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靠近厨屋的角落里,静静的生着一棵梧桐。十几年了。当我七八岁孩童嬉戏疯闹时,它才是一株刚刚挪来的幼芽,零落的生着羞涩的、青嫩的叶子。而今,十几年过去了,它的骨髓越来越坚密,胸怀越来越宽广,仿佛岁月的智慧无声的积淀,浸刻在它丰伟的年轮里,促使它,一年一季开出满冠花朵,芬芳了整个庭院。而我,依然停留在原地,从外面的世界转了一圈,而今如此的渴望归家,回到这棵大梧桐的身边。
七八岁的时候,刚上小学一二年级,三个小伙伴彼此相邀,吃罢饭,又蹦又跳,满副顽心,欢跃在乡间小路上。日头晒得正狠,折下几枚梧桐叶子,擎在头顶,心的形状,像绿伞的小小擎盖;地上,现出三个不安生的小女孩活泼的影子。
东边林子里,是我们玩耍的小天地。用参差零乱的石块堆砌一个一个的小房子,看蚂蚁忙碌的进进出出,费力的驮着老死的毛虫,像扛着一座巨型的山;忽地,天阴下来,浓云一片,挡在了林子上空,接着有清风漫过,穿在林梢,微微掀起你的裙摆;又忽而,几个硕大的雨点啪啦啪啦砸下来,竟有一丝惹人怜惜的疼。于是,赶紧掰下几枚梧桐叶子,权当临时的伞具。小脚丫踏在溪流里,指尖一串串清凉。睁大眼睛望着远处,丛丛青草儿摇曳身姿,羞涩的小花儿赶紧闭了八月的眉眼,将乍开的心扉合然。雨点落在梧桐叶子上,头顶清脆作响,宛如自然界奏出的最完美轻柔的乐音。一会儿,骤雨初歇,扯开几片纸,折一只小舟,飘飘荡荡归向遥远的前方。而今,远方传来你的消息,可否,就是童年的记忆传递?
自己是个恋旧的人,不得不说。尤其五月,满树梧桐花开,如一把巨型的花伞,严严实实遮在庭院的上空;挡住了吐丝呐喊的葡萄藤,挡住了蓄势而盛的满天星,唯有它,是这个夏季永远不变的主角,如你。
在外地求学做事,每每不如意的时候,便想起了这棵大梧桐。我目睹它一寸寸长大,它也同样见证了我的悲喜离愁,每一次心动,每一次辛酸,都深深刻在它的年轮里,仿佛,它也正是一个由懵懂孩童成熟而至有风韵的女子。
多少回,梦里伫满了盈盈清泪,醒来时忽地闻见一股幽香。不似玫瑰般浓烈,那是有刺的爱情;不似昙花般绚眼,那是难以把握的知己;不似满天星那么清粹,那是不忍舍弃有时又不得不弃之的友情,它是,一股浓浓的乡情,扎根心底,烙入记忆,让你化为尘土,依然连着它嶙峋的根。
翻开发黄的日记,突现桐花枯死的影子,只是眉角的痣还在。浅浅字痕抒写着生活的无奈,甚至压住了它有些干瘪的身影,而它,依然微微含笑,仿佛一股由衷的新欢,由花蒂而出,渐渐蔓延,让你,面对绝境,柳暗花明;即将被整个世界抛弃,依然充满感恩。
而今,真想再去看一看那棵梧桐树,我童年的影子。很想再淘气的爬上去,摘下一朵散漫或簇拥的花;很想拿根竹竿,放上诱人的饵,去捞贪吃的蝉;很想很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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