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画眉幻魅寒月

发表于-2008年01月27日 中午2:35评论-2条

(一)

无论她的衣着如何华丽,日子如何悠闲,她终归是主人的玩物。主人宠她,是为了让她好玩,主人调养她,是为了让她更好玩。她既然不过是玩意儿,只能被玷污和玩弄,那么她也只能从命。

那个男人屠尽了她的族人,掠尽了她的故土,惟独留下她这个没用的战利品,或者说是她对于他没有威胁吧!那个人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两年,玩腻了就把她就送给他的弟弟,而后又是他信任的大将军。

飘来飘去,她从一个男人怀抱里被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直到那个人又想起她了,不介意了。

她再次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沐浴着龙恩。

(二)

婢女跪倒一地,瑟瑟发抖,而她对镜画眉,很是小心。妆淡了,她没有去修补,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镜中人儿的动作。昼皇已再三催促她去扑宴,而这个娇嫩的姬子只顾画好额上那两轮柳月。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敢多加催促,因为她就是昼皇最宠爱的美姬,妖娆夫人。

她年纪二三便宠冠六宫,更在皇后妃嫔之上。

娇娆夫人放下手中的眉笔,看着镜中的人儿陷入了沉思。她怎样都没画好,罢了,罢了,画不好就罢了,她的眉早就散了,哪还有画眉人替她画眉!随后,她拿起桌上的蝴蝶钗仔细打量,这东西再普通不过了,街市上随处可见,可她并没有丢,只因为它拥有应得的价值。

她,妖娆夫人,不是天上的仙子,却有着她们同样的寂寞与哀愁。

“宁王反了么?”她饶有兴致地问着身后的人,想来皇帝真是急切的要她去陪衬,不惜令他最得意的将军来催促她。

妖娆夫人将蝴蝶钗带上又卸下,为的是引起身后的将军注意。

将军果然一愣,眼中有说不出的苦涩,答道:“是反了,陛下请夫人前去箭阁助兴。”

将军不得不再重复,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怒色,毕竟他是了解她的,两人曾经也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他望着独自打扮的女子沉下心来,铁容冷着脸,自从在宁王那得到皇帝陛下赏识以来,他第一次在心中压抑着对她的苦闷,是什么力量使这个弱小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站立着,他不明白。

铁容想到,七年前皇帝陛下为开阔疆土而发动的漠北之战,最后的时刻,妖娆夫人是以何等的勇气挥剑问天,让骄勇的铁骑焦躁不安。

“想以前的事还是在想我!”她的手托着铁容粗犷的脸颊仔细打量,这么多年了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的痕迹,他就像以前那样,有点痴傻。妖娆夫人抬头看向铁容还未回神的眼睛,她天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狡邪,踮起脚就吻上铁容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脸颊,亲密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调笑道:“娆儿好想将军,不知将军什么时候把奴婢领回家啊!”

周围的女官门顿时吓倒一地,脸上的血色褪去,身子不断的颤抖,就差点高呼“夫人饶命!”,这些女官平时都给昼皇的第一爱姬吓怕了,她们更愿意去服侍息怒无常的昼皇也不愿意在这里忍受心灵的煎熬,她们怕的就是有那么一天身首异处。

铁容从梦中惊醒,少了以往的沉着冷静,他记得内眷不得与外臣来往这一条规矩,但这一次不过是大王开恩,自妖娆夫人从他的府邸离开以后他们就没有过正式的相见。待铁容听到妖娆夫人轻声低笑时他当下明白自己被戏耍,顾不得宫廷礼节的他伸手便要去抓妖娆夫人,却不料妖娆夫人沿着铁容抓来的手臂向后一转便脱离了他的擒拿,这动作让铁容心中产生一丝疑惑,他明白妖娆夫人会武功,但那也是七年前的事了。他上前一步,闪动着的烛光照亮他胸前的铁甲,他低喝道:“陛下有请妖娆夫人!”

他,铁容,真的生气了。

方才摆脱铁容擒拿之时妖娆心中同时大感不妙,无意间她竟使出隐藏的底子,原本她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再和铁容嬉闹一翻,以后可能连机会都没有,却不料自己的动作会引起他的注意,妖娆夫人只能在心中暗加祈祷,希望铁容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宁王的军队已兵临城下,他还真是有闲情兴致!”璎珞随着裙摆的摇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妖娆夫人手腕一抬示意那些跪着的女官起身。她的目光又落在远处美人画的屏风,意味深长的轻笑,然后在侍女的拥簇下款款离去。

铁容的眉越来越皱,加快了脚步跟上即将消失的人影,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在这个时候扰乱他的神智给宁王争取时间,在这个被严密看守的宫殿内,她总是喜欢做一些动作让侍卫们东查西查,所以铁容也就并不在意。

当他跨出的右脚感受到轻微的不适时,铁容移开脚步,伸下的手停顿后又将地上遗落的物品拾起,他将捡到的小东西放在自己的怀中。这个东西,刚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许多次,现在是才回到自己的身边,铁容更加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时还他送给她的礼物,它本就不值钱。

妖娆宫外传来低沉的火炮声,铁容的心中立时起了疙瘩,他在七年前就猜到了宁王会反,只是他一直以为宁王会准备上个十几年,可他没料到宁王来得这么快。

铁容的步子加快,由小跑变成飞奔,急速地赶往战场。宁王是不会放过他的,不为了他最后选择了昼皇只为了他也是妖娆的男人。铁容有苦难说,尽管昼皇将他最喜爱的姬子赏赐给他,可是他重未碰过妖娆夫人,每夜他也是坚持着席地而睡,铁容这么做是不想让他敬重的宁王误解更是不想玷污了床上的人儿,可如今看来,这个误会是结定了。

“宁王啊,你可要小心了,在你的身后还隐藏着一把更为锋利的剑。”铁容低喃,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事,他的手悄悄摸向腰带里小小的玩意。

深深的小道上传出悦耳的歌声,是谁在叹息,只有那些有心人才能唱出长情绵绵的歌曲:

“妻不如妾——妾不如姬——姬不如婢——婢不如奴——却为君而忧——”

(三)

昼,高高在上,是天上的太阳,任谁也无法打倒。

箭阁内,歌舞持续,舞姬的腰肢伴随着琴师优美的曲调飞速的旋转,一双双细足踏在地毯上,分毫不出地毯的边沿,丝毫看不出她们已经持续扭动了四五个时辰,她们刚被唤下去休息转眼又被召唤上来。

侍座上群臣悄悄打量皇座上的昼皇,他浓烈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看也知道昼皇在压抑自己的怒气,有些胆小的大臣甚至不敢抬头相见。战场上的宴会因为妖娆夫人的迟迟未至,得到短暂的平静。

金杯抛掷于地,烈酒沾湿了地板,昼皇用力地拍向桌案,一声巨响,琴师拨错了弦,舞姬踏错了脚步。昼皇向身旁全副武装的卫士厉声道:“去把那个贱人拿来,寡人要看看她哪来的胆量!”

“是!”卫士大声应承,小跑着向朱门走去。

朱门缓缓开启,不等卫士走出就能感受到激昂的战鼓声和冲天的杀喊声,就连久经沙场的战士一时也接受不了剧烈的反差:阁外生死拼搏,阁内把酒纵情。

在这个时候,箭阁内发出一阵低叹声,一道紫色的人影飘进了阁内,只见她扭动着的身姿越转越快,转眼间就踏出上百步,她不需要任何伴奏,衣裙上搭配的挂饰便发出动听的声音为她助舞,再加上踏俏丽的面容,女子就犹如仙子下凡,一出现便压下众人风采。

此时,无人不知来者正是一向敢和昼皇对唱的妖娆夫人。

卫士当下要上前缉拿,昼皇挥挥手,饶有兴趣的看向场中的佳人,她还是每次出场都不忘夺人声势,就连寡人的气势也要压下。昼皇冷哼道:“夫人来得好早!”

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昼皇的怒气,若是常人也倒是吓爬下了,可这妖娆夫人偏偏异于常人,她娇媚一笑便道:“那就罚奴婢一首曲子好了!”话毕,妖娆夫人慢步走向昼皇的皇座,一首哀转凄凉的亡国之音在箭阁内传荡。

大臣见情况不妙,及时遣退了琴师和舞姬,不安的望向昼皇。昼皇不怒反笑,一杯美酒下肚,揽过妖娆夫人纤细的腰肢,沉声道:“不唱一些好曲怎倒唱起这种歌儿?”

“国破家亡之时记得只有这些了。”妖娆夫人也不笑,拿过昼皇手中的酒杯独自倒上,她尝了一小口,在酒杯上留下妖艳的唇膏便向昼皇敬上。别人可能怕昼皇,她就不怕,七年了,七年间生活在他的监视之下,如果她尚不能把握昼皇的脾气,那她也白活了。她不求宠冠后宫,偏偏集宠爱于一身,她却只求能在宫廷中,在他的身旁苟延残喘。

昼皇松开妖娆夫人腰间的臂弯也不生气,他拿起那杯沾了唇膏的酒杯慢慢注视,然后一口饮下剩余的佳晾,道:“有美人在此,再差的酒也好比天上的晨夕一般,孰能不醉。”

昼皇依旧在笑,妖娆夫人的脸色在听到昼皇的话时刹那间苍白下来。

昼皇宽大的手掌拍打妖娆夫人细薄的脸庞,唤起她的神智,一双眼锐利地盯着厚重的朱门,说道:“爱姬就在这里陪寡人欣赏歌舞,待外面的喽罗都被收拾了以后,寡人要送夫人一份大礼。”

坐在两侧的大臣只能有叹气的份了,不说他们不能到前方去以至憋得浑身骨头奇痒难忍,就说那些舞姬琴师也被累得半死,她们又不要打仗,这是何苦。都说当官的不理解下人的难处,现在他们是理解了。

“那么就让奴婢给大王抚一曲!”妖娆夫人身子向前微曲,接过使者手中的古筝,拨弄了几下,感受到热血慢慢在自己的身体里沸腾。

一首优美让人心旷神怡的曲子弹出,她坐在昼皇的怀里,而昼皇则跟阁内群臣谈论战事,他现在就是一位阵前指挥的将军而不是什么皇帝。他高声谈吐,一点也不忌讳怀中的女子是否在打听军机。在外人看来,现在正是一幅“美人坐怀指筝,将军笑看天下”的画面。

议论中,没有人发现两人的目光同时注意着同一个地方,只是妖娆夫人一边弹琴一边注视着红色的朱门,没有注意到昼皇回首望了她一眼,他的脸上闪过短暂残酷的微笑。

妖娆夫人十指一用力,在琴弦上激起剧烈颤动,荡出刺耳的声音,关键在此一举,抚毕。有人认为这最后的一手是败笔,其实不然,它的最后发出的所有音调,短暂且集中了所有的音感。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目光中或是指责或是赞美。

妖娆夫人笑了,她的唇不经意间少了些血色,像是染上疾病。

昼皇所有的精气神集于一处,他感觉到身体的不适,那娇嫩的红唇上沾有最毒的药物“晨夕醉”,即使事先服了解药但他还是感到身体麻木,四肢冰冷,想来他身边的女人也不会好到哪去。昼皇真的想笑,他不知道她会下什么毒,但他知道这女人不想死,那么她只能用宫廷中最毒的毒药了。一开始他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刚才她苍白下的脸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如果可能,昼皇会告诉这个女人,她白白在这权利的旋涡中生活了七年。她还是什么也没学会,难道她真的是白痴不成,太让他失望了。

余音还未完全散去,包含着苦尽甘来的希望,朱红色的大门愤然被刺客撞开,大风带着浓烈的复仇血腥冲向箭阁内。昼皇的目光锐利的锁定在刺客身上,他等的就是这时候。

“有刺客啊——”尖叫声响起,屋外躺倒着几具尸体,刺客没有蒙面,这时候一切多余的已不重要了。此时箭阁内乱成一团,受惊的下人四处奔走,门外不时飞进劲头已落的箭支。大臣不能指挥,卫士不能靠近,此刻正是刺杀的最佳良机。

刺客凭借着瞬间的记忆,曲身,用力将弓向前拔开。那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弓,北方人的树木木质沉重,用那而的木材做成的弓往往射程远,劲力苍穹,唯一不足的是它不能靠拉弦,拉弓动作时间长,所以此刻一进来他靠的只有速度,知道这一点的不止只有刺客,在刺客一连贯就要完成的动作下,昼皇起身拔枪,而妖娆夫人一同起身,就在箭支射出的那一刻她脚下一滑挡住了昼皇的视线。

方才,刺客见到妖娆夫人用身子抵挡昼皇的那一刻他手上略显迟疑,但箭支还是以千军难挡的气势飞出,直穿过两名宫侍的身子而气势不减。正当众人来不及回援正感不妙时妖娆夫人的手心泌出了汗水,她用尽残存的内力将昼皇抱住,但昼皇的力大让她无法抱住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妖娆夫人被推倒在地,昼皇的手臂一阵发麻,长枪出,飞至眼前的箭支立刻被格挡出去。此时,箭阁内的宫侍才输出一口气。

其实昼皇是挡不住这只突袭之箭,刺客的失败都是被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子造成的。因为她抱住了自己,让刺客产生迟疑,想那刺客此刻将会是死不瞑目。如昼皇所想,刺客无奈得叹了口气拔出匕首,企望能冲到昼皇身边,那才会有一线生机,只要杀了昼皇就好办了。侍卫没有让刺客如愿,就在刺客离昼皇还有八步距离的时候他们已经组织好了防御,将刺客堵在圆弧之内。

刺客垂死挣扎无望,最后蹩足了力气,抛出匕首,向扯起妖娆夫人的昼皇飞去。他还没看见结果,四五把兵刃刺穿了他的身体。

尸体被拖出,箭阁内又恢复平静,众人都看着座上席的昼皇和妖娆夫人,他们脸色都显得苍白,嘴唇有淡紫色扩散,只是妖娆夫人更显得妖艳。许久,有人站出,朝着座上的妖娆夫人厉声问道:“夫人,为何当时刺客来时要拦住陛下,是何居心!”

话一说出口,大臣们的目光都积聚在妖娆夫人身上,都认定她是刺客的同伙,那不然一却也太巧了。

妖娆夫人靠在昼皇的身上,她的腰肢被昼皇揽地生痛,她无力地说道:“奴家当时吓坏了,大人错怪奴家!”

声音若有若无,喋声喋气,害得那出口的大臣满脸铁青,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爱姬受了惊吓不能怪她!”昼皇轻笑,挥手让大臣不要多说,他提着枪站起说道:“打开大门,寡人再不出去宁王那厮可要等不及了!”

箭阁内此时只有妖娆夫人,她瘫倒在软座上,刚才的情形她的力气被抽空。稍缓,妖娆夫人从袖口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黑色的小丸子吞下,脸色才开始渐渐恢复红润。她冷笑,他真的以为自己如何不堪吗,她方才何曾服过解药。

好久,她才避开了人群,从小道回到妖娆宫。

城墙上,披着烈火般红艳披风的昼皇傲然站立,他的出现大大鼓舞了士气,他喝道:

“我的勇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挥向你们的敌人,不惧死亡,英勇向前,保卫我们的城池,保卫我们的子民,捍卫我们的尊严!杀——杀——杀——”

士气空前的高涨,这时,铁容的贴身护卫急奔到昼皇面前,跪下道:“陛下……外城被攻破……”

听见的人心惊胆颤,惟有昼皇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兴奋。

(四)

机关响起,那声音和妖娆宫内的暗潮涌动及宫外的血雨醒风比起来,这声音是那么的刺耳,谁也想不到她的宫殿内真藏有密道,而她早就可以逃走了,谁有能想到这条漆黑的地道尽头竟是富贵堂皇的皇宫。

地上的石板被搬开,一个裹着黑巾全身充满肌肉的男人一跃而起,他的足间落地不发一丝声响可见他的轻功之高,黑衣人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以后才悄悄地朝梳妆台走去,他跪下,惊喜的发现服侍了七年的主子解开了长发,一头乌发就披在她的肩上。黑衣人回想主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束发的,对了,就是七年前漠北之战结束时主子被强抢进宫以后,就连那个高明的皇也不可奈何。

原因他是知道,或许夫人等的就是今天,那么就是意味着……

黑衣人还未开口,妖娆夫人就先说道:“剑奴……死了……”

“夫人,跟小的走吧,王爷在外头等着您!”黑衣人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妖娆夫人像是没有听到黑衣人的话一样,她的目光穿过梳妆台上的窗户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就连月亮都无法逃脱血的浸染,极似血的弯刀,她开口道:“剑奴走了,永远回不了他爱的草原,那时他跟来时才多大啊!你呢,李子,你也有家,你和剑奴陪了我七年,难道就不想回家?”

“夫人,王爷在等您!”李子唤得沙哑,夫人的话是很动情,可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夫人平安归来。剑奴的死他固然伤心,可就是因为剑奴的牺牲,他的责任才更大。

李子催促,时间不等人,万一有宫人前来,他是应付不了的。

“我美吗?”妖娆夫人答非所问,她转过身面向低头跪在自己面前的李子道:“看着我,告诉我你想不想回家!”

“想……”李子注视着那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睛,这才想到方才自己又把夫人当成这个国家的弱小女子,忘了她是胡人,有着一身刚烈之气。

“我真是一个祸害,害得所有人都要受到伤害,我的家人朋友都死了而我还活着,他们是要我赎罪啊,都是我没有杀了那个皇帝……还要死多少人……还要多少血腥……就连他我也得伤害……”

“别说了,夫人!就算王爷杀不了昼皇,你们也可以远走高飞!”李子知道妖娆夫人留意已决,赶忙从衣袖里取出宁王交代之物,怕的就是王妃不肯离开。

“你走吧,告诉王爷等他攻进宫殿内……这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李子手中一块发黄的红色纱巾。

“请夫人跟我走!”李子从地上站起,他的手抓着妖娆夫人的手,他已决定要在她神智暂时不清的情况下强行带她离开。

暗处的人急了,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见到妖娆夫人被挟持他却还不下达命令,可他的一个部下慌忙地射出一支箭,接着就是第二支,第三支。他看到箭支射穿了黑衣人的身体,看到黑衣人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铁容做出了决定。

“抓住刺客——保护夫人!”铁容一喊,四面八方涌进大批卫兵。

地上,血水不断地涌出李子的身体,他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一直手握着宁王所拖之物,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妖娆夫人的手臂,凄声道:“快…。。走……下面有人……接……”

“你这是何苦呢,我不是说过你不要来!”她的脸还是没有表情,但有一滴泪落在了李子的脸上,“我早就是该死的人啊……”

“我可以去见……剑奴了,”李子欣慰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已出现幻觉:“娘……娘子……孩子……你们都在等我……”

他可以离开了,李子说的没错,他想自己的家,可他没有告诉妖娆他早就没有家了。

妖娆就这样坐着,让一群群卫兵将自己围在中间,她的目光落在李子的手上,有一只手替她捡起她的希望,她的爱,但最终她没有去捡,她认定了自己是个不详人,是那只粗糙的手将它捡起。

铁容慢慢的翻开红纱,他为刚才自己捡起红纱时妖娆夫人那一抹笑容而感到心寒。当他将纱巾彻底翻开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场战争的末尾,胡人女子的那一把血粼粼的弯刀,刺穿了情人的心脏也刺穿了情人胸口用纱巾包裹着的眉笔,同时让热血染红了布料和草地。

在铁容的手上正是那另他记忆犹新的东西,他喝住了自己的手下:“我来!”

妖娆夫人自愿地让铁容替自己捆绑,她还是看到了那伤心之物,幽幽开口道:“铁容啊铁容,我和宁王终究是算错了你,以为你会念及旧情帮我们一把,谁知道你只听昼皇一个人的命令。可惜,可惜后来我主动去服侍你,以为这样你就会对我产生感情,而你没有辜负昼皇的期望却辜负了我的期望,我在你的府里待了两年,你却念及宁王的恩德一直不肯碰我!真不知道我和宁王该哭还是该笑!”

铁容默不作声,尤自将妖娆夫人捆绑。

“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前天夜晚你会喝醉吗?那是我做的!”妖娆夫人看了此生最大的遗憾一眼,站起,“铁容,你还是走吧……你玩不过他的……”不理会沉思的铁容,妖娆夫人跟着士兵走下去。

铁容捡起地上的红纱收进自己的怀里和蝴蝶钗相伴,他把它放在她的腿上可她却不要,可夫人说错了一点,他是个很平凡的一个人,他建功立业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梦想,他想当一个拥师百万,驰骋沙场,受人敬仰的英雄,而这些昼皇都可以给他。

(五)

黑云压城,这场战争从清晨一直打到深夜,双方承相持状态。

宁王的军队从外城打到内城,原本如虹的气势就在这里被阻拦,原本疲于奔命的守城士兵突然之间有了力气,在宁王的军队看来,面前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山,让原本触手可及的胜利转眼间变得遥远。

所有活着的人都知道,城墙上挥舞着长枪不断发出指令的是昼皇。

宁王的军队也不是普通的军队,他们和昼皇的军士一样驰骋沙场,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气馁,反而加紧了攻势。

宁王军队里的指挥中心,一匹棕红色浓毛的名马上坐着一位披着白裘的书生,他已急不可奈,一心直想杀进皇宫砍下兄长的头颅,现在的他全身充满凶戾之气与平常的温文儒雅的姿态相反。

刀剑起,杀气扬,千军万马谁来挡,男儿泪女儿情,数万好儿郎埋骨他乡。

宁王对着前方高高的城墙怒吼,让几方的将士心里一惊,他们从未听过宁王的嘴里说出过粗话,而宁王的话又有点让人苦笑不得:“他娘的,昼皇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就下来和你老子打,缩在你老爹留给你的城池里算什么好汉,分明就是一个废物!“

如果昼皇听到的话,他也不会开城迎战,傻子才会在守城的时候这么做。

宁王拍马前冲,一时间万般豪气,宁王的军队展开强大的扑势。

“宁王!宁王!宁王……”

“宁王!宁王!宁王……”

“宁王!宁王!宁王……”

将士轰动,军心高涨。

层层叠叠的兵甲和如林的云梯,投石车,火炮布满了战场,这一战死人越来越多,多的难以计算。

城墙上长枪回转间又杀死一名爬上城楼的敌兵,昼皇在和前线上的将士比试谁杀的敌兵多,随着宁王的军队大规模压来,昼皇心中咒骂一声,知道宁王那小子动了真气,他高呼道:“传令官,骑兵出击——”

传令官不知所云,他们哪还有骑兵,再说外面是外城根本就不利于马的奔跑,但长年养成的军规让他毫不犹豫地吹起了冲锋的号角:“呜——呜——呜——”

号角声想起,昼皇随即命令道:“骑兵一将敌军压到城脚下所有弓箭石器和火药全部往下投!”

号角声穿过人群向远处的山峰飘去,突然奇迹般的有回声想起,穿过重重的人影让守城的士兵大为振奋。大地开始轻微的开始颤抖,熟悉的人便知道那是有百十人组织而成的骑兵快速发起了冲锋,两边的士兵一时都停止了攻击。昼皇知道,就这样一下就能给宁王的军队带来毁灭性打击,他等的就是宁王上前,他要的就是一击即杀的机会。知道结果的也有宁王,他一个人骑马朝城墙飞奔而去,已没有时间命令军士去组织作战。这一场战争的胜负不再是他和昼皇两人的恩怨,是关系到数万将士的性命。

“昼皇——我来了——”宁王乘马而来,就在要接近城墙时他朝马首一按,足间一点,飞身而起,连踩几个将士的肩头来到城墙下。他抬起头向上望去,守城的士兵都被他凌厉的目光喝住,宁王整个人就像一片羽毛一样飘起。

“来的好!”昼皇冷哼一声,夺下身旁将士的弓箭,瞄准。

在飞跃的空中纵然你武功卓越,你也只能成为别人的靶子。

箭还未射出,传令官就向昼皇禀道;“陛下,铁将军求间!”

昼皇无奈地将弓丢在地上,失望的看了一眼还在飞升的弟弟,说道:“放箭。”

城墙上指挥的昼皇离去,再无升势的宁王吼道:“你给我出来——”

他有了泪,满腔的怨恨和不甘无处发泄,对着他的箭支全部朝他射来,就在这个时候,云梯上的士兵从上往下跳,齐齐用自己的身体护卫住宁王,他们都是宁王北方游牧草原上的子民,滚烫的血洒在宁王扭曲的脸上,城下的军士顶着箭雨将宁王从城脚下拉出。

骑兵至,听天尤命。

即便他们败了,他们也会绕过长长的上脉回到家园,只要宁王安在,他们可以从头再来。

(六)

火把光中,一群禁卫军迅速向城墙下跑来,城墙下一群卫兵护着昼皇以防不恻。禁卫军中为首的铁容见到解下甲胄的昼皇便心知战局已定,禀道:“陛下,一干奸细全部剿灭!”

他做了个手势,后面有人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仔细一看,正是妖娆夫人。她的嘴没有被堵住却冷然睥睨,一言不发。

“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抓出来了?”昼皇打趣道。

铁容一听立马跪下,余光注视了妖娆夫人一眼,说道:“启禀陛下,妖娆夫人为奸人所迷于两日前将臣灌醉以至城防地图被偷,至使外城被攻陷,请陛下降罪!”

铁容的话出人意料,但是也可能是阴谋。

“将军不必为贼人求情,是寡人有意让她盗走假的城防图,将军无罪!”昼皇说着头转至妖娆夫人面前,开口问道:“如何?”

铁容吃惊,盯着昼皇:如果他哪一天不信任你,你就走吧……

昼皇的眉头皱起,目光一寒,说道:“妖娆夫人最无可赦,立即处死!”

将士正欲上前动手,昼皇又道:“将军,你和妖娆夫人也算的上夫妻,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请将军送夫人上路!”

铁容浑身一颤地站了起来,不可置意地看着昼皇,在昼皇目光中得到明确答复后他拔出了剑,在场的人呼吸都停了下来。那把剑停在妖娆夫人的脖子上,铁容抓着剑的手臂一阵罗嗦,铁容小声地问道:“妖娆……”

他本想说她的本名却忘了她的名字——慕容蓝玉。

“妖娆夫人,你还有什么遗言?”昼皇的目光盯着两人,带着审视。

妖娆夫人没有理会昼皇,也许这是可以给那个男人最大的伤害,她朝着铁容慰心一笑,对着漆黑的夜空说道:“倒也不冤枉。”

妖娆夫人闭上眼,一道白光,血涌如柱,前刻还花好如玉的胭脂沾染上了尘埃。铁容没有多看那残缺的身体,他收剑,冷然站立在昼皇面前,始终镇定,像变了一个人。

那个女人死时还不望藐视自己,恶意在昼皇的心中盘算,突然他指着妖娆夫人的尸体对铁容说道:“去,你去杀了宁王!告诉他是你杀了这个贱人!”

“是!”他的脸冷若冰霜,铁容带着部下告退,他腰间的两件小玩意烫伤了他的皮肤。妖娆夫人的尸体被整理下去,昼皇向城楼上走去,重新回到箭阁内助兴,感觉少了些什么,他盼望的战争就要结束了。从这以后,他再没有了乐趣,再没有一个可以和他匹敌的对手,从七年前开始下的棋局就要收子了。

宁王兵败,在双方各路的援军还没有到时就败了,只因为昼皇的一句话就败了,甚至昼皇都不要扔下妖娆夫人的头颅。

站在城楼上,昼皇知道宁王虽败但他的弟弟没这么容易死,那么他就让铁容去找宁王,得知妖娆为铁容所杀的宁王肯定不会放过铁容,这样铁容不得不和宁王对抗。既然自己都做的这份上了,就让他们两个去杀吧:

“铁容,你还真是一颗不容易掌握的棋子。”

(七)

天稍亮,一夜之间帝都就像修罗场一样到处充满杀戮与恐慌,真是血流成河了,尸体可以从城头排到城尾。

几匹马穿过重重的尸群向外城驶去,马上的人已经适应这边的惨状,一个劲地向前飞奔。战场已经开始清理,能爬起来的都爬了起来,不能爬起来的等着别人来救,惟有那些苦苦挣扎的人躺在地上,看见这一些人不管是敌是友,经历过生死的人会替他们补上一刀,免去他们的痛苦,这就是战争。

铁容的马停在外城,他听着部下的汇报,昼皇说的没错,宁王没这么容易死。可帝都的道路四面发达,他们应该往何处追寻,难啊!

“将军,我们要不要试一试这一条路,宁王的军队是从这条路来的,他逃走了便理应从这条路回去寻找残部。”一位陌生圆头的骑将指着北方讲道。

“不!宁王不会回去,以宁王的个性他无颜再见北方父老。”铁容阻断了骑将的话,他们都不是自己的近侍,是昼皇派来监视自己的。如果是自己的部下绝对不会再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哎!真的给妖娆说对了,昼皇还不能完全信任他。

北方,等等,北方吗?铁容的脸上露出笑容。自漠北之战结束以后宁王便被昼皇贬到了北方,然而那也是妖娆夫人出生的地方。对了,一定是在那个地方。铁容心起,鞭子抽打着马臀,马儿吃痛,飞速地甩开身后的眼线。

“将……”

圆头骑将刚要追上去却被同伴拉住,只听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去禀高陛下!”

漆黑的暗道伸手不见五指,宁王只能靠着麻木的左臂摸索着阴潮的石头向前行走。他败得很惨,更无脸面存活在世上,但他不相信昼皇的话。妖娆没死,他一定要去见她。当年她的那一刀,他也不是没死吗,他没死那她也就不能死。

这条秘道是他在北方稳固地位以后悄悄来到帝都督建的,每一块砖头都是他在昼皇的眼皮地下悄悄地砌上去。现在,他就要沿着她不愿离开的道路来寻找她。

宁王的左臂在墙上摸索了好一阵才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按下,他的头顶传来锁链的声音,抬头向上看,原来的石壁顷刻见就变成了宫殿内的石砖,还能看见隐约的光线。

一只手推开了石砖,他不断的换气也不能恢复他失去的体力。宁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看着宫殿顶上的装饰,他靠着独臂用力将身子向上拉去。可是剧烈的伤痛使他的身子开始下滑,就在他要跌下的时刻另一只手抓住了他。宁王不再理会这只手的背后是怎样的一群人,总之他要上去。

宁王上来了,他躺倒在秘道的出口旁,剧烈的光线使他一时无法睁开眼睛只能用残破的独臂遮挡光线,他的嘴里发出别人听不懂的迷咤。

“宁王……”铁容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认识的宁王。他的甲胄不知道丢到了何处,乌发凌乱,全身沾满血渍,右边的衣袖空荡荡的而唯一的左臂也被刮出大小不一的伤口。

宁王听到耳边的声音,透支的身体仿佛有了体力,一只手支起了大腿,宁王摇摇摆摆的站起,指着铁容喊道:“蓝玉呢?我要见她!”

他的一只后无力的卡在铁容的咽喉上,目光如狼似虎。

“她死了……”铁容不避,就着这个姿势保持宁王身体的站立。他忘了妖娆的原名,昼皇忘了她的名字,只有爱着她的人记得她的名字。

“是你杀的她。”宁王向后退了几步,凌厉的目光黯淡下来,喉间的鲜血咳出,加重了他的伤势,“我要杀了你——“

“我能怎样,她死在我手里比死在别人的手里好!你呢,你能带她走却为什么不早早带她离开,说白了你也是个贪恋权位的人,那不然你为何要等上七年。你要的就是这一战,要的就是取代昼皇的位子,我想妖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留下,只不过你输给自己的兄长,同时失去了你最爱的人,她是因为你死的!”铁容一口气说出心中憋闷已久的话,面对宁王的指责,他将自己对他的不满全部喊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他囚禁住……蓝玉……”气力一用尽,宁王颓然于地。他的眼睛血红,在妖娆宫内四处寻找蓝玉的影子。

“别伤心了,你还是逃吧,找一个昼皇暂时找不到你的地方先安定下来。”铁容跪了下来,扶住宁王即将倒下的身子,他可以和昼皇说他没找到宁王。

宁王的眼中一片惶惶,焦距渐渐涣散,突然他的眼瞳一亮,夺过了铁容腰间佩带的长剑,呵呵地笑着。

“不要乱来!”铁容一急本能地向后退去,一看清眼前的情况他立马又挤身向前。

“看,蓝玉在向我招收,他要我帮她画眉……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你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啊……”手中的剑慢慢向自己的喉间推去,宁王的目光聚集在妖娆夫人的梳妆台上。

铁容看了看,那里根本就没有人,是宁王出现了幻觉,他没有救下妖娆那他也要救下她爱着的人!

一掌,宁王的身子沉重的倒在地上,那把锋利的剑仍旧抓在他的手中。乘这个时候,铁容上前去扯宁王握着剑的手,无奈只能将宁王的身子一同拉起。铁容用力一扯,剑终于握在他的手中。随后的问题又来了,宁王的身体又向下道去,他就像一个没了知觉的木偶。

在别人看来,妖娆宫内的两人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撕杀。

“将军,小心了。”铁容的背后想起刚才还听过的骑将的声音。

他回头去看,一批侍卫赫然站在自己身后。突然,他的身子被人一推,铁容不自觉的抬起了握着剑的手臂,想用那只手撑着地板,不料他却和宁王一同倒下,长剑穿过了宁王的身体。

“将军,宁王死了,陛下就能更放心的相信将军!”骑将不讨好地在旁边说着:“以后还要靠将军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滚——”铁容怒吼,就要拿剑去劈那该死的骑将,剑从宁王身体里拔出。

长剑穿过身体带来疼痛,宁王看着自己的伤口大笑,惊坏了所有的人:“好!好!好!死……就是这个……样子!”

“宁王!”铁容丢下剑,跪倒在宁王面前。

“将军!你怎么能跪叛贼!”圆头骑将一喝,一心邀功的他立马被铁容击晕。

宁王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有血沫,胸口剧烈起伏,已是出的气比进的多。时日不多了,宁王最后抓着铁容的手臂道:“蓝玉……能否……”

他已经说不下去。

铁容想了想,明白了宁王的意思,他如实相告:“她先走一步。”

闻言宁王全身剧震,惨笑,闭上了眼睛:

“红绸……羞……箩帐……卸红妆……抚月……眉……”

七年前的那一剑,斩断了他们的眉笔。

铁容缓缓取出腰间的红巾,放在了宁王的心窝。身后的将士急步向前,他们要争夺宁王的尸首。铁容一剑格挡,挥剑斩头颅。

太阳升了起来。

(八)

几日后,宁王和妖娆夫人的尸体不翼而飞,昼皇不以计较,他们二人算的上:

“生未同褥,死亦同寝。”

昼皇高高的座在自己的皇座上,没有了对手的他变的沉默,也许他把目光放在更远的地方。

铁容做着他的大将军,他可以在昼皇彻底对他失望的时候离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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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飞天玉剑点评:

多少人,冲冠一怒为红颜。

文章评论共[2]个
珑璇-评论

情非得已

  【幻魅寒月 回复】:有时做得更是蠢时 [2008-2-2 14:29:03]at:2008年02月02日 中午1:52

情石谷主-评论

你好,特来欣赏大作!希望能够来看看我的拙作,提出宝贵意见!at:2008年02月11日 下午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