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街上看到肩头扛得扁担的老婆婆,我常常会思念住在老家大箕铺的奶奶。听父亲回忆说,我四五岁的时候奶奶找来两个箩筐,挑着我们兄弟俩上路探亲。她想到几十里的山外看望太婆,也让太婆瞧瞧的两个乖曾孙,这事我的记忆是模糊的,脑海中仅仅闪出一点影子。
清晨,雾霭笼罩四野,树林里鸟声喧闹,扁担伴随着奶奶的步子奏出欢快的曲调。
午后,耀眼的阳光从斗笠的隙缝中射入筐内,洒向每一个角落,里面有些闷热。轻风吹来,一股股清凉稻香扑入筐内,我忍不住伸出小手揎开斗笠,徜徉于稻田中呼吸沁人心脾的稻香,一片片谷叶滑过我细嫩的脸蛋,一颗颗水珠撒落在我的额头。蓦然抬头,泛黄的扁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一颗颗水珠也有从奶奶的脸颊滑落,奔走中溅到我的额头的。
奶奶挑着孙子,走田间,过小桥,入树林,弯村落。停停走走,走走歇歇,再过一个村就是太婆家了。
正值夏季,天气反差较大。蓦然乌云骤起,天气渐渐的深沉,灰暗。须臾,雷声隆隆,闪电不止,随后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雨滴犹如上亿颗弹子一般射来,打得树叶子哗哗地响,头顶的斗笠被砸得噼里啪啦。
耳畔,传来奶奶沉重的喘气声,而躲在箩筐中的我只知安静在箩筐的中感受温暖,却不知雨中奶奶的艰辛。离临近的村落还有一段路程,奶奶迈起稳健的步子在田间拼命的奔走着,害怕箩筐中的孙子淋雨着凉。不久,当箩筐内渗进了几股细流,扁担的咯吱声就越发急促。
结果,送来了曾孙,奶奶却倒在她母亲的床头。
初来,奶奶用一根扁担挑起了一家的口粮。奶奶年早就嫁到爷爷家,当时爷爷家并不富裕,平民一个。太公的子女多,爷爷排行最小。因为一时没有分家,吃的是大窝饭,以致很多事情上都是分配不匀,而奶奶很勤劳,很忠厚,没有计较。不久,爷爷在村里做了一个砂厂,没有精力放在家里,家里的事就落在了奶奶的肩上,奶奶用一根扁担撑起了这个家。奶奶任劳任怨,硬把四个子女拉扯大,当初生我父亲时,家里依然一贫如洗,连一个鸡蛋都很难寻到。爷爷跑了好几个村,东借西揍,才求得几个鸡蛋给他妻子催奶。
十年过去了,奶奶挑着一筐大米,送父亲去高中念书。
又过了几年,奶奶乐滋滋地挑着一担行李,走几十公里,送父亲去读师范。随后,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奶奶带我们一起生活好些年。
90年代,父亲搬到城里教书,奶奶经常从老家挑来米,油,蔬菜,来看望孙子。为了帮二叔致富,竟然挑着百斤的水桶帮他卖豆腐,起早摸黑,走街窜巷。迈入新世纪,我家生活殷实,奶奶依旧从老家挑来许多蔬菜,母亲很节俭不愿浪费,可光吃这菜就是一个月。日子长了,母亲也让奶奶不要挑东西来,家里也不缺,麻烦。可奶奶依然如故。有一天爷爷私下对我说,你奶奶最疼你,自己又没有工资,不给你们拿什么东西,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上大学那天,奶奶偷偷地把我拉到我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硬塞给我。我知道,奶奶上街从不坐两元的麻木,都是步行,这钱是她晚上出去偷偷地一个汽水瓶、一个易拉罐攒了半年才凑齐的。在大学,这钱捏手里异常的沉重,我不敢乱花把钱换成了暖暖的书香。
如今,奶奶已年近七旬,每次回老家,她总依依不舍地送我上车,而来我家,没住两日,坐不住又惦记着老家里的老小。可奶奶走的时候,我总有事没有去送送。窗外,阳光洒在奶奶肩上那一根用灰色细散布系着开裂的泛红的扁担,放射出柔和的光环。
本文已被编辑[一把锁]于2008-1-24 19:21:2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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