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1、

黄昏的雪把整个树林的枝干

都缠满白麻，为冬季

作最后的祭奠

大地白了头，默不作声

风却絮絮叨叨，在窗外不停呜咽

爷爷端坐如佛，他坐在泥炉旁

他抽一袋旱烟

他抗衡着冬季最后的寒冷

他眯着眼睛，他在缭绕的烟雾中

他在时光的甬道里

拄着回忆的拐杖

抚摸一生雕刻的喜怒哀乐

这些远或者近的日子

都悄然藏在他的额头上面

蜿蜒如春泥中的蚯蚓

微微颤动

2、

爷爷把所有的世事

都搁置在沉默中

千金散尽，把盏言欢，举案齐眉……

那些春秋，那些华丽的或者恐怖的梦

都安然不语。惟有那个小脚妇人

远赴西山，在一棵不老松下

等候他们的约定

时辰还没有到啊

这些年来的孤独，都是为她守候

——你此时不在，我此地无人

所以，爷爷黯然为奶奶哭泣

3、

爷爷自中年时期抖落了贫寒

试图紧紧拉住安详和悠扬的生活

然而，命运之水

无情吞噬了他的梦想，吞噬了他心爱的人

小脚妇人走了，他吻着她的冰凉

仿佛是一株花——勿忘我

在四季的长夜里，在喜庆的节日里

甚至在儿女成家生子的日子里

爷爷都把奶奶虚幻的冰凉

紧蹙在眉头间，冷落所有的真实

4、

某一夜，梦中，天下无风无雪

在西山之畔，茅屋之侧

爷爷忽略了漫长的冬天，忽略了

冷冷的钟声，吻着奶奶温暖的脸庞

很多蝴蝶簇拥着奶奶发鬓的花

黎明，爷爷面带微笑

指作拈花，与世长辞

当时，低矮的天空

飞过几只觅食的寒鸟

它们的叫声，一直回荡在我的耳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