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大米
——金艮
春节过后,太阳把烧红了的光芒射向大地,东北大地上的雪在阵阵痉挛中融化了。以另一种存在方式留在了地面上,并且它怕自己消失,渗透到了土地里。虽然阴面的冰雪还没有融化,但是,它们知道了自己消亡的日子,毕竟“顽冰忌烈日、残雪妒春风”啊!
富贵镇长早晨起来,吃完饭推门上班,发现自家的仓房门被撬了。震惊之后进去查看,只丢了一袋大米。然而,丢失的这一袋并不值几个钱的大米却使肥胖臃肿的他差点昏死过去——实际上,已经晕过去了;他瘫倒在地上,三角眼极不相称的镶嵌在面积很大的脸上,眼球立刻失去了往日的骄横目光,红肿的鼻子上的每个毛细孔渗出汗珠。两片厚厚的嘴唇已经忘记了自己遮羞的职责——不再掩饰丑陋的、冰凌似的犬牙。舌头下意识地伸出来了,舌尖流淌着恶臭的黏液——也许是极度惊吓分泌出来的尚不明确的异物。脸上,被凶鬼似的老婆抓挠的指痕,象几道白癜风皮肤,又白又嫩。硕大的问号似的耳朵摆动着,似乎在一问一答:怎么回事?完了,完了!
不就是丢了一袋大米吗?对于富有的富贵镇长来说算什么呀?可是,就吓成这个样子,千真万确。
醒来之后,他沮丧哀怜的从仓房出来,发现地上有流失的大米!他象被电击一样,“嗷”地一声猛然窜起,随着流失的大米的痕迹寻去,然而,他的腿不听使唤了。他跌跌撞撞,最后,到了一幢很不错的砖墙白铁皮瓦的房前。他知道,这是镇里有点名气的小混子——胡来的家。胡来因为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老婆与他离婚了。
富镇长用哆嗦的手敲门进屋,站在胡来正在睡觉的炕边,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地说:“兄……弟兄,还……不不不起……起来……来啊?”不是结巴的结巴。
胡来已经醒了,坐了起来,把被子披在身上,打着哈欠说:“呀?我是你兄弟?你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我啊?斜了门了!狗屎。”他每说完一句话,最后基本上都用“狗屎”两个字收尾,无论和谁说话,都是如此。因为这个,他经常挨揍,最重的一次他住了半个月医院。
“兄……兄弟。”镇长快站不住了。
“你平时不是叫我什么地痞、无赖、流氓、小偷、狗杂种吗?狗屎。”胡来仰起菱形似的脸,两个黑豆似的眼睛并不看镇长,而是向上斜视。点燃一颗烟之后,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那颗烟,已经被抽掉了一半。可是,呼出的却没有一丝一缕烟气。这小子,抽烟都这么贪婪。
“兄弟……我……我我没有那……那那么说……说过。”镇长要哭了。
“大清早找我啥指示?狗……啊欠!屎……”胡来打个喷嚏,很沉稳。
“我……我那袋大……大米,你……你偷了——不不不,是拿了,不,不值几个……钱钱的;这,这,样,样吧,我给……给给你500元钱,你你……把大,大,大,米还……还给我我。”镇长的裤裆好像湿了。
“啥?谁偷你大米了?啊?你找揍啊?再说了,一袋大米还给你,你给我500元钱——你傻呀?哈哈,狗屎!”胡来戏谑他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时不时地用瘦猴子似的手梳理几下蓬乱的长发。
“那袋大大大大米焐了(发霉),还……还给我……我吧,兄……弟兄。”
“嘿嘿,告诉你,我没偷,也没拿。你再诬陷我,第一揍你,第二找你家风骚的小丽跳舞,摸手去!狗屎。”
“别别别,兄……弟,我给你你1000元,换回回那袋……”
“哈哈,狗屎,你有病啊?你脑袋进水了?你让驴踢了?脑血栓啊?!我要走了,到哥们家喝酒去,狗屎。”说完,胡来麻利的穿上衣服,没洗没漱,把镇长推出门,上锁,走人了。富镇长呆立着,脸色灰黄,手脚不停地哆嗦。
镇长哪有心思上班?还是回家再说吧。
他知道,更大的灾难马上降临了——老婆的家庭暴力!
笔者没有见过猪八戒的老姨长的什么样,但是,据世上传说,吾能的老姨是这个形象(可能还是整容后的尊容):倭瓜似的脑袋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发鬏,两只眼睛,一只象黄纽扣粘结在猪皮上,另外一只眼睛,好像她生下来到现在就没有睁开过,并且残存着眼屎;尽管流出的泪水一再洗涤,可是老鼠屎似的眼屎就是不掉,可怜的双眼上面没有一根眉毛装饰。鼻子扁平,当她打喷嚏时,如果前面有人,肯定被鼻涕击伤;轻者住院,重者手术;不过,可能还不至于死亡。常常让人想起有一种鱼,靠喷水柱击伤掠食苍蝇。她的嘴更有特点,上嘴唇长,下嘴唇短。上牙包着下嘴唇,吃东西的时候,常常往下掉食物,每年都要浪费几百公斤的美味。脖子短得已经看不出来了,如果一头肥大的母猪站立起来,那么它的身躯和她的身躯一模一样。还有,后肢和她的双腿也别无二致。短粗胖的两只胳膊,一天24小时都在掐着腰,包括睡觉和上厕所的时候。即使是吃饭,没有拿筷子的手也在掐着腰。掐了一辈子腰,也没有苗条下来,反倒更粗壮了。这,就是镇长夫人的光辉形象。
镇长象犯了大错的孩子,向夫人诉说了丢大米的经过。
“叭!你真是个废物!”镇长夫人抽了镇长一个惊天动地的耳光。
“叭!你还是个废物!”这下是打在镇长的脸的另一面。
“咣!”镇长的屁股被猪蹄踹了一脚。
“咳!”一擀面杖打在镇长的腰上。
“叭叭叭……”镇长真是个战士,怎么打也没打倒!
“啪——”这是镇长打猪八戒他老姨的。一生一世第一次在猪八戒的孩子的老姨奶面前显示出男子汉的英雄气概,大无畏的精神。
“叭!”她打他。
“啪——”他打她。
……
最后,夫人倒地。这个时候,夫人还没有忘记掐着腰。她口吐白沫,双眼露白。
镇长瘫坐在沙发上,在苦思冥想。
天刚黑下来,镇长捂着发烧的脸,偷偷的来到胡来家,胡来还没有回来。镇长把门撬开,寻找那袋大米。可是,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两只眼睛通红,气喘如牛。他怕胡来回来碰上,匆匆的回家了。他想报案,可是,又打消了念头。
胡来在哥们家喝完酒,打麻将,很晚才回来。回到家,看见自家的门被撬,仔细检查,还没有丢东西。这是怎么回事?“谁他妈胆儿肥了?狗屎!”他自言自语说。他坐下来,抽烟,狠很地抽,几口就是一根烟。抽着抽着,想起了白天的事情,觉得很好笑。他自问道“一袋大米能值500元?能值1000元?看镇长的样子,我要5000元他可能都愿意给!难道袋子里不是大米?难道是镇长撬了我家的门?”胡来呼的站起来,打着酒咯,出屋到院子;把一堆木头绊子搬开,拿出那袋大米,搬到屋里打开。“狗屎,是大米啊。”他自语着又点燃了一根烟,看着袋子。看了一会,他把手伸进袋子里,胡乱地摸了起来。感觉有东西,拿了出来,打开一看:十万块钱!
“妈的,狗屎!”胡来吓傻了,瘫坐在地上,看着钱发愣。足足看了一夜,抽烟抽了一夜,思想斗争了一夜,眼睛发蓝光发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胡来把钱装在一个手提包里,坐车到了县公安局。
“政府,我自首。”胡来把钱放在警察的桌子上说。“我不是故意偷的钱,如果偷这么多的钱,我知道犯多大的罪,没十年八年都出不来,狗屎。”
“嘴巴干净点!”警察厉声说道。
“我狗屎!”胡来骂自己,以消除警察的愠色。“我是偷的大米,谁知道袋子里有这么多钱啊?狗……我狗屎。虽然我在镇里名声不好,小偷小摸,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啊!十万啊!政府!狗……嘿嘿,我狗屎。”胡来说完,把警察桌上的、他盯了半天的一根阿诗玛烟叼在了嘴里。
“严肃点儿,看你那流氓习气!别叫政府,叫警察!”警察纠正说。“那么,调查清楚之后,你也应该为你的偷盗行为负责。”
“知道,知道,可是我不是偷钱,是偷大米啊,政府,不是,警察。”胡来出汗了。
“法律认定事实,并且是公正的。”
三个月后,县法院宣判:富贵,42岁,原小康镇镇长……犯贪污罪、受贿罪、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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