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胃疼,季度检忙了五天。元月一日至五日给驾驶员讲了十堂课。下午间或还要值班,待车发完,大致七点多了。回家往往要到八点左右。忙碌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脑子常常被眼前的事装的满满的,杂念烦恼也就无处藏身了。
生活,自然是极其清苦了。我一向不重视营养身体方面的事,有时竟连做饭也厌烦了,常常在外面的地摊上随便吃点东西。晚上回到家里,草草匆匆做点饭填饱肚子,剩余时间翻点书报,写点东西。
冬季的山地总是黑的很早,虽然城里灯火通明,而我住地的夜已经是很浓了,近几夜便写了《永夜》《五十》《生日》《富贵人家》还有这篇写写停停的文字。
冬夜像一条很长的路,我常常在这条路上做梦,梦见些故去的事情,像一些荒诞不经的变形艺术,醒后,梦便走了。眼前又浮现出现实的人事和行色匆匆的杂念,执意赶走它们,它们总是缠着你,不注意它们了,它们就离开了你,便常想:思想这东西,克制它,规范它,甚至惩罚它,驯服它,是否有点像剥夺人的自由把鸟儿关进笼里一样的残忍和愚蠢?!这又何苦哩,该来的,自然会来,该去的,你留也留不住,若依先哲们的睿智善待这些飘泊的思想,情绪,岂不是更好吗?有些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却清清明明,是入了禅境?我不知道,待意识回来的时候,就常把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事,爱好过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像看一部老旧的日记,奢想从这堆残存的古董里,找点让人回味的东西,而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生日的花篮,摆在我的桌上已一月有余了,许多小气的花儿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悄悄的枯萎了:便想,花儿这东西是娇贵之物,是世上最耐不了寂寞的奢移品,像漂亮的女人,若是离开了蜂拥的追求者和赞赏惊羡的目光,它们就会很快的老去。“女为知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这是女人、男人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取向和人生观。花儿自然是为知己者容了,而我又肯定不是它们的知己,它们选择离开我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便把这些走过花季,红消香残的先驱者的“遗骸”悄悄夹进书里,让它们与戴尔,卡耐基,拿破仑·希尔这些洋人中的名人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更希望它们在“圆寂”之后,能得到重生。我的两朵菊花,叶子早已干枯,花却开的年轻,黄澄澄的。有几朵淡玫瑰色的水仙花,叶子一点也没干枯,枝干依旧坚挺青翠,花瓣儿没有丝毫离我而去的意思。这些花儿从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晚就一直陪我到现在,芳颜如故,光彩照人,可见视我为“知己”了。每每当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中,第一眼就感受到它们的盎然生机,它们是梵高的《向日葵》,是上帝的使者,一直微笑着关注我的生活,给我不断的希望和勇气,我由此便受些感动,一次次鼓起生命的风帆。
吉他,我在这里买了一把,是小号红棉牌的,它是我除过花之外的又一位知己了。流行曲子我是不会唱的,老歌还会几首,好在和弦都一一记得。但凡回家,就放下“案牍之劳形”,享受一阵“丝竹之乱耳”了!
夜的门,我是极少走出去的,一是眼睛不好,现已换了四百度的镜子。二是天气寒冷,我的肩膀有时特别怕冷。夜,我也不敢再熬了,一晚睡不好,第二天精神就打折扣,眼睛看东西就很模糊。为健康计,我放弃了我原本就不喜欢的东西,有时还得放弃我原本就喜欢的事情。
饭局常常不期而至,我一直从内心拒绝这种纯商业性的应酬活动,但我的老总又是一定不会忘记带我去的,我感激他的好意。但面对这些山珍海味,“中西合璧”的美食佳肴,我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我生来喜欢夜晚,尤其是长长的冬夜。我自称是夜的“王子”,十几年前,曾写过“一到夜晚,一个偌大的世界才被我占有”,我再不怕业务找上门来,也不怕有短信干扰。我一直以来厌倦虚伪的人和事,但虚伪的人和事天天还在发生,所幸不是在夜里。
白龙江涛声依旧年轻迷人。而河堤在冬季,我是不能再去的,一年添一岁,怕老了的身子再添上新的毛病。老树新树都光裸了枝丫,河堤下的菜地,黄黄绿绿。草在冬天一定又做梦了。雪花儿有时飘一点就停住了。梦里的草想春天,春天也在想它,春在回家的路上脚步匆匆。
河对岸的南山,夏日的夜晚,和城里一样繁华,灯火缘山而上,把坡地点亮,南山再往南,便不再有辉煌景象了,那些高地是夏天纳凉的绝佳场所,冬日一来,就萧条了,客人们偶尔也去走走,总是被寒风吹下山来。南山最里面的山,据说有一千多米高,夏天看它是青黛色的,入冬呈现银白色的光芒,太阳照在它上面时,就有许多凉风冲进弹丸之地的阶州城里,像我这般的身体,要裹紧了冬衣才敢出门。
北山似乎要比南山低些,因此温暖些,白天看上去是黄土高坡,四季风常常光临,但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所喜欢的歌。虽我并未去过黄土高坡,也没有牛群羊群跟着我,但黄土高坡的精神与它悲壮的大美一直在我心里活着。
从北峪河闸子向南望去,白龙江奔腾不息的神韵,与北峪河苍茫汹涌的浊浪,汇成一川大江东去图。这里是国画大师泼墨写意的绝佳景点。河滩上,当年参天的白杨树,现已黄叶落尽,强悍的树干像北方的胡杨直刺冬日肃杀的天空。瑟瑟的寒风里,我再也找不见那年夏天,杨林在风中雨中为我营造的诗情画意。
我曾经住过的房子依旧如故,只是门里的两棵石榴树已不见了踪影。进门的四步台阶,狭长的巷道像昨日一样。我在这里慢慢走着,老牛样回嚼当年的往事。一天冷冷的星光与一弯如钩的新月揉进昏暗的路灯,反复拉长缩短我的影子。路人忽明忽暗,“野猫孤零零的,海很遥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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