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分手第三天，第一次没有在夜里抽烟。
我对来安慰我的小哥说：“也许是因为爱他不够多，所以连伤心都不用表现。”
小哥看着我，指着电脑旁边的黑咖啡，“因为不能喝酒，所以拿这个来麻醉。真的不伤心吗？骗谁都不是伤你自己吗？”
听他说完，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是的，我爱屿。所以在他说分手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梅蓝站在他旁边的时候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交往。
不是太天真，而是装作很迟钝。
想到屿送我电脑罩的时候，在我耳边说：“我们要走到天荒地老。”
只是现在……
天荒地老，像是对我们曾经的爱情的嘲笑。
2
梅蓝站在图书馆的出口，身边是曾经站在我面前的屿。
不想猜测，是偶然遇到，还是谁故意策划。匆匆地躲在小哥背后，让他掩护我躲开。他却一把把我拖出来，“练慈，打算以后一直躲着他们吗？”
于是不能抵挡地正面相遇。
梅蓝一脸的不自然，屿一脸的洒脱。我一脸尴尬，小哥一脸的无辜。
小哥看着他俩，“梅蓝，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梅蓝有点恼怒，“姓麦的，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说完，小哥拉着我在图书馆门口刷卡，然后存包。一气呵成，给我看一眼屿的时间也没有留。
站在三楼的入口时，小哥突然停住，给了我一个拥抱。我怔怔地看着他，他自我解嘲地笑笑，“这下可以忘记他的拥抱了吧？”
3
算起来，我和小哥认识十八年了。
那年我被外婆牵去他们家，说：“小阳阳，以后你出去玩的时候，把我们家练慈也带上。”他一点也不给外婆面子，斩钉截铁地说：“我才不带一个小丫头当跟班。”
那年小哥四岁，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从那时做邻居起，一直叫他小哥，到现在，叫了十八年。
上大学，他有时过来说，“练慈，我们出去走走？”
我皱着眉，“我才不给一个老男人当跟班！”
他捏紧拳头，直冲我挥舞，“不要以为你二十来岁了我就不敢打你！”
小哥不帅，也没有什么优点，就很普通的一个人。所以他有次说他们系里有两个女生为他搞得水火不容的时候，我抱着电脑眼泪都笑了出来，“你就算要为我提供素材，也不用这样现身说法？”
小哥气得白眼直翻，“余练慈，我麦永阳本来就这么有魅力。”
也许吧，在屿和我分手之前，还没有和梅蓝在一起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英语系的系花梅蓝喜欢校草麦永阳。
4
从两个人回到一个人的时候，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一件小事都会让我想到与屿在一起的时光。
手机里面存了两百多条他原来发给我的短信，电脑桌面是他亲自为我画的手绘图，窗台上是他帮我种的小盆栽，鱼缸里有他怕我养死而特意买的乌龟，还有床上的维尼靠枕﹑书架上他送的书﹑抽屉里的常备药……
分手第十天，我似乎更爱屿了，拼命想他的好，想他的笑，还有他的拥抱。
屿像毒药一样，渗进我每一寸的思念里。
小哥说，“现在你终于减肥成功，可以用得上‘形销骨立’这个词了。”在以前，我一定会和他好好理论一番，但此时，提不起半点精神。
我不相信屿会和我分手，越来越不相信。我甚至想，这只是小说里那种俗滥的情节，屿还会回到我身边。
只是，现实里的我，却不是这出爱情剧目的导演。
5
分手第三十天，英语系的舞会，我这个外系来的特邀嘉宾站在那里看梅蓝和屿在舞池里旋转。我不想说是谁故意，只是埋怨自己不够坚强﹑不够洒脱﹑不够放得开……
小哥扭着我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把我拖了出去。
坐在雕塑下面，小哥生气地说，“余练慈，你怎么可以这么丢脸？”
我看着路灯下他模糊的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写那么多爱情故事，为什么到自己的时候却看不开？”
我想说文字里的爱情是虚构的﹑我想说书上的浪漫是骗人的﹑我想说爱写字的女生都是脆弱的……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能坐在那里无声地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在爱情里做一个坚强的人，只是，这样的你，还真让我头大。不是一直都笑嘻嘻地吗？你看你，现在像什么？你还有十分钟哭的时间……”小哥还在讲，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多。
6
一直知道，爱情结束的时候，不要去追问那个离开的原因，因为结果会很伤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去见屿，想问他为什么。
站在美术系大楼出口，想了很多开场白，却终于是什么也没有讲出来。因为看到梅蓝拉着屿的手亲热地走了出来。飞快地躲进楼口的屏风后，低头默默地绞着自己的手。
“麦永阳，练慈现在不是我的女朋友，所以，请收敛你的态度。”屿冷冷地对着手机说道，“她怎样都和我无关，所以不要用你的心思来规范我的行动。”屿的手机吊饰一晃一晃地离开我的视线，那是我原来强硬给挂上的布袋熊……
为什么还要保留着原来最不想要的布袋熊？那不是很妨碍他的男子气概吗？无论如何，也是需要问清楚的。只是，他却没给我任何一个问的机会。
7
梅蓝站在我面前，虽然看得出刚刚哭过，但还是让人忽略不掉她的妩媚；屿选择梅蓝，我没有什么不甘，原本，梅蓝就是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女子。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心痛，毕竟，我是真的爱他。
“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狐狸精，余练慈，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请你不要让麦永阳来事事针对我，他凭什么刚刚在校学生会那样给我难堪……”我不知道睿智美丽的梅蓝还会这样哭诉，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来向我哭诉，直到小哥过来扯开梅蓝，我还恍恍惚惚的。
梅蓝是这次大学生艺术节的内定主持人，在最后筛选时，却让小哥给挤了下来，这是后来在学校里传开我才知道的。当时小哥什么都没有解释，我也没有问。更多时候，我开始安静地敲击着键盘，一字一句，编着故事，写不下去时，就怔怔地看着电脑桌面发呆。记得屿曾经说过，余练慈，你以后再敢在电脑前面一直呆八个小时，我绝对会把它们给砸了。
我一直坐着，但他，却没有来。
8
日子一天一天滑过，学校似乎越来越大了，不再看见梅蓝、屿他们。就是小哥，也很少见到，他在电话里说要准备学年论文考研说你不要钻牛角尖说陈屿不值得你……后面的，我听了，但忘了。
把屿送的盆栽和学校台阶上那些花盆放在了一起；乌龟也放进了学校的湖里；爱心社为一个山村小学募捐的时候，把书和维尼熊拿了过去；换了手机卡，而且自己第一次独立重新做了电脑系统。
开始晨跑吃早点，开始背着单肩包混在人流里去赶课，开始拿下隐形眼镜，开始关掉电脑去泡图书馆，开始删除一切与爱有关的词语，开始避开人群，开始比正常女孩子还正常。只是站在橱窗前看着自己单薄的影像时，开始隐约后悔那被自己剪掉的长发。
9
美术系毕业展览的海报，涌满了各个角落，屿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眼泪似乎想要出来，却又笑了。他本来就是很优秀的，这，我一直知道。可站在九十七天前对我说分手的人的画下面时，我却开始痛恨起他的优秀。
那站在芹川水畔的女子，长发在风里扬起，微微回头一笑，她幸福得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她天真地以为那个画她的人……可她不知道，那时的幸福，之于一百一十一天后的此时，全成了穿肠毒。
“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梅蓝的声音很温婉，可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不敢看她的脸，怕她的眼里流出幸福——伤我的毒。
10
“我只希望小哥一直是小哥，屿一直是屿。这就够了。”在小哥还没有回答前，我挂了电话。芹川的风不大，却还是吹出了泪。
屿曾站在那里一边画一边问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我说找个人养我。屿说要找不到怎么办。我说找小哥赞助。屿笑，那你不做流浪画家的情人了？我也站在芹川的风里跟着他笑，你有没有阁楼，有没有能望得见星斗的窗口……
梅蓝在画展上说：“陈屿从不把你看成物欲的女子，他是怕承诺不起。所以才拉我进来，让你死心。”
那天不知道谁在学校播音室里做节目，一直放着《祝你一路顺风》，小哥说听得人恨不得把哪些破喇叭都砸了。可我的头第三次被小哥硬从游泳池的水里扯上来时，却听见阿木在唱，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那天，是分手的第一百一十三天，屿毕业离校，我没有和他说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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