪

看来，那伤心是没有必要的，是多余的

看看，现在的他们，不是异常快活的吗

他们告诉我，他们只想谈恋爱

还不想结婚，还不想生孩子

生孩子的重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

他们说着笑着

变成了两只蝴蝶

他们本来就是两只蝴蝶变的

时光倒流了

空气丝啦丝啦的



（五）

我抱着地主的闺女

她抱着我

“真像一头牛”她说

嘴巴和鼻子一块儿说

身边的老牛哞哞地叫了

我的肚子哞哞地叫了

不远处，一朵喇叭花眨眼间盛开了

眨眼之前，它还在生老牛的气呢

老牛一甩尾巴，抽着它的脸蛋儿了

老牛还把一根老树根吞嚼了

大口大口的，如同吃喷香的骨头

这说明老牛真的年轻了，牙口结实了



后来

我变成了一头老牛

我本来就是老牛一头

时光倒流了

我哞哞地叫着

山脚下飘来一顶花轿

轿子里端坐着如花似玉的母牛一头



作者：陈三界原名：陈晓站联系：13931537192　chensanjie·8888@163·com

地址：河北省唐山市唐海县小康东里336号06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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