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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岁和二十四岁紫色敏时代

发表于-2008年01月29日 中午1:35评论-1条

他四十二岁,我二十四岁。他其貌不扬,戴一幅金边近视眼镜,既不潇洒也不英俊,给人一种学者的形象。

我初次见他时是在“非典”盛行之时,我被抽到区里成立的抗非小组,那是一段被恐怖死亡之阴影笼罩着的时段:因为医务人员感染和死亡率超过了50%以上,虽然我们这座城市还未曾发现一例疑似或确诊病例,但任何人也轻松不起来,那种如履薄冰,在生死边缘生活的日子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那时,二十三岁的我正是人生的花季时节,因为高挑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在人群中成为亮点。但我从不把外貌作为自己的优势来傲视任何人,我一直很努力,因为自己出生农村,没有任何的先天优势,我只能过早的选择中专跳出农门当了一名护士。一步步走过来,为生活奔波,为梦想忙碌。抽调到死亡的最前沿,我在心里一直劝慰自己要坚强,可生命对于世人来说只有一次,谁不珍惜?谁不恐惧?

正是那时,他也被抽调到同一个小组,他幽默乐观的人生态度感染着我,而他严格的工作作风教导着我。他是医生兼技术指导和行政管理,我是护士配合他的工作,每天戴着口罩,帽子,隔离衣全幅武装的穿梭在隔离区。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就较多,一个会意的笑,一个明确的指示就用眼神来传达感情。和他在一起工作我逐渐有一种安全感;他渊博的学识使他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魅力。工作上他是我的老师,生活中他如父如兄般的照料着我,他把我当小丫头一样亲昵的叫着我,我们没有代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终于,非典病人在全国成零报告时,我们的小组也解散了,一扫往日的阴霾,久违的阳光照进我们的心中。吃了一顿散火饭,我们成立的小组也各返各的单位,他在市里一家大型医院当副院长。

而我回到原单位,并没有因为非典的消灭而感到高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落,我害怕再也不能与他相见了。头一次,我为了思念一个人而掩面而泣,我放纵自己的眼泪,心隐隐作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在那一刻,我体验到了爱一个人的痛苦滋味。我以为时间会淡化一切,但一天天,我眼前浮现的仍是他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之间让我成了迷失的羔羊。

一向矜持的我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一个男人,见他之前我有千言万语要向他诉说,我鼓励自己一定要说出自己的内心世界。

当他承认抽出时间来见我的条件是在他的办公室,他说他太忙了,只能给我几十分钟的时间,我没有介意他条件的苛刻,如约而至。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平静了,因为面前的他是那样的职业化,而无一丝杂念,我心虚而自责自己的不道德。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是不是工作上的麻烦?”他仍如对待小孩子一样。

我所有的话咽了回去,强装笑颜,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其间不断有他的下属进来向他请示问题。来来去去的人都不免多看了我一眼,我懂他们的意思:一个年青漂亮的陌生女子跟他们的上级在同张办公桌对坐这么久,所有人都会有另类的想法。而只有他是傻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微笑着向其他人如此介绍我:“这是xx医院的护士,挺能干的。”

我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一个和他同行的人而已。我为自己感到悲哀,在工作和生活中,我是一个自信十足的人,而这次我没有了自信,甚至觉得自卑,是不是我不够漂亮?是不是我的社会地位太低?是不是我没能投其所好?我把所有的失败归于我的自身原因,但我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痛苦,我困惑,我甚至向别人打探他妻子的情况,暗地里与她作比较,我也想见见这个幸运的女人,但我又害怕被击败的那种伤痛。

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我的好友,好友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魂牵梦萦,如此寝食不安,我一定要见见这个人。”

当好友听说了他的名字后,他毕竟在我们这里还算一个名人,好友大失所忘,惊诧不已:“你说他呀!你怎么会爱上这个人,他虽说不上丑,但也只能说是相貌平平,况且人家是有室的人,凭你的条件可以找一个条件比他好几倍的男人,你是不是被他副院长的头衔迷住了?”

我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看不上的人即使条件再好我也不屑于顾,我不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人。”

好朋友直摇头:“你简直无药可救,听说这个人城府挺深的,你要悬崖勒马。”

我无话可说,朋友的话并不能解除我的苦恼,更没有阻止我对他的爱。

再见他时,他领着他的夫人,相依相维的情景让我从心底有一种凉意而嫉妒,这个女人幸福而满足,她频频的微笑着友善的向我点头,我的笑容却变得僵硬而死板。我注意到他在用餐之时不断的向他夫人碗中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使我想到在那些非典的日子里,他对我的照顾,是不是他对每个女人都如此呢?

他的夫人因为要照顾读初三的孩子而不得不提前告辞,他一再叮嘱这位贤妻良母的女人:一定要小心,路上慢一点,等会儿自己就回去。他对家庭的责任感让我无懈可击,甚至自惭形秽。

“小孩子,最近过得好吗?”他在送走夫人后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我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是一不成熟的女人了。”

他笑容可掬:“还不承认,我四十二,你才二十四,相比我你太年轻了,小时候你还应该叫我叔叔呢。”“我不,你只比我大十几岁,最多叫你一声哥哥。”我有些撒娇似的说,但我却没法说出爱上他的话。

在这一场爱情中,注定只是我一个人在努力,一个人在受伤,一个人在乞求,一场没有结果的单相思。我颓废,无助得如秋冬的枯草让寒风肆意掠杀,明知没有结果却巴巴的希望得到结果。他有幸福的家庭,我虽然不想破坏他的家庭,只想得到他一点点的爱都不可能。爱究竟是什么,他不英俊却让我如飞蛾扑灯,明知是深渊却要往下跳。

每次我都在找借口向他发出邀约,他虽每次都说很忙但还是答应抽出时间。我已感到很满足,会面地点已从办公室移到茶室,酒吧等。我以自己的年轻来感染他,我带他到街头摊点吃麻辣的串串香,他辣得呛出眼泪,我笑得直不起腰;我拉他到溜冰场,逼他穿上沉重的冰鞋,他被摔得哇哇大叫,却笑得像个孩子似的说好玩。他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放松过,这一天对他来说是崭新的一天。

在街头分手的那一刻,已经是华灯初上,我禁不住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的体温及体味,我觉得踏实极了,心中塞满了幸福。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愣了,许久,他转过身,轻轻推开我的手,“你太傻了。”他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哭了,我说“我傻,可我爱上你又有什么错呢?”他紧紧的揽我入怀,自语:“你没有错,是我傻,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我是个伪君子。”

原来他早就明白我对他不同寻常的爱情,他却想把它扼杀在襁褓中,不是我一味的坚持,也许这一天不会出现了。我喜极而泣,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很低的,我从不愿去想太多的现实,包括各自的家庭和他的特殊地位,我想把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完全的留给自己,不去想任何其它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快乐的,朋友都说我越来越漂亮了,我只是得到了他一点点的认可而已,我就以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好朋友骂我不可理喻,我说我不会后悔的。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允许我到他们医院去了,他说影响不好,我说我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都有不怕你还怕什么?尽管我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尊重他的意见,我们约会的地点逐渐改在一些乡村的农家乐,那里没有熟人,我们肆无忌惮的尽情享受乡土气息,享受这份刺激的爱情。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当一切展示人前的时候,我倒是很坦然,偷偷摸摸的日子虽然新鲜刺激,但不免提心吊胆,总担心这不踏实。

他慌了神儿,他主动约我,告诉我:“我们不能再来往了,组织部正在考察我,准备下半年提升我为院长,等我当上院长后就无所顾忌了。要是有人找你谈话,你一定不能承认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愣了,这就是我爱的男人吗?但无可否认,我还是爱他的,虽然内心疼痛还是答应了,为了爱我一再迁就他。他也很高兴我‘识大体,’那天他送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给我,他说,“你一定要保存好日记本,有一天我会把钥匙给你的。”我把日记本收藏好,等待他召幸我的那一天的来临。

几个月之后,他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我为他感到高兴,因为凭他的能力他有这个实力。我也重新拨通了他的电话:祝贺你,我好想见你。他的声音在杯光交盏的喧哗声中传来,显得不耐烦的样子:我很忙,以后再说吧!

我失望,跌坐在毫无生气的小屋里,独自一个人舔蚀创口,等待变成一堆肥皂泡时,我才发现现实的残酷。

我发疯似的一次次拨他的电话,传来的是:对不起,你拨的电话已关机。我彻底的失望了,比非典临近时更绝望。

我付出的太多太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收获的只是伤痛。就在我所有的希望破灭之时,他却出现了,他摸着我的脸,“你憔悴了,不要为我付出,我承受不起。”我打着他的胸膛,“可是我已经付出过了,你太狠心了。”我泣不成声,扑在他怀里,他任凭我诉说委屈,最后他还是推开了我:“我们该结束了,你不要太难过,这是日记本的钥匙,回去打开锁什么都明白了。”他把钥匙按到我的手心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连喊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无声的瘫坐在那儿。

我打开日记本,刚劲有力的字映在我眼前,他在上面写到他从大学毕业后工作这么多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了。他对于工作付出太多太多,年过四十的人本以为爱情只是儿戏,所以一直不敢接受我。因为我还年轻,又那么漂亮,今后的日子还长,他被我的活力所感染,仿佛年轻了不少;他也希望爱,渴望爱,可他不是普通的人,他不能喜怒形于色;他爱我,他承认是伪君子,常常口是心非,多少次想和我缠绵,却只能对我的感情装聋作哑,熟视无睹。他对不起我,本以为我会知难而退,不料我是个爱女火的女子。

在最后他写道:小果,请你原谅我,我对权力地位的追求就如你对爱情的追求一样,太痴迷了,太狂热了。因为我已经四十二岁了,而你才二十四岁,等你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也许你会理解,因为四十二岁过了爱情的黄金时代,我必须有另外的追求。你走好,找一个真正能给你所有的男人。

原来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已决定跟我分手了,我真是傻呀!面对他的字,感受不到他的真实,彻彻底底打垮了我。

他为了权力地位把我粉碎得太惨了,他的话说得非常清楚,四十二岁和二十四岁是他冠冕堂皇的一个理由,我没有资格再去当他升官发财的绊脚石。

经过一场爱情与权力的半争,最终是我倒下了,伤口的愈合有一个过程。

现在我已心如止水,虽然我还常常在各种媒体上看到他风光体面的身影,已泛不起一点涟漪了。因为我明白了人不能只有爱情,要生活,我们必须有工作,有事业;为了生活得更好,还必须有权力和地位。虽然我受到过伤害,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明白四十二岁和二十四岁是完全不同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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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奔月
☆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偷偷摸摸的日子虽然新鲜刺激,但不免提心吊胆。
禁果还是不要吃为好。

文章评论共[1]个
蓬船守望楼-评论

问好,欣赏。at:2008年04月15日 晚上1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