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初冬的风,象飞舞在天空上的片片小刀,刮过之处,留下的是简练、利落。尤其是风经过的树木,真可谓劲风过林,摧枯拉朽!赖在树梢上的叶子都被刮没了,枝杈上毒疮般的伤痕被刮干净了,即使是树干上岁月刻蚀留下的疤疥也被刮掉了。树木显得干净利落,精神抖擞。随后,风小了,雪花儿飘飘悠悠地下来了,悠然,曼妙。
这是我们这个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雪,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似乎老天有意识地节制着,抛洒着。
每年的第一场雪,我几乎都会想起一个人,那就是白雪。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我们虽然不是在当年的第一场雪表白的爱情,但是,却是在另一年的第一场雪时分手。
至于我们相爱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互相喜欢和爱。至于分手的理由,也很可气,也似乎能够理解:她的父母说我瘦!事实上,我的确不胖;一米七三的个头儿才一百斤零点,还不到一百一十斤。任何要和我处对象的女孩儿的父母都要考虑我这样的身材将来是否能够承担起家庭重任的问题。当然,可能不会首先考虑我是否会被压残废的问题。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与父母抗争,在爱情方面投降了。所以,在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中,我们分手了。她先走的,我看着她在雪中留下的脚印,还有泪水……
那雪,一点一点地埋没了她的脚印。我痛定之后,码着她的脚印走,一步步,一步步……
时光总是用雪提醒我它的流逝,一年一年匆匆地过去了。如果没有雪的提醒,我想,我会对时光有紊乱的认识意识。每飘落一次雪,我就觉得时光在告诉我什么。终于,我知道了她嫁到了中原地区的一座城市。
雪也让我忘记了许多,什么思念、遗憾;雪也让我把一些浪漫而有点龌龊的冥想转化为家庭的责任与热情,以及现实的思考与努力。
雪也许是多情的,也许是怀旧的,也许是宽容的,也许是还原缺憾的。因为,那片片雪花莅临的时节——竟然让我在去年的冬天见到了白雪!她来到了我居住的城市,是在我们的老同学的孩子的婚礼上见到的她。我把她介绍给了我的妻子,也把我妻子介绍给她。她们从容地握手,并且,我妻子邀请她,要请她吃饭。
我为我地妻子的大度与宽容、理解与信任感动。
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妻子、白雪。奇怪而美妙的是,天空真的下起了雪,悠扬,洒脱。白雪披着雪花儿,来到了我们等她的饭店。
进餐中,妻子和她聊够了家庭、孩子、生活、工作等琐事之后,我们就聊起了荀子。我们三个都喜欢读中国古代名字带“子”的圣人的书,什么孔子、老子、庄子、韩非子、墨子、荀子等等。先谈论荀子的什么“人性之说”、什么“为与不为”、什么“反躬自省”等等,最后谈论最多的还是荀子的“节制说。”她一言,我一语,妻子的恰到好处的补充,我们诠释并探讨着荀子节制论的学说,这其中有我们三个的发挥性的阐述。
我们大体都认为:人要懂得节制,不懂得节制,就不懂得生活,也不会创造和维护生活。生活的艺术就是节制的艺术,节制的艺术是一种美,并且是人性的美。节制就是给欲望一个限度,不让欲望膨胀,也不使欲望萎缩。不多不少,不高不低,恰倒好处,刚刚合适。节制是欲望的看护者,也是欲望的衡量者。欲望随时充满全身,不安和躁动、渴求和获得是欲望的天性,它象野马一样旋转着、撞击着、奔突着、嘶鸣着。只要血液在流动,欲望就会奔涌。可不要轻慢了它,它比朋友还忠实,影子一样追随着你,它的死心塌地迫使你不得不重新考虑和它维持一种和谐的关系,甚至是谨慎的关系;如果能处理好这关系,你将心旷神怡,和谐美好;否则,你会焦头烂额,一塌糊涂。节制将有利地增进你和它关系,维护一种和谐,维持一份美好,营造一种美好的未来。节制不是纵欲,也不是禁欲。倘若冷淡了欲望,节制会提醒你;假如你放纵了欲望,节制会警告你。这是生活的艺术,为人的艺术,思想的艺术,感情的艺术,工作的艺术。懂得节制,不仅仅是懂得感情的人,也是一个懂得理智的人,一个睿智豁达的人。有分寸的节制,是一份美好;毫无节制的欲望是洪水猛兽,它会在你糊涂和得意忘形时淹没你;在你清醒后,明目张胆地吞噬你,并且告诉你:你来不及了,应该被毁灭了。或者无情而残酷地对你说:你咎由自取,活该倒霉!
谈论到最后,我们三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笑了。那笑,真的很真诚,很随意,当然,她俩交流的眼神中和与我的目光对碰中,都感受到了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告戒性内涵,那就是,在感情中更需要节制。
她走了,我和妻子还有老同学送她上的车。不过,我精明宽容的妻子却把白雪的电话留了下来,并且让我记在手机里。
……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时光惊醒我的记忆,雪花翻开电话号码簿,我给她打个电话。寒暄一阵后我说,我们这里下雪了,并且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然后,我问她:“你那里下雪了吗?”
“下了,并且还在下。”
“哦?这么巧,下得大吗?”
“和你那里一样大。”
“哦,真的?按地理位置来说,你们那里刚好零度以下,不会有很大的雪吧?”
“真的,和你那里一样大,并且是同时下的,也一定会同时结束,呵呵”。
“呵呵,你骗人啊,撒谎还有了艺术性了呢,不会这么巧合的。”
“我没骗你,真的。因为,我现在没在中原地区的家,而是在你们的这座城市,呵呵,真的。”
“啊?”
“的确是真的,呵呵。”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我好和老同学请你吃饭。”
“呵呵,大家都很忙,不想打扰大家。我和姐们出差来这里的,过几天就回去了。”
我爱人知道后也给白雪打了电话,邀请她和同事一起来吃饭,她们谢绝了。然后,让我接电话,她说:“你爱人真精明、真优秀,也漂亮。记住咱们去年在一起吃饭时说的话吧,就是荀子的节制论,呵呵,我又在想,准确地、有分寸地把握节制,其实是营造与维持了一份最浪漫与幸福的美好,你说呢?呵呵。”
是啊,她说的没错,把那学说又进一步地理解与发挥了。把那份爱留在心底,变成美好,互相祈祷并祝福,就象雪花问候大地和祝福未来一样,温情不张扬,浪漫而不肆意。在这美好中,让节制体现美妙的、不疯狂的节奏美的艺术。
雪还在下,不大不小,不紧不慢。一张洁白的铺天盖地的纸张飘落在大地上,仿佛让我们每个人书写自己,剖析自己。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写,但是,我知道我怎么写,白雪怎么写,我妻子会怎么写……
本文已被编辑[青葱小手]于2008-1-31 15:45:3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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