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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余威与残暑移交给霜降木落,日历上又撕过立秋的一页,我的全身蒙上一层暗淡色的阴影。与以往不同,我的心情与这个并不特别的秋天怎么调和也无法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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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之后,风和雨是最寻常的,一吹一下就是两三天。秋,正用它特有的语言向自然界表达着它丰富的感情与思想。
清晨,被秋风临幸过的庭院,满地的落叶,只在小径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别为谁而准备。树色忧郁的阴,乍看一团雾似的,隐约彰显出一带远山。
而最甚莫过于菊花淡雅的清香,犹如天上一层淡淡的云,那丰姿笼罩着一地或熟睡、或松醒的花草灌木,似轻纱般美妙的梦。虽不能尽然,却也是恰到好处。
又雨。残花系枯叶,湿了一地的灰。
白露粒粒,微风过处,看似无色无味中飘出的缕缕清香,让人陶醉于它的羞涩与圆润。又恍若一粒粒明珠,厚重间,花与叶子有些轻微的颤动,却也不同于冬天的雾深露重。
节候的变化,人,总会在心里盘算着自各的心事,动物也用行动表达着它独特的思想,只有稀稀疏疏的房屋在雨里静默着。
一枕小窗,斯人独枕,秋倚楼。
一株树,一脉流水,一行小鸟,或干枯,或清澈,或飞鸣。秋,正用它特有的面貌渲染着自然界某个节候的变化与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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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晨。一行行寒露,犹如刚出浴的美人,弥望着遥远的天际,宛然一道秋波碧浪,静悄地泻在叶子和花上。那凝碧的波痕,遮住的、遮不住的,恍若一道月光,那清澈的色泽,人见犹怜,尤其是夜晚。
餐桌上,父亲一脸慈爱,边给我盛汤边叮嘱我:“芊儿,天气渐凉,适当的加件衣服。”望着父亲慈祥的脸庞,那隐约中藏着的苍老,仿佛只有做儿女们的才能觉察得到,心底那块隐痛陡然又增剧烈。
早餐后,父亲习惯性地要去公司,我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正如父亲所言:“感情之事,历来让人琢磨不透,更不会按牌理出牌。上辈们的事自有他们的解决办法。”想想,我亦不便再说什么,感情便是如此,况且婚姻。
目送父亲出门,揽一件薄棉披于双肩,独身于初秋的早晨。微微的凉意扑面而来,那是秋的足音,带着静谧,给人以无限遐思同时,思绪瞬间又处于风暴里。
我不知在何方的母亲?我日渐消沉的父亲。那个冷清的家,装不住三颗支璃破碎的心。
母亲跟父亲向来不合,芝麻绿豆的小事他们也能大动干戈,最终,母亲弃我与父亲而去。我想,倘若父亲对母亲可多一份爱惜与挽留,母亲对父亲能多一份体谅与不舍,那种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情境又怎么会演变成清冷的餐桌。如今,剩下的却是我对母亲无比的思念所带来的惆怅
二、
母亲在哪里,我说不明白,但,她的存在是无可置疑的。
母亲离开后,我这颗心就悬空挂起,无所依傍。而父亲成了我生活与思想上的唯一支柱,由此也便成了我精神上的母亲。我爱父母亲,因为不幸的一切也更加依靠父亲。同时,我是一个让父亲放不下心的孩子,柔弱的身体,无奈的爱情。特别是一到秋天,这个大多数人都喜欢的季节,我身体、心灵上的不适更甚。
忘不了,母亲离开的那个季节,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我哭破了嗓子,流干了平生的眼泪,却也挽不回一颗绝望的心,一种几近毁灰的亲情至爱。
忘不了,那个秋天,父亲的悲痛,无奈与怅然若失的眼神。俩个人明明相爱却又为何要分开?性格上的差异与观念上的悬殊为什么不能调合?
忘不了,黑与白、悲与乐的边缘,拼命忘记却总是记起的那分爱与痛。
三、
那个秋天,亲情破碎如秋风扫落叶,一切的无奈串连成记忆的碎片扎在心上,那种时而翻江倒海的记忆,字里行间穿梭的灵魂,又岂是寥寥的几笔能抹杀,即便是如飞如梭的笔墨。
那个秋天,一切的一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潮起潮落,余辉中的地平线随即又被海水淹没。
“轻轻的你走了。
正如你轻轻的来。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郭沫若诗中如他,轻悄地闯进我几尽干枯的生活,之后那雷声赶着风暴的岁暮,打破我一片淡泊宁静的日子,夜凉如水的日子也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绿沉沉的娇阳,映衬出明如水晶的人生路程,恍然浮生若茶,而那欢乐、自信满载的柔情,遍布着我整个情感生活历程。
去年秋天旧时雨,缘起缘灭几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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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昨夜秋风,叶叶梧桐坠,满地的黄盖着绿,满树的绿没了黄,此情此境,让多愁善感的我联想到一对对苦命的恋人。远去后等待中绝望的孤寂。
秋风扫落叶的季节总会让我想起一些风与沙和故事,莫不是我第一次接触,莫不是我站在麦田炽热的中心,我不会明白风与沙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云说:因为有了思念而不孤独。
雨说:无穷尽的思念便才是真正的孤独。
一年来,我总在忙着成为别人,吻着陌生的脚印和脚,连痛也失去。而,心境也完全转了一个方向,无时无刻都将自己置身于去年那个秋天,全然失去了自己的所在,只为寻找那个不知何时已被遗落的寄托。
“极其陌生又无比熟悉的林子,我立在一条白矾石的甬道上,经历着那场细雨,睫毛下的泪珠模糊了雨里的影子,仿佛带着隐隐的青涩‘摇看近却无’的时候,心中那种先前的狂喜立刻变为焦虑,最痛莫过于看不清楚你的样子……”
梦,总是在不合适宜中醒来,卧室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红晕,映照出一头散发的我,以及略显疲倦的面孔。我想,此时此刻,窗外,轻悄悄的风正抚慰着软棉棉的草。
我似乎看见风儿正跟沙捉迷藏,恰如我情有独钟的那首《你是风儿我是沙》。曾几何时,我一直坚信,你是我的风儿,我是你的沙。只有你能给我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爱上你,没想那么多:年龄、家庭与世俗的一切。总以为,只有彼此有爱,够了。直到先前那种局限于思想上的寄托渐渐欲演变成身体上的索取,直至心灵上的拥有已无法再满足孤独的情愫,那种发自内心中现实的残酷使我恍然,爱情的第四类何以生存,岂能长久?要么痛得撕心裂肺,要么断得一干二净?
如今,我依旧坚信,你是我的风儿,可,我是你的沙么?曾经的我很想,如今也想,却更怕。沙爱上风儿,风起我飞扬,风停我孤独。那就是风与沙相爱的结局,就如香烟爱上火柴,注定被伤害。
二、
一年前山里捡来的小猫跳进我怀里,打破我伤感的思绪后,又卷缩在我怀里安然入睡。我爱怜地轻拍着怀里这毛茸茸、热乎乎的小宝贝,那一幕又淡出心底。
捡到小猫那天跟今天一样,天空中零零星星飘洒着细雨,第一眼瞧见小猫时,单薄的小东西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脚裸处有鲜红的液体渗合着雨水溢出,我当时柔韧的心痛得好历害,感觉这个小生命一点一点在我眼前消失,冲上去抱起它,一路呵护着跑回家,将受伤的小东西包扎好。
不管你不信不信,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生物都是感性的,在温暖了彼此身体的同时也温暖了那颗跳动的心。
我爱怜地看着怀里依然熟睡的小宝贝,记忆的旋律又闪动着你的一撇一笑。你说过,你最疼爱那些小动物,收养着很多被主人抛弃或没人要的小生命,常常将它们搂在怀时呵护着,疼爱有加,使它们幸福如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正如你所言:它们远比人类来得真实与纯净。至少,它们不会自寻感情上的诸多烦恼。
看着在我怀里安谧的小宝贝,那种一直以来缠绕于心底的念头又跃然纸上:如果可以这样安然地躺在你的怀里,我祈祷上帝能将我变成一只受伤的小猫、小松鼠……带给你欢乐,那怕带着永久的守望。终好过:“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三、
风不倦,凄凄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天。
“芊儿,夜寒,早点休息。”父亲将一床新棉被铺在我床上,“天气越来越冷了,多盖一床被子以防感冒。”看着父亲为了我忙碌奔波而日渐苍老的面脸,方寸间,我觉得自己的渺小而又无比幸福。
我承认,妈妈抛弃了我,我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我也曾经跟大多数这样的孩子一样,怀着一种愤世嫉俗的心理,恨过,心灵上怎么也不能平衡。但我并不可怜,每每,心中一想到挚爱着我的父亲,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那份敬爱,那种幸福并快乐着心境用任何字眼来形容都会显得苍白。正是这单一的父爱使我明白: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力挽回的,我们只能安然面对,泰然处之。从而调整出一个良好的心态,走好、走稳以后生命中的每一步。
亲情于我如此。爱情也便如此?我不知道。
夜阑人静,秋雨抱愁人未更,小窗一枕菊谓苦?
我拥着宽厚的寝衣半卧在软软的床上,近距离微弱的灯光,墙上的答的答的钟摆声,床头上微微泛黄的画像,窗外萧萧冷风的鸣声,或凄凄雨花的迸落,除了心底咚咚的心跳声,一根针掉下地也能听得分明。
静,静极了,恍若宇宙中只有一个我。
这个时候,我心如止水,唯一的。
想着你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语,那些曾经跳跃的音符立即呈显出最初的烂漫。那些已然构成我生命的初衷,如狂浪汹涌般让我刹那间涕泪。发狂的欣喜,刻骨的悲愁,曾经的充实,犹如戏剧般让我无法用现实中的空虚来证实,却又如此逼真。
花开花谢,燕来又去,人生一梦,亦如浮云,走一路,散一路,一层一层沿途脱卸。犹如慢慢人生路,遥知何其所?
这座城市哪里还有你的影子?
方寸间想到不知哪位名人说过的一席话:良辰美景,若不能与心爱的人分享,哪怕是一刻。反之,一千年?一万年?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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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夜秋雨,一地落花,秋天的雨总能给人一种“秋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不多时,霏霏的雨默然洒在我白净透明的脸上,那种润泽瞬间让我有种轻松的感觉。一抹微凉且轻柔的风抚顺我柔韧的黑发,我陶醉其中,开始幻想那就是你的鼻息爱怜地吻过我的耳目,唤醒我深藏于心底那股激烈的暗涌。
一年前的秋天,郭沫若诗中如你,轻轻地闯进我心底,给我原本平静得有些枯燥的日子,掀起一股股狂热的风浪,自此,我懒散的生活有了重心。
那个秋天里的我如获至宝,俨然一副童话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终于同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谁曾想到,世间哪有一帆风顺的爱情,同样在那个秋天,你如云彩般过却了无痕。殊不知,那载着我感情的涟沥也随着秋天开始沉淀。
当我知道,世俗与责任附带着婚姻同爱情,纷繁的一切,终将于我们之间隔上千山万水。而,那种千丝万缕的相思之情,却愁在无法用任何字眼来形容比拟的。
我在想:如果一场燃烧了很久的大火终于熄灭,是不是总得有人留下来为文明的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子?爱情也无非如此,一朝散了,总得有一方去为曾今收场。犹如从陡峭上滑下来,承受孤独与思念是无可避免的,更或者说是无可厚非的。没有谁欠了谁,更谈不上谁对谁错。如果真要拿出一句话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
二、
只是,我自己都不曾察觉,那种微妙得燃尽如灰的爱念,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然如指尖之水滴落大海,顷刻间没了踪影。我不知道是谁偷走了那样的日子?亦或我自己将它弄丢了?但,我的手确是空虚了;而,心却没有痛的感觉。我想,或许也跟着空落了?
湖水沉沉如死,偶有掉队的雁声划破长空的廖廓,天空也跟着暗淡下来,木叶脱,山骨露,草低泣,月无华,亘古未有中那颗心,依然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跟地久,跟天长,亘古不变。
莫不是世间事,皆因自然而循环,就如冬去春来,雁南又北,杨柳枯了又青……而我此刻疲惫的心,过完了这个秋天,依旧会迎来雾深露重,面临春来万物复舒,一切的旋律又重新活跃起来,冰封的心是否依旧?
电话铃声响起,不用想都知道准是父亲提醒我该吃药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我说不明白,只知道,这样的电话在这样的时刻间复了不止两年,这似乎也被我归根为一种自然规律。
我习惯性地接起电话,轻声嗯了几句又放下,泪却如决堤的洪水,蜂拥着滑落,惊醒了怀里的小猫。它伸了一个极其可爱的懒腰,松醒着一身的茸毛,用它那锋芒却从不曾伤过我的爪子轻扰我的衣角,像极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此刻,我那无限怜爱的眼神像谁?我突然这样问自己?母亲?
我试着放下它,这小宝贝似乎很不愿意离开我的怀抱,就如我,早晨总是贪恋温暖的被窝。小宝贝还是跳出了怀去,带着兴喜的动作,满足的表情。
我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红晕渐渐淡向天边,那一缕初秋的红霞衔接着天与地的距离,群花仍旧做着她们的清梦,微雨偷偷洗去她们的尘垢,待那一缕初秋的红晕燃燃升起,潮湿的混泥土气息与那冷落的紫,苦笑的白与绿,像饿了似的,愁着她们干枯的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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