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她有点偶然。那是临近年末，许多在外地念书的同学从四面八方赶回家，坐火车到省城，然后转大巴回家。当日，兰从南京回来，没有直接回家，便找上了在省城混的我。当年高考报考的时候，我说我怕冷，不想去北方。就选了靠家较近的一所学校。因为兰补习了一年，所以算起来我已经毕业半年了。一直以来不敢说自己已找到了工作，出来之后才发觉社会和学校的区别。而我又是那么的执着，执着于我心目中的美好虚幻社会，默默地接受着与我格格不入的生活。

所以兰说要到省城的时候，我只告诉她新增了个车站可以到家。我没叫她来找我玩。我混了半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我的银行户头上还有一毛三，这是我唯一的积蓄，剩下的不多钱在口袋中渐渐稀少，我还在掐指头算计着发工资的日子。

我本以为兰已经回家了，她没有给我任何信息。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

“金，我没回家，来找一个同学了，晚上一起出来玩吧！我现在在f大门口这边”，兰在电话那头说。

看来是拒绝不掉了，我原以为兰会像其他的同学一样直接回家。因为口袋中缺少钱钱的缘故，从来我都是找各种借口回避我的同学。可是高中的时候兰在我前桌，现在想来，还有一点特殊关系。更何况，都四年没见面了，这次是人家主动邀请，再拒绝就不好意思了。反正明天就发工资了。于是，一下班找了个同事借点钱，我就坐车过去了。

车子吐着黑烟。城市就是这么赤luo，把所有的不满直接宣泄出来。只是我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奔波游离。

冬天的季节异样寒冷，才一下班天就暗下来了。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虚构着他的繁华。许多店家早早地把大红灯笼挂起来了，才发觉，新春马上就要到了。

到f大后见到了兰，没什么变化。聊了几句，然后介绍下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

“这是霞，以前二班的。”

我放眼过去，她穿着白色的毛衣，外面套一件黑色的外套，落落大方。然后自己一个人傻笑，“呵呵，没什么印象。”

以前为了所谓的美好明天，天天是卷子，考试，从来都是走一个人的天空。然后装着很沉沦的样子望着天上的飞鸟。更何况已经四年了，走出来的人都会改变自己，不再是念书，考试地过日子。为了掩饰我的窘境，赶紧找车子到了省城豪华的东街口。

我就是这样认识了她。平淡没有什么华丽的开场。

东街口座落在省城的中心地段，繁华的商业街，还有各种特色小吃。兰说想要买点衣服，我们三人就这样逛着街。快过年了，人很多，各色的商家各自打折，吸引着顾客。

兰试穿衣服的时候，我就和霞在外面闲聊着，很随意的那种。偶然发现霞很健谈，我们两个在外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闲聊，聊朋友，聊大学的生活，以及聊以后的日子。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我很少言语，我的朋友都说我呆呆的，笨笨的。现在想来，大概是没有找到所谓的知己吧。

那天晚上很冷，这是今年省城最冷的天，终于可以看到说话哈气的时候，才有点感觉冬天到了，才有点新春的感觉。气象专家说今年会是个暖冬，这么多年，盼望着一场雪，看来又要落空了。店里的衣服很多，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衣服被过往的人碰掉地上，霞总是很认真地拿起来，然后放回原位，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得很清楚。兰买衣服的时候很犹豫不决，没想到霞竟然说了一大堆今年流行的颜色，款式，听得我晕乎乎的。只是一瞬间感觉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心仪。关于爱情，原先的想法是找个漂亮的女孩，但似乎不大现实，那只是恋爱，不是生活。爱情走到最后都是归结为生活，娶个花瓶只会累了自己。或者说，自己根本没本事娶到花瓶。后来想法渐渐改变，于是，会在意一个女孩的言行，内在的气质，个人的言谈，而不再是美貌。

很佩服女孩子，一到逛街的时候特别兴奋，仿佛有走不完的能量。霞说，女孩子只有在逛街的时候才会赢过男孩子。我就这样一直跟在她们后面，望着她们有说有笑。距离很近，感觉很远。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逛累的时候，我提议说去喝点东西，点了几杯热奶茶，加了椰果的。我和兰各点了一窜鱼丸，霞说不吃鱼丸，想吃玉米。可是奶茶店里没有，便说等下瞧见了给你买。想起了那个爱吃玉米的阿骆：冷冷的冬天，穿着厚重的衣服，背着书包从教室晚自习回来。啃着热腾腾的玉米往宿舍的路上。很清晰的画面，却是很遥远的距离。

真正逛到有玉米摊的时候我却不敢开口。我怕我出卖我的动机。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或许因为一个细节而恋上一个人。或说不是，而是现在年纪也渐渐大了，找对象成了燃眉之急。自己本是不急的，反正现在赚钱不多，只够一个人花，而且买房子简直是天价，不敢去奢望。只是按老家的评判标准，我已是那是那类年龄比较大的人了，父母便催得急了。

开始寻觅，开始努力。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聊上了结婚的事情。大概是家里都催得急的缘故吧。

“金，你家里人有催你结婚嘛？”霞试探性地问。

“有啊，催得可凶呢，你知道吗，我哥是一天一个电话，什么赶紧回家啦，要不像我个子这么小的人去哪里找老婆去啊，天天要我回家相亲，呵呵。”我傻笑着。

“那你就回去嘛！”霞调皮地说道。

“我感觉相亲的话，跟人搭不上话，找不到聊得来的。”我实话实说。

“是啊，我姐夫也催得急，可是我还没毕业啊。”霞一脸无奈。

兰试穿了一件衣服，走了出来。我们俩立即不说话。

“说什么呢？”兰整了整衣服。

“没呢！”我俩异口同声地说。

“嘿。小两口。”兰狡黠一笑，转身问霞，“这件衣服怎么样？”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送回她们后一个人哼着小调回住的地方。舍友说，嘿嘿，小样。今天很阳光啊。

我乐呵呵不语。对于都市，我总是抱怨，发觉自己自从工作以后便是很少微笑。大概是生活给整的吧。

兰第二天先回家了。没想到她找不到车站，我发短信半天才说清楚，因为是漫游的电话，兰死活都不接。最后终于说明白的时候，我在短信末尾加了一句：

‘说说霞的情况。’我试探地问道。

‘这么暧昧啊，说，要什么情况啊？我知无不说。’

‘呵呵，哪有啊。随便问问了。’我还是有点害羞。

‘哎悠，这样啊，说真的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很难再拥有。’

‘那你帮我下吧！’我还是说出我的心理话。

‘那要看你是什么感觉了。’

‘我还用问啊，说得这么明白了，嘿嘿’。我不知道兰要是知道此时我的脸是发烫的话，会不是笑我。

‘行，那我帮你问下哦。’

‘我怕会太突然，’我还是害怕。

‘知道啦，我会当开玩笑一样问她啦，没事，包在我身上。’

过了几天，我约霞出来的时候，那很爽快地出来了。我不知道后面兰是怎么问的，反正一切似乎太容易了，让我还一直以为是在梦中。

在临近过年不多的日子里，我们幸福而甜蜜着。然后一起构筑美好的的明天。

“霞，留在省城吧，不要和那家广州的公司签约。”

“好呀，不过过完年，你得帮我找工作。”霞撒娇着说。

“行，没问题。那我们先回家见下父母，然后定婚，过两年再结婚吧。反正你也没毕业，这样，他们就不会急得一直摧我们了。”

“恩。”

“不行。”送霞回家之后，父亲就给我两个字。父亲的话像是在飞奔前进中碰到的悬崖，那么地让人绝望。

“为什么不行，你们要我回来相亲，现在我找了个自己中意的回来了，可你又说不行，那你想要怎么样啊？”父亲的话象是一座大山，压地我喘不过气来。从小都是唯令是从的我，说话的底气都没。

母亲过来劝，“娃啊，不是你爸不肯，咱们这祖辈定下的规矩，女方不应该比男方大，这以后男人会让人瞧不起的。”

“瞧不起就瞧不起，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比我大三个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反正我是在外面工作生活，又不是要在这山沟沟里躲一辈子。”

“嘿嘿，你瞧，你瞧，就这点出息，哦，那且不说那女孩子年龄比你大，就身高你也比人矮一截，这两个人要是走出去，能见人嘛。”父亲抽着旱烟，使力地敲打着桌子。

“人家都不说我个小，你倒嫌弃起来了。”末了，我嘀咕了一句，“个小还不是你生的。”

“啪……”父亲一巴掌扇过来，“我就不信我制服不了你，别以为你上了几年学就翅膀硬了，我跟你讲，规矩就是规矩，不行就是不行。”

“好了，娃不懂事，你打他做什么，”母亲有点心疼，把我拉进房间。我摁着火热的脸，无可奈何，窜下两行热泪。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慌慌张张娃跑过来，“娃啊，这回真的不行啊。我昨天就说这女孩怎么这和面熟，我一打听才知道，是你姨姨的女儿啊。”

我还在睡梦中，听得迷糊，想肯定是家里人出的什么鬼主意，“妈，你就别唬我了，让我好好睡一觉，”我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真的呀，”母亲很是着急，“你记得不，小时候我有带你去过，坐船到对面的，自从姨姨病逝后，就来往得少了。霞也十几年没见过了，算起来，她是你表姐。”

“啥……”我一转身坐起来，“你唬我的吧！”

“哎呀，娃啊，都什么时候我还骗你做什么呀！”母亲满脸愁容。

我愣住了。

“妈，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几近恳求！

母亲不安地望着我，慢慢地合上门。

泪，再也止不住。我蒙上被子，所有的情感积聚在一块儿，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慢慢地理清思绪，从见面，到牵手，到一起开心地吃饭，逛街，所有的一切只是昨天的美好，短短的一个月里，我把所有的感情投入，却换来的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结局。而我们将如何对待明天的日子，明天的相遇。而这事实的真相，我该是怎样告诉霞，告诉在省城的好朋友们？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年，母亲也没再给我安排任何的相亲。我准备好行囊，该回省城工作了。不知道霞是否还记得要一起回省城的约定，我独自苦笑一声，车子开动了，我回过头，母亲的白发轻轻地飘起。

过了几天，霞给我发了条短信，‘我已在广州，祝安。’

我没给回信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