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半月的雨雪天气,令世界渐渐变得不真实。刚开始只是一层薄冰,走在路上真正体验到了“如履薄冰”的感觉。然后就是颗颗雪粒连绵不断地下,几天的时间便变得冰天雪地。最有意思的是路边的绿化带,全象结满了晶莹透亮的果实,压得枝条沉甸甸往下垂。连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也是弯着腰挂着一条条冰链子。掉光了叶子的树儿被冰冻成各种奇形怪状,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这些造型奇特的光杆树一个个成了“冰刀雪剑。”
据说这是三十年来最冷的天气了。不过我仍记得在90年的时候冷过一次,但不象现在这样持久。那一年池塘里面结了冰,小孩子就穿着棉鞋在冰上滑行。那一年的冰冻如此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那年我家的桔子树全部冻死之故。小的时候,一直羡慕别人家有金黄甜蜜的桔子吃,父亲知道我们的心愿,便从别人处买了二十多棵桔树,栽在自家菜园里。桔树一般至少要第三年才挂果的。我便盼着星星月亮一般,盼望着桔树快快成长。这些桔子树也非常的争气,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茁壮。终于到了第三年,整个桔园便是茂茂盛盛的。秋天的时候,便开始有两棵挂果了。当桔子还只有小玻璃弹子那么大的时候,我们姐弟仨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怕别的小孩来偷摘,怕猫爬到树上,怕狗跳起来搞破坏,甚至怕麻雀乌鸦来抢食。其食猫狗鸟对桔子实在是不感兴趣的。但我们如此珍视,象守着传世的珍宝。终于熬到桔黄了,虽然一共只有二十多个,且个头并不见大,然而我们是如此欢呼雀跃,那个秋季里记得最深的就是桔香了,一直充斥着整个童年时代的记忆。可惜当年一场冰冻,二十多棵桔树全部夭折,第二年我们就没有桔子可吃了。我们怀着无比失望的心情为那些桔树送终,然后在另外的新的乐趣里渐渐成长。慢慢地,三姐弟倾巢而出,只剩下父母亲象两只恋巢的老鸟守着家。
雪在下着,打在路面上,似乎无声无息。然而临窗听雪,仍是可以听见雪粒敲窗的声音,只不过不象雨声那么凌厉罢了。这声音时轻时重,若有若无,你若临窗而眺,远望那苍茫的天空下白莽莽的大地,连树木房子都显得那么安静寂寥,倘若是停了电,在冰冷的房子里,到处是静悄悄的,陪伴你的只有那雪,还是那雪,相信心灵里面那份叫做寂寞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倘若你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说不定会落泪了。因为树是那样萧条,萧条得没有一点绿色;菜地虽然是绿色,并且冻得跟碧玉一般剔透晶莹,然而却是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仿佛在听天由命,这就颇有些悲凉的意味了。冰天雪地里有些稀疏的人影和车辆,车轮子都长了透明的獠牙。不过三三两两,感觉便有些孤独。
倘若你这个时候思念某个人。这个人不能回来,他或许还在坚守岗位,或许还在车站滞留,甚至通不了信息。这个时候你的牵挂与寂寞便会更深一层。你或许会由茫茫然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你便会感觉,这世上有一条东西,虽然来去无影踪,虽然不知其形只知其味,却会令人痛苦、令人伤感、令人忧愁,这东西的名字叫相思。这叫相思的东西会在天寒地冻里更显浓烈。你无法见到他,然而他却如影随形,无处不在。这种讲不出来却又刻骨铭心的极致的伤心与痛若,或许会象鞭子一样抽打你的心。你便站在窗前,祈祷着雪快些停,雪快些停,然后他归来,你们共同烤着小小的电炉也共同烤着生活与爱情。你们互相依偎着取暖,象两进雪地里钻进草窝的小老鼠一样相互咬着耳朵。然而,雪还在下,还在下,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归来,他甚至连信息也没有。你的心由热望而失望,就象这天气一样结了冰。你的心左冲右突,你的脸还得若无其事,甚至无所谓,不在乎。这种内外之间的落差,令你的心里不曾平静,象瀑布跌落深潭。
我不过是在胡思乱想。这下雪的严冬天气,不适合出游,停了电,什么都干不了,便只有神游。因为神游虽有可能是种心理歧变,它却令你在现实与幻想中游走,获得亦真亦幻的平衡。往往将现实与幻想混为一体的人,多半精神上不同于别人,甚至有些迷惘,然而如果一切皆为客观实在,这世界又有什么味道呢。
挚友的火锅城生意火爆。她告诉我说:“瑞雪兆丰年,老天下银子啦。”另一位朋友则告诉我说:“你们那点雪算什么,哈尔滨下的都是六个角的齿轮。”父亲打电话叫我注意安全,儿子则说:“妈妈,我们把冰条当宝剑好不好?要不要雪地里踢球。”这时一个同学告诉我:“股市全线下跌,进入寒冬,赶快进一点,一定有得赚。”他们对雪的理解如此不同。不过我也没理他们,我回到房间,换了条紫色的围巾,再穿条紫色的裤子,这样我就变成紫色的啦!
雪在下,雪还在下。(瑛子记于二00八年一月二十九日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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